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陸馳還在說， 語調輕緩︰“噩夢而已。”

陸馳還是頭一次見人做噩夢，而且反應這麼嚇人。

他想起謝風行如同被困在夢魘裡的痛苦模樣，心頭便有些發顫。

謝風行推了他一下， 他才松開了謝風行。

謝風行褐紅色的眼楮依舊比平時還要紅一點， 額頭上掛著細密的汗珠。

兩人的胳膊都是潮濕的，不知道是誰出的汗。

謝風行從沙發上起來， 捋起了頭髮，身上依舊顫顫的， 是噩夢帶來的余悸。

他其實很少有這種恐懼的感覺。

“夢見什麼了？”陸馳問。

謝風行搖搖頭， 說︰“沒什麼。”

他走了幾步， 拿起陸馳喝剩下的半瓶水，仰頭便全喝進了肚子裡。他擦了一下嘴， 問說︰“你燒退了麼？”

“退了。”陸馳說。

“我怎麼感覺還是很燙。”

“是你身上涼。”陸馳說。

謝風行便沒說什麼。

剛才陸馳抱他的時候，手摸了一下他的脖頸， 那種粗糙的熱度，讓他到現在還覺得渾身詭異。他抿了一下嘴唇，腦袋還是懵的， 說︰“那我回去了。”

他說完就出了陸馳的房間，到了外頭以後， 他立馬把小愛叫了出來。

“親。”小愛說︰“怎麼了？”

“我做了個噩夢，很真實。”謝風行說。

“可能是我跟你說過， 你在原著裡是怎麼死的。”小愛說， “所以你記住了， 才做了這樣一個夢。”

謝風行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沒有任何感覺。

“我的感官有恢復一點麼？”他問。

“沒有啊， ”小愛說，“您要完成《上車》任務， 才能恢復百分之三十的感官。”

和諧系統所說的感官，更多的是指快感方面的東西，包括情感格式化也一樣，更多的是格式化了他愛人的能力。

小愛說︰“你該不會以為陸馳摸你那一下，你所感受的就是快感了吧？”

謝風行說︰“不是麼？”

“當然不是了，快感可比那舒服多了……哎呀，這些不是我一個和諧系統員工該說的話啦！”

謝風行說︰“你還記得你是和諧系統。”

回到自己房間以後，謝風行便重新沖了個澡，沖澡的時候他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耳朵，胸，所有的器官他都摸了一下，身體無情無欲，情感毫無波動。

看來小愛說的是對的，那並不是快感。

那只是和另一個人肌膚相貼的感覺。

新鮮且詭異，大概太陌生，甚至說不出是不是舒服。

“我終於明白一件事。”小愛突然開口。

“什麼？”

“太監為什麼也要找老婆。”

謝風行︰“……”

“你現在擁抱一下都要大驚小怪，以後等感官慢慢恢復以後你可怎麼辦啊？”小愛說。

“涼拌。”

“你要是哪一天早晨起來，發現自己晨，勃了，你會不會像青春期的男孩子第一次那什麼一樣慌亂無措？”

“閉嘴。”

“我好糾結。”

“你糾結什麼。”

“我既怕你沉溺於愛欲，不能完成任務，但又覺得愛欲對你來說，可能也是一種動力，畢竟男人一旦體驗到了快感，就可以為它所向披靡。”

噩夢的余悸還在，謝風行也不想睡覺了，窩在沙發上打遊戲。大概凌晨三四點的時候，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一條信息出現在遊戲界面上。

謝風行正在興頭上，“嘖”了一聲，頗有些煩躁，信息消失以後，他也沒退出遊戲去看，一直到打完那一局，他才去查看了一下信息。

是宋玉發過來的。

“睡了麼？”

神經病。

“你怎麼越來越厭惡宋玉了。”小愛說，“你這樣還怎麼爭取他的好感度。”

“舔狗不需要爭取。”謝風行說。

但小愛說的沒錯，如果說他剛穿回這個世界的時候，對宋玉的厭惡只是一個任務執行者對一個渣男的厭惡，那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以後，他對宋玉的厭惡就變得具體而明確起來。

