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守!”
兩字出口,群臣大嘩。
“君上!”眾人無法保持鎮定,看向東梁侯的目光震驚且不滿。
“我言死守。”相比群臣的慌亂,東梁侯反倒平靜下來,“豎子狡,然言出必行。其言攻城,諸君以為能輕易更改?”
氏族們沉默下來。
“死戰,損其士氣軍威,尚有轉圜余地。如不戰,怯懦之名傳遍諸國,我與諸君還有何顏面存於世?”
東梁不是小國,而是四大諸侯國之一。
今日之前,只有出兵他國,哪裡會被兵臨城下,逼到如此境地?
東梁侯和氏族們十分清楚,戰事上節節敗退事出有因,絕非東梁國軍隊的真正實力。郅玄和粟虎等人也是心知肚明。
郅玄太會挑選戰機,又以檄文定下戰爭基調,以有心算無心,即使不是東梁國,換成任何一個諸侯國,哪怕是北安國,都未必有太好的應對辦法。
東梁侯最初沒想明白,整個人困入迷霧。如今身處困境,大腦反而清醒。
這場國戰發展到今天,軍勢固然重要,更重要的實是攻心。
郅玄太會計算人心,從東梁國到中都城,再到各諸侯國,他仿佛能精準把握目標對象的心思,總是能先對手一步作出預判,從容進行安排,堵死東梁侯扭轉局勢的道路。
東梁侯不想承認,但也必須承認,光是這份心思,他拍馬難及。
想明白之後,東梁侯料定尋常的手段對郅玄不適用,真想解開困局,只有真刀真槍靠實力拚殺。
唯有展示出東梁國真正的軍威,才能獲得平等談判的機會。如若不然,東梁國不滅也會就此淪落,祖先創下的榮耀都將蕩然無存。
要做到這件事,必須氏族們同心同力。
東梁侯握有軍權,奈何三軍內部勢力繁雜,如犬牙交錯,無論哪個環節出錯都將影響到整個戰局。
“戰有生,不戰必死!”
東梁侯斬釘截鐵,揭穿所有僥幸。對氏族而言,如巴掌扇在臉上,卻也振聾發聵。
多數人開始明白,他們之前的幻想都是奢望。事實正如東梁侯所言,展示出實力方有談判休戰的可能,避戰是懦夫之舉。西原國不會就此停止進攻,他們更會被各國看輕,此後被同階層排斥,家族根基都會動搖。
“君上,臣等請戰!”
想清楚後果,卿大夫很快清醒過來,不再一味想要求和,而是按照東梁侯的意思,準備調集私兵加入守城。
“善!”
之前一盤散沙的朝堂,終於在這時凝聚起來。
東梁侯掃視群臣,正準備做進一步安排,忽有人來報,西原侯派使臣到城下,帶來親筆手書,欲當面轉交東梁侯。
“宣!”
戰前派遣使臣不多見,郅玄到底有何打算,東梁侯想不明白。但人既然來了,為搞清楚原因,他也要見上一面。
使臣乘竹籃入城,很快被帶到東梁侯面前。
來者是范氏子,此前加入新軍,在首戰斬首三級,立下功勞。此次郅玄派人入城,他主動請纓。面對東梁侯和滿朝文武,絲毫不見緊張,入殿拱手行禮,動作行雲流水,盡顯氏族公子風雅英姿。
“我君親筆,請君上過目。”
竹簡送上,東梁侯親自展開。
上面寥寥數語,卻如石破天驚。
郅玄明言將於明日攻城,連動手的時辰都寫得一清二楚。
“攻四門,三日必下。”
算一算時間,正是三月期限的最後一天。
郅玄言辭狂妄,如此張揚傲慢,明擺著挑釁。哪怕早有準備,東梁侯也禁不住怒火上湧,後槽牙磨得咯吱做響。
“好,轉告西原侯,寡人等他來!”東梁侯攥緊竹簡,一字一句出口,接下對方挑戰。
使臣拱手,面對東梁侯的怒火,依舊面不改色,從容轉身離開。
目送他的背影,氏族們心情複雜,對戰況生出幾分擔憂。
羲河同禾氏家主對視一眼,又若無其事移開目光,表面和眾人同仇敵愾,心中卻另有決斷,早有不同思量。
第一百七十章
郅玄信守承諾,數萬大軍在城外扎營,等待明日發起進攻。
入夜,東都城內外皆燈火通明。
城內忙於布置防守,大量石塊木頭被送到城下,堆積在城門後。縫隙間填充沙土麻袋,確保不會被輕易撞開。
一批批滾木運上城頭。遇到數量不足,大批民居被拆毀,國人庶人都不能免,個別氏族都獻出家中房梁。
城頭備下大量水缸,奴隸在鞭子的催促下往來奔走,將水缸陸續注滿,並在缸下堆積柴薪。明日大軍攻城,滾木和沸水都將是守城的利器。
女牆後立起一座座箭樓,方便長弓手拋射。
箭樓是臨時搭建,不可能精益求精,明顯粗製濫造。出現在城頭,目標太過明顯,藏身其中的弓兵必會九死一生。怎奈時間緊迫,沒有更好的選擇。
東梁侯下令死戰,氏族們達成一致,此戰絕不能退,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守住三天。三天過後,打破郅玄的狂妄,雙方才有談和休戰的可能。
在那之前,東都城必須守住。即使是用人命去堆,也要牢牢守住城門,絕不能讓西原國軍隊破門而入。
為達成作戰目的,絕大多數氏族都沒有藏私。和封地斷絕聯系,就拿出城內的精銳力量整編入守軍,誓要和城外的軍隊決一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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