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各坊全都住滿,街道上熙熙攘攘,人群川流不息,一派熱鬧景象。
新建不久的商坊內更是人山人海。凡是入城的商隊,貨物卸下沒多久就銷售一空。隊伍上下賺得盆滿缽滿,領隊笑得合不攏嘴,恨不能馬上啟程運來更多貨物。
城內人員陡增,糧食供不應求。
氏族家中有糧倉,仍是心急火燎擔憂斷糧,何況家中存糧不多的國人和庶人。
每日商坊開市,急於購糧的人群一擁而入。不少人的鞋子被踩掉,直接赤腳往裡衝。負責維護秩序的卒伍滿頭大汗,喉嚨喊得沙啞,依舊控制不住瘋狂的人群。
運送糧食的商人不敢在街上交易,發生在眼前的混亂令人膽戰心驚,做夢都會驚醒。
坊令重新制定規矩,嚴令糧商集中到一起,不允許囤積居奇。商人按規定在臨街開設商鋪,每日定點售賣。買糧必須排隊,膽敢哄搶造成混亂,不管什麽身份,一律麻繩縛頸在坊前示眾。
命令嚴格執行,膽敢以身試法者都被予以嚴懲。
短短數日時間,商坊秩序為之肅清。
縣大夫見事情可為,特地召見坊令取經,之後將嚴規套用到各坊。
嚴厲懲處一批人,殺雞儆猴的效果極好。摩擦爭吵急速減少,鬥毆流血近乎絕跡,城內秩序逐漸井然,全城上下都松了口氣。
回想縣大夫的嚴令,吏目用力搓了搓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並非他怠忽職守,實在是多日熬油費火,每天只能睡不到兩個時辰,精神能好才是怪事。
縣大夫也是無奈。
城池本就不大,配備的人手有限。突然之間湧入大量人口,吏目自然不夠用。這種情況下,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恨不能足底生風,再多長出兩隻手。
日頭高升,隊伍開始入城。
人群緩慢向前移動,身後有車隊陸續趕來。城門前的隊伍始終不見縮短,反而越來越長。
吏目用力捏了捏額角,強打起精神,鋪開竹簡,開始一天的工作。
為召賢令而來的人日漸增多,為防有心懷叵測之人混雜其間,縣大夫嚴令甄別造冊,遇到可疑之人立即上報。
吏目肩負重任,每日守在城門前記錄名冊,外來的隊伍都要詳細詢問,不放過一條漏網之魚。
方法固然好,奈何人手不足,效率很難提高。
吏目幾次上請增派人手,縣大夫只是搖頭。不是他故意壓榨手下,實在是無人可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手頭沒人,想調都調不出來。
面對縣大夫那張苦臉,吏目無法強求,唯有面對現實,一邊擔心自己會累死在工作崗位,一邊兢兢業業執行命令,集中精力完成工作,對外來之人嚴格登記造冊。
記錄名單的竹簡堆成小山,再由專人匯總整理,剔除濫竽充數者,捉拿混入的探子,將可用之人集中造冊,送到縣大夫面前。
縣大夫分批篩選,當面問詢核對。遇到身份高的氏族,還要從氏族坊內請人作陪。
一系列動作下來,初批挑選的人才被送往大城,由封地主人再次挑選。
兩三輪之後,可用的幹才將由專人護送前往西都城,拜見國君暢談己見。幸運地話就會被授予官職。
郅玄十分務實,對人才的挑選很有傾向。如此一來,能直接授官的少之又少。更多是被派遣雜務,有的直接被派去偏遠的墾荒地,做出一番成績才會得到拔擢。如果熬不住,就會送些路費禮送歸國。
在郅玄的領導下,西原國氏族了解到實乾人才的重要性。在得到改良的麥種和粟種之後,對國君的推崇達到最高峰。
“君上英明!”
糧為國本,能豐產的糧種比什麽都珍貴。
有實例擺在眼前,無需郅玄下達旨意,氏族們紛紛行動起來,挖牆角的鏟子舞成風火輪。諸侯國不提,連中都城都想要挖一挖。
郅玄沒少接到其他國君的抱怨。起初還會臉紅不好意思,次數多了,抵抗力大幅增強,甭管措詞怎樣,他都能擺出一張麻木臉。任憑對方言辭犀利,西原侯和手下氏族們依舊故我。
被抱怨幾聲又不會掉塊肉,有真材實料的幹才多香。
然而事有例外,對諸侯國的抱怨他可以不理會,來自中都城的聲音不好置若罔聞。
太子淮幾次來信,信中言辭懇切,清楚表明態度,口口聲聲不會同郅玄為難。對郅玄提出的要求樂於點頭,只是事情牽涉到人王,需要慎重考慮。
現實情況是人王昏迷不醒,不知還有多少時日,看在往日的情面,希望郅玄能高抬貴手。
原桃受了委屈,太子淮身為她的丈夫一定會追究到底。牽涉之人全部嚴懲,不會留一絲情面。
接到這封書信,郅玄不能說完全滿意,斟酌之後卻也松了口。
做人留一線,他還需要太子淮這個合作者,也需要中都城繼續作為王權象征,不好將人逼得太急,總要讓對方喘口氣。
至於太子淮的承諾,郅玄不免嗤笑。
明言是為原桃出氣,實質上是為掃清人王埋下的釘子,最大目標是排除異己,將本屬於人王的勢力牢牢握於掌中。
郅玄和太子淮見面次數不多,知曉他不似表面簡單,政治目光相當敏銳。然而,人的本質不會改變,這種手段實在不類他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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