宋玉這個人真的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他能乾出把戀人送給別人去玩這種LOW事真的一點都不奇怪。

“我覺得鑒於這種情況，咱們就趕緊完成《上車》任務，免得夜長夢多。你也忍耐一下，反正這又不是快穿任務，完成以後你還在這個世界裡，那時候再收拾他也不晚啊。”

“好主意。”

謝風行心情好了很多。

“只要他對我的愛意值滿100，就算我完成任務了對吧？”

“對，”小愛說，“哪怕在愛意值滿100以後，你立馬給他一個大嘴巴子，他愛意值降為0，也算你完成任務。”

“你們系統BUG真的很多。”

謝風行重新又積極起來。

宋玉昨天是最晚一撥走的，一直喝到凌晨兩三點，澡都沒洗，直接就睡在客廳裡了。

他是被渴醒的，醒來以後爬起來喝了個水，發現謝風行還是沒有回他信息。

不會短信也把他拉黑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宿醉的緣故，他頭疼的厲害。

他連輸三次的新聞還在發酵，第二天起來，幾乎國內賽車圈的人全都知道了，粉絲脫了好幾千。

相比較上次，這次發信息安慰他的都很少。

不像他第一次輸給謝風行的時候，一堆人發信息挪逾他。

如今他們不敢挪逾他，恰恰是因為在心裡也認為他失敗了。

宋玉比失敗當天還要難受，好像那股麻木過去以後，痛感便開始強烈起來。

陳曦也沒有聯系他，也沒有安慰他，昨天還跟著謝風行走了。

他不希望謝風行和陳曦走太近，總覺得這倆人一旦走近了，他就有雞飛蛋打的危險。

他昨天去參加慶功宴，還特地聯系他熟悉的記者過來偷拍了一下，今天一早，這位記者便發了一條微博，好多業內的大V都轉了。

當然是在他團隊的授意下轉的。

大概就是“宋玉現身謝風行慶功宴，輸比賽不輸風度”之類的，順便回顧一下他往日拿到的那些名譽，提醒大家他宋玉過去的榮光。

苟小川坐在車裡看新聞，看了一肚子的氣。

一進門他就跟謝風行抱怨︰“你看到一些營銷號發的新聞了麼？一看就是宋玉他們買的通稿，還輸比賽不輸風度，我呸。”

“他這種人，打腫臉也是要充胖子的，不值得為他生氣。”謝風行遞給他一瓶水。

苟小川搖搖頭，說︰“不過昨天宋玉明明心裡在滴血，表面上還要撐著笑臉的樣子真解氣。”

“對啊，你看你昨天也當眾擠兌過他了，消消氣。”

苟小川說︰“你怎麼住這個酒店，我大表哥好像就住這裡。”

“就是他訂的酒店。”謝風行說，“他在隔壁。”

苟小川愣了一下，然後就看著他笑。

“笑什麼？”

“我大表哥是不是喜歡你？”

見他不說話，苟小川就興奮地說︰“真的，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昨天慶功宴，他本來說不去的，結果怎麼就去了，去了還替你喝酒，他替你喝酒那段很曖昧誒，我大表哥可不是會隨便替人喝酒的人，我頭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曖昧這個東西。”

“他不是也替那個叫小麗的姑娘喝過幾杯？”

“那不一樣，他那是不想當眾下那姑娘的面子。但他可是主動為你喝的酒，不說話，直接乾，那會他酷斃了，好MAN。”

謝風行想了想，說︰“希望沒有吧。”

“沒有什麼？”

“沒有喜歡我啊。”謝風行說。

苟小川伸腿蹬他︰“你現在要上天了是吧。”

“你不是說，現在誰喜歡我都不奇怪。”謝風行說。

謝風行現在就是這樣，自信的有點可惡，可又偏偏自信的很有底氣。

“你真的變了。”苟小川說。

“是好事。”謝風行說。

苟小川點點頭，說︰“是好事。”

