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轍留下的痕跡縱橫交錯,在雪地中蔓延。自上空俯瞰,如一幅抽象畫,以營地為起始,向前方無限延展。
身著不同甲胄的士兵列成方陣,行進間步伐整齊,拱衛戰車馳向獵場。
腳步聲重疊,聲量加倍,如厚重的鼓捶砸向大地,飛濺起大片碎雪,敲擊出一曲雄渾的樂章,雷鳴般震撼人心。
天空中,一隻金雕振翅盤旋,俯瞰蒼茫大地。銳利的雙眸鎖定目標,發出一聲悠長的唳鳴。
伴著鳴叫聲,金雕俯衝向下,直撲戰旗林立的西原國車隊。
聽到叫聲,郅玄抬頭望去,就見黑影從天而降。來不及戴護具,一把扯下身上鬥篷,翻卷纏上手臂,接住飛落的金雕。
金雕腳爪鋒利,翼展超過兩米,體重不容小覷。
若非巫醫和桑醫醫術高超,為郅玄精心調養,以他之前的力氣,未必能輕松接住這隻猛禽。
金雕飛落,天空中又出現兩道黑影,飛抵西原國車隊上方,盤旋中發出鳴叫,明顯來者不善。
金雕性情凶猛,豈容這般挑釁。當即振翅飛起,衝向天空中的黑影。
郅玄來不及阻止,就見三隻猛禽在半空遭遇,迅速戰在一處。
來者佔據數量優勢,二對一,配合相當默契,一隻去鎖金雕的爪子,另一隻攻擊金雕的頭和脊背。
金雕體型更大,靈活性稍遜。周旋數個回合,不慎被鎖住爪子,和一隻猛禽在天空翻轉,急速向下墜落。
距離接近,郅玄終於能看清金雕的對手。
暗灰背羽,尾部純白,腳爪鋒利,身上點綴褐色斑點,赫然是兩隻海東青!
親眼見證海東青的凶猛,明白金雕處於劣勢,郅玄立即抓起弓箭。不清楚金雕因何惹怒對方,而且一惹就是兩隻,總不能看著金雕挨揍。再不出手攔一欄,金雕注定要吃大虧,恐怕連命都保不住。
鎖住金雕雙腳的是雄鳥,比雌鳥體型更大,翼展和金雕不相上下。
兩隻猛禽在翻轉中下落,無視風險,都沒有松開對方的意圖。雌性海東青緊隨而至,尋機發起攻擊,拽掉金雕不少羽毛。
片刻時間,金雕的腦袋就禿了一塊。
郅玄看得嘴角抖動,迅速張弓瞄準,為的不是射殺,而是將這對海東青驚走。
天空中的戰鬥過於激烈,三隻猛禽以命相搏,叫聲讓飛鳥不敢靠近,甚至驚動地面的小獸。
國君們不願錯過這一幕,紛紛下令減速,抬頭望向天空,驚歎聲此起彼伏。
他們知道西原侯馴養狼群,數次目睹狼群隨戰車出行,羨慕之情溢於言表。每次狼群出現都會引來圍觀,尤其是白色巨狼,十足令眾人眼熱。
萬萬沒想到的是,狼群之外,西原侯竟還馴養猛禽!
今日之前,多數人不知西原侯馴養金雕。今日剛一照面,就目睹如此激烈的戰鬥,驚訝之余不免感歎:西原侯果非常人,難怪能兩斬巨蛇,天下無人能及!
在眾人的驚歎聲中,郅玄拉滿弓弦。
越近地面,金雕的墜落速度越快,也能更清楚看到身上缺失的羽毛。
郅玄屏息凝神,沒用鋒利的鐵矢,選擇一枚鈍頭響箭,隻為阻止戰鬥救下金雕。
依他從巫醫處學來的知識,被一對海東青盯上,擺出不死不休的架勢,金雕定然犯下大錯。對方是苦主,哪怕出行是為狩獵,他也不會傷害這對猛禽。
黑影距離更近,直向戰車的正上方墜落。
郅玄刻意偏移箭頭,確定不會傷及目標,方才放出箭矢。
響箭多用來聯絡和傳遞位置,必要時鎖定目標,萬箭齊發,再強悍的敵人也能射成篩子。
郅玄沒有下令攻擊,西原國的甲士紋絲不動,沒有隨之放箭,僅握牢強弓和連弩,牢牢盯著半空。一旦情況不對,立即將威脅剿滅。
響箭穿雲,聲音爆裂刺耳。
海東青果然受驚,中途放開金雕,振翅遠離古怪的聲響。
金雕驚險脫困,頂著斑禿的腦袋飛向戰車,落在車欄上,上好的木料被抓出數道劃痕。
見金雕狼狽的樣子,郅玄從腰間解下一隻錦囊,解開系繩,取出一根鹿肉遞過去,算是安慰這隻戰敗的猛禽。
不料異變突生,本該被驚走的海東青陡然折返,從天空俯衝而下,如一陣旋風掠過戰車,搶走金雕嘴邊的鹿肉。
這一幕發生得太快,別說郅玄,連護衛在旁的戎右都來不及反應。
海東青分食掉鹿肉,繼續在戰車上方盤旋,不斷發出鳴叫,輪換挑釁金雕。
這對猛禽非但凶狠還相當記仇,受驚也不走分明是恨上金雕,不徹底收拾一頓絕不善罷甘休。
“你到底做了什麽?”郅玄看向金雕,很想知道這家夥究竟惹出多大的禍,難不成拆了海東青的窩?
可惜金雕無法說話,只能朝郅玄委屈地叫了兩聲,頭頂的羽毛飛走兩根,禿得更加明顯。
“罷了。”
郅玄望一眼天空,海東青很聰明,盤旋在一定高度,能閃避弓箭又不會遠離戰車,打定主意要糾纏到底。
“繼續前行。”
郅玄無意傷害它們,一時間又沒法趕走,只要不襲擊車隊人員,願意跟就跟吧。
金雕吃到教訓,沒有再飛上去戰鬥。在有把握打贏之前,這個禍頭子會老老實實待在車上,不會遠離郅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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