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起,凡我子女不為幽氏。”
南幽侯受困數十年,一朝脫困,手段狠絕令人膽寒。
為讓趙顥順利入主國君府,他不只送走妻妾,還趕走了自己的兒女。不顧妻兒的苦苦哀求,他決意剝奪兒女的氏,徹底斷絕他們繼承爵位的可能。
若其母族尚在,這些公子貴女還能繼承母氏。如果運氣不好,母族恰好在南幽侯送給世子瑒和趙顥的名單上,他們注定從雲端跌落,陷入泥淖再難脫身。
南幽侯的長子撲上前,第一次對父親低頭,懇求他收回成命。
“父親,為何如此心狠?”
看清兒子眼底的怨恨,南幽侯絲毫不覺心痛,反而大感暢快,當場大笑出聲。
他無意同兒女解釋,甚至不耐煩再看他們一眼。朝周圍的甲士揮了揮手,下令將他們拖出去,不肯走就綁起來,綁也無用就打斷四肢。
“父親!”幾個年長的公子和女公子奮力掙扎,不可置信地看向南幽侯。
“我不是你們的父親,你們也從未視我為父。”南幽侯語氣冰冷,臉上偏又帶著笑容,活脫脫是一個瘋子。
“放手!”正夫人強自鎮定,揮開甲士,拉著女兒站起身。
自始至終,她的目光沒有離開南幽侯。
“幽鼇,你果真如此絕情?”
南幽侯冷笑數聲,不打算和她爭辯,懶洋洋地擺了擺手。立即有甲士走上前,不顧正夫人的怒叱,強硬將她拖出大殿。
能嫁給南幽侯為正室,身後的家族自然不凡。正夫人出自南幽大氏族,她的祖父、父親和叔父都曾為卿,家族盤踞南都城數百年,姻親遍布朝野,可謂樹大根深。
家族勢力龐大,滋長出更大的野心。先君被毒殺,大幽氏遠嫁,背後不乏這個家族的影子。
可惜花無百日紅,風水輪流轉,北安國大軍壓境,南都城被破,南幽侯一朝翻身,正夫人的父兄全被下獄,等待他們的最輕也是絞首。如果南幽侯更狠一些,上書中都城奪氏,以毒殺國君的重罪,全族男丁都將車裂,女子也將投繯。
思及此,正夫人再維持不住鎮定,開始掙扎痛哭。
南幽侯絲毫不為所動,反而催促甲士動作快一些。
“甚吵。”
處理完妻妾兒女,南幽侯的目光又轉向侍人婢女。
他清楚記得父親的死,見到幾個年邁的侍人,想起他們的所作所為,雙眼登時猩紅。
“君上……”
老邁的侍人趴在地上,滿面溝壑,臉頰瘦得凹陷。額前和下巴散落黑斑,使他的樣子極為醜陋,活像是一具披著人皮的骷髏。
他不開口還好,壯著膽子開口求饒,如同擰動開關。南幽侯陡然暴起,抽出佩劍向老侍人劈砍過去。
慘叫聲充斥大殿,血腥味越來越濃。
見此一幕,殿內侍人婢女厲聲尖叫,叫聲歇斯底裡,為了活命四散奔逃。
逃竄的侍人被甲士攔住,眼見帶血的長劍刺來,控制不住發出哀嚎,有的竟當場失禁。
南幽侯發泄完怒氣,老侍人仰面倒在地上,滿身滿臉都是血痕。胸口的起伏微不可見,隨時可能咽氣。
“你本該死,是我父饒你一命。你卻恩將仇報害他性命!”
南幽侯一劍穿透老侍人的肩膀,將他活生生釘在地上。其後雙手拄劍,目光掃視四周,神情陰厲凶狠。
侍人婢女被嚇破了膽,想跑也跑不掉,只能蜷縮在地瑟瑟發抖。
“一個不留,盡誅!”
整個國君府,南幽侯沒有一個可信之人。
府內的侍人婢女各為其主,無一忠誠幽氏,既可悲又可笑。
聽到南幽侯的命令,甲士們不發一言,沉默地拔出長刀,向擁擠在一起的侍人婢女走去。
殿內很快響起慘叫,數息後又歸於平靜。
聲音傳出殿外,被拖拽的氏族女們不由得一怔。
猜到殿內正發生何事,眾人臉色變了幾變,怒叱聲再未能出口。不想丟掉性命,他們唯有接受現實,放下所有驕傲和奢望,老老實實離開國君府,登上早就準備好的牛車。
南幽侯沒有遮掩,主動放出消息,國君府發生的事傳遍全城。殘存的氏族愈發驚恐不安,一個個噤若寒蟬,縮在家中門也不出。
這一切被史官錄下,南幽侯照樣故我,半點不在乎世人評價。
得知消息,世子瑒和趙顥皆不感到意外。
早在入城當日,同南幽侯當面談過,兄弟倆就料到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南幽侯如此決絕,舉刀時不留半分余地。
“死有余辜。”世子瑒面沉似水。
趙顥沒有答言,手中展開郅玄的書信,一字一句看得無比認真。
一隻胖嘟嘟的信鴿落在桌案上,面前是一碟粟。信鴿饑腸轆轆,不斷啄食,速度快得近乎出現殘影。
“南幽侯禪位一事,你認為如何?”見趙顥不出聲,世子瑒主動提起話題。
“不如何。”趙顥終於舍得抬起頭,目光迎上世子瑒,認真道,“大兄,你曾應諾,此戰後我可離朝半年。”
世子瑒想過多種趙顥會有的反應,唯獨沒想過這一種。接下來的話被堵在喉嚨裡,盯著趙顥許久,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世子瑒頭疼。
別人的兄弟愛好爭權,到了自己兄弟這裡,畫風截然不同,簡直就是清奇。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