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一切禁不起推敲,郅玄沒有立刻發作,無非是等待時機。不想人王遲遲沒有表態,態度始終模糊,這令他忍無可忍。
今時今日,郅玄不懼同任何人撕破臉。既然人王裝糊塗,他不介意親手撕開最後一層紙。
人王公正且罷,若是繼續和稀泥,西原國將再次發兵,和北安國共擊南幽國!
別人或許有所顧忌,郅玄完全不必。他同趙顥有婚盟,以夫妻之名屠滅行刺之人,理由光明正大,任誰都無法置喙。
人王面臨重要抉擇,或詔令天下,斥南幽君臣不義,當誅首惡。亦或是強撐著不理,則郅玄出兵南下,掀起一場更大的戰火,將中都城的威嚴撕得粉碎。
郅玄不是衝動之人,此前多番入貢和讓利,皆表明他願和中都城和睦相處。
可惜事不由人。
他不想和中都城撕破臉,卻有人蹦高作死,不激怒他絕不罷休。
“既如此,何必留情。”
郅玄曾經想過,一旦人王翻臉發難,原桃恐將淪為人質。
在上書之時,他特地派人給原桃送信,讓她做好準備。並不忘知會稷夫人和王子淮,相信他們會做出明智選擇。
和北安國的檄文一樣,西原侯的上書掀起軒然大波,不只中都城,天下氏族均受影響。
只要不是愚笨徹底,都能清醒意識到,同時惹怒北安侯和西原侯,縱然有通天的本領,也是死路一條。
世間少有奇跡。
南幽回天乏術,滅國已成定局。
第一百九十三章
“豎子!鄙夫!”
殿門緊閉,怒罵夾雜著鈍響不斷從殿內傳出。
殿外的侍人不敢靠近,更不敢入內,唯恐被人王的怒火波及。多因恐懼雙股戰戰,噤若寒蟬。
北安國和南幽國戰事正酣,因公子顥受傷昏迷,北安侯再發檄文,態度異常強硬。西原侯緊接著上書,人王被逼至角落,無計可施,徹底陷入暴怒。
北安侯的檄文直指南幽君臣,字裡行間透出鋒銳。派世子瑒南下,以實際行動表明他不是口頭文章,一定要滅國。
西原侯更是膽大妄為,竟在上書中威脅人王,如果中都城不從他意,將會繼北安侯之後發兵。
北安國數萬大軍駐扎郢城,南幽君臣已經不敵,否則也不會使出卑劣手段。原國再派兵,南幽國無法抵擋,南方的穩定也是危在旦夕。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情況。
假使兩國有更大的野心,中都城將會如何?
人王不願去想卻不得不想。
不使西原侯派兵,他唯有順其意,下旨屠郢氏,罪南幽侯。可這樣一來,人王的尊嚴蕩然無存,必引來諸侯冷嘲譏諷。長此以往,中都城的處境會變得十分尷尬。
是保留尊嚴,賭萬分之一的機會,郅玄不會出兵;還是退後一步,下達旨意,熄滅郅玄的怒火。
人王陷入兩難,憤懣揮之不去。整個人如落進火海,理智和情感俱被焚燒。
不能盡快做出選擇,殘酷的折磨還將持續下去,直至耗盡他所有力氣,迫使他接受最不情願的答案。
早朝結束後,人王將自己關在殿中,揮劍怒吼發泄怒火。
卿大夫們清楚人王的窘境,沒人前來打擾。眾人都期盼人王能盡快想清楚,避免中都城被拉到懸崖邊,波及盤踞在此的龐大家族。
這一刻,氏族的劣根性彰顯無遺。
比起人王的尊嚴,他們寧願保全家族,避開兩位大諸侯的怒火。
人王是天下共主,象征意義非凡。坐在王位上的人卻可以選擇,不會亙古不變。
算一算時間,今上在位幾十年,未見超凡功績,無論政治軍事都只能說不功不過。如今下旨退位,將權利讓給兒子,既能滿足郅玄的要求也能保全部分顏面,稱得上兩全其美。
關鍵在於人王是否願意退位,會不會甘心交出權利,任由兒子登上寶座,取而代之。
氏族們沒有明說,卻三番兩次暗示,希望人王不要糊塗。
這種做法進一步激怒人王,讓他怒不可遏。尚能保存理智沒有當眾發作,已經是他忍耐力超出常人,稱得上是一種奇跡。
大概是力氣耗盡,怒罵聲和鈍響聲逐漸減弱,直至完全消失。
侍人們小心抬起頭,彼此對視一眼,又轉身看向殿內。
透過門縫能發現殿內一片昏暗,青銅燈倒在地上,燈油潑灑,火星未來得及蔓延就已熄滅。
桌案翻倒,人王坐在一旁,單手撐劍,低垂著頭,胸口劇烈起伏,口中不斷喘著粗氣。
袞服領口扯開,冕冠丟棄在腳邊。
串聯旒珠的金線斷裂,晶瑩的珠子滾落滿地,表面浮現瑩瑩色澤,在幽暗中的殿內十分醒目。
突然,人王抬起頭,目光凶狠,如瀕臨絕境的野獸。
侍人同時打了個哆嗦,迅速收回目光。恐懼感縈繞腦海,身上冒出一層冷汗。
腳步聲忽然傳來,是太子和兩個兄弟聯袂求見。
三人的臉色都很難看,憤怒中帶著焦急,隱隱透出幾分猙獰。
侍人不想稟報,卻不能違抗太子的命令,只能顫抖著聲音開口:“稟大王,太子及兩位王子求見。”
良久,在眾人以為人王不會回應時,殿內傳來聲響,緊閉的殿門自內開啟,人王出現在眾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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