“淮,我有一言問你。”人王正色道。
王子淮眉心緊皺,想起途中遇到的太子三人,腦中浮現多種猜測。迎上人王的目光,一股莫名的情緒籠罩而來,他張嘴想要說話,聲音卻卡在喉嚨裡。
“淮,可想為王?”
人王一字一句出口,話音落地,石破天驚。
南幽國,郢城
世子瑒率五千人南下,一路快馬加鞭。進入南幽國後由向導帶路,避開泛洪的河流,順利抵達趙顥大營。
滂沱大雨從天而降,大軍營盤座落在城外,似盤踞雨中的猙獰巨獸。
世子瑒心系趙顥傷勢,下馬後不及和卿大夫寒暄,腳步飛快,直奔位於營盤中心的大帳。
帳簾掀起,清爽的氣息撲面而來。
本該昏迷不醒的趙顥,此刻正靠在榻上,手中拿著一張寫滿字的絹,看得專注且認真。
帳內設有木架,架上棲息著一隻圓滾滾的鴿子,正悉心梳理羽毛。
話說,那的確是隻鴿子?
胖成這樣實屬罕見。
趙顥聽到聲響,抬頭看向世子瑒,烏發垂落肩側,膚色愈顯瑩白。不是久病的虛弱,而是玉般瑩潤。
兄弟見面,沒有任何感人肺腑的情形。
趙顥放下郅玄來信,第一句話就是:“兄長既然來了,正好指揮大軍。弟身體虛弱,實不堪重負。”
世子瑒深吸氣,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去他的兄弟情深!不想被氣得英年早逝,這兄弟不能要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世子瑒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兄弟是自家的,沒法撒氣,估計也撒不了,壓根打不過。南都城是明晃晃的靶子,南幽君臣是最好的出氣筒,不用白不用,正好用來排解鬱悶。
五千騎兵入營,被安排到預先扎好的帳篷。
世子瑒和趙顥會面,順利接過指揮權,下令三日後拔營。
大軍分為三路,一路由世子瑒率領,一路由趙顥指揮,另一路交給下令坑殺的卿,三路大軍共進包抄,不給南幽君臣任何逃脫的機會。
離開北都城之前,世子瑒接到的命令是拿下南幽國半境,奪取能種稻之地。
同趙顥會面之後,世子瑒詢問他偽做昏迷的目的,才知兄弟的野心何止半土,竟然要將南幽國一口吞下。
“滅國!”
駐扎郢城這段時間,趙顥多方搜集情報,對南幽國的糧食產量愈發了解。為能更加直觀,他展開輿圖,凡出產三季稻的公田私田皆標注圖上。
隨著標記一個接一個增加,整幅地圖大變模樣。原定的軍事目標十不存一,絕大多數都被產糧地覆蓋。
當著世子瑒的面,趙顥展開地圖,鋪滿整張桌案。
由於地塊區域不斷增補,地圖擴大三倍。拚接處有縫補和鑲嵌痕跡。因線條標記顏色不同,能辨別出增補的順序。
“凡標記者,一歲三種,皆能豐產。”趙顥手指不久前拿下的郢城,繼續道,“城外有私田萬頃,無需深耕堆肥,僅由奴隸撒種看顧,畝產能過兩百斤,多者可達三百斤。”
說話間,趙顥命人送來未脫粒的稻米和蒸熟的稻飯。
“兄長嘗一嘗。”
稻粒堆在陶罐中,粒粒飽滿,看一眼就知是良種。
稻飯剛從鍋內盛出,飯粒晶瑩,色澤誘人。鋪兩杓帶辣味的熟醬,香味伴著熱氣蒸騰,成功引得世子瑒五髒廟轟鳴。
世子瑒拿起筷子,夾起一口送到嘴裡,雙眼登時一亮。旋即下筷如飛,很快吃光整碗。咽下最後一粒米,仍是意猶未盡。
“如何?”趙顥問道。
“味甚美。”世子瑒給出中肯評價,“勝中都城賞賜。”
每歲春耕之前,中都城都會派宗人前往各國,賞賜大小諸侯五谷。北安國為天下四角之一,不只北安侯,世子瑒和公子顥皆能得賞。
中都城賞賜的五谷多為貢品,粟主要出自北方,稻皆來自南方。
依照慣例,入貢的糧食必須是優中選優,此乃氏族默認的規則。諸侯國再是膽大包天,也不能在貢品上作假。
今日之前,世子瑒也是同樣想法。在吃下整碗稻飯之後,慣性思維發生改變。
什麽優中選優,什麽敬奉人王,全都是笑話!
南方諸侯定然早有串聯,各自留下最優的稻米,入貢的都是次一等,或許更劣。
南方各國遠離中都城,自立國之日起就催生出獨特文化,同北方各國迥異。以南幽國和北安國為例,兩國的服飾文字大相徑庭,祭祀也有天壤之別。
天高皇帝遠,且有不同的文化底蘊,南方諸侯在入貢時作假,對人王少去敬畏之心,並不十分難以理解。
想清楚之後,世子瑒長長呼出一口氣,看向趙顥,道:“當真滅國?”
趙顥頷首。
若非決意如此,他不會順水推舟,讓世人以為自己重傷昏迷。
國戰踞土之功他可以領,滅一方大諸侯則要謹慎考慮。不是做不到,而是背後牽扯實在太多,牽一發而動全身,必三思而後行。
郅玄揮師東進,一路摧枯拉朽,奪取東梁半數土地人口。三月時間打到東都城下,威壓梁霸簽下盟約,過程中有不合規矩,更有出格之處,但他身為西原侯,自能無視各方指責,一力降十會,將隱患消弭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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