謝風行見他不死心，就說︰“我問過你表哥，他說怕我在宋玉面前丟了面子，過來給我撐場子的。他知道我和宋玉那些破事。而且我跟你表哥聊過，我說我沒有再談戀愛的打算，他也說他也沒有。所以……”

他給了苟小川一個“是你想多了”的表情。

苟小川說︰“這還是我大表哥麼？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貼心了？新員工福利？”

謝風行說︰“以後少提這些話，萬一傳到你表哥耳朵裡，我不尷尬他也尷尬。”

“那好吧。”苟小川說，“不過宋玉現在對你有點意思，你總看得出來吧？”

謝風行點頭。

苟小川說︰“把持住，千萬不要動搖！”

謝風行說︰“眼不瞎。”

苟小川摩拳擦掌︰“哥們這逆襲，真解氣。”

謝風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去接電話，苟小川就扭頭看他，謝風行“嗯”了一聲，說︰“小川也在。”

掛了電話以後，苟小川忙問︰“誰啊？”

“你大表哥，說讓人把早餐送到我這邊來，一塊吃。”

苟小川瞪大了眼楮。

“剛我告誡你的話你可記住了。”

“記住了記住了。”苟小川說，“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我想多了，還是我大表哥真的對你有意思。”

不一會陸馳就過來了，苟小川跑過去開門，笑眯眯地說︰“表哥。”

叫的很甜。

陸馳“嗯”了一聲，說︰“昨天沒喝趴下？”

“我酒量好的很。”苟小川看了看陸馳手裡的袋子，“不是酒店的早餐？”

“讓人去外頭買的。”陸馳說。

陸馳進來以後，見謝風行神色疲憊，問說︰“沒再睡？”

謝風行說︰“打了半宿遊戲。”

苟小川細心觀察，居然沒觀察出一點曖昧跡象，這兩個人好像公事公辦，真的是老板和員工的關系。

他有點失望，對上謝風行褐紅色的眸子，撇了撇嘴。

謝風行還是老樣子，淡淡的，有些冷漠，人反而因為這份冷漠，顯得更加艷麗艷。

他覺得謝風行和陸馳真的很搭，又真的很不搭。

謝風行打算把精力都集中到宋玉身上，趁早料理了他。

於是他就拿過手機，給宋玉回了個信息。

“才看到。”

“就這？”小愛問。

“那我還能回什麼？”

“太冷漠了。”小愛說。

“他吃這一套，渣男本賤。他現在愛意值是多少？”

“一直上下起伏，現在是四十。”

“他的愛意真不值錢。”

宋玉果然很吃這一套，他本來還在發怒，手機叮咚響了一下，拿起來看見是謝風行回的信息，他“啊”一聲，差點跳起來。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卑微了！

但謝風行真的冷漠他太久了，發信息，他不回，加好友，他不理，這突然回他，他就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愛意值瞬間提升到60了。”小愛說︰“要聽聽他此刻心理活動麼？”

謝風行說︰“不想。”

宋玉摩拳擦掌，按他從前的手段，他應該過個半小時再回信息的，但是現在他忍不住了，立馬發信息問說︰“醒了？感覺怎麼樣？我看你昨天也喝了不少。我現在還頭痛著。”

既關心了對方，又賣了個慘。

謝風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苟小川眼尖，看見了，就問說︰“誰啊？”

謝風行沒回答，苟小川就湊上去看，謝風行說︰“宋玉。”

苟小川看完了撇撇嘴︰“他還挺會撩。”

陸馳問︰“你們還吃不吃？”

苟小川聞言去看他大表哥，見陸馳眉頭都浮著一團氣。

不過陸馳一向這樣，他睡眠好像不太好，狀態差的時候總是這樣陰沉沉的。“我不吃了，沒什麼胃口。”謝風行說。

“我也是。”苟小川說著又往謝風行身上湊了湊，謝風行見他貼上來，微微挪開了一點距離，苟小川問︰“幹什麼？”

“熱。”謝風行說。

苟小川也不在乎，隻問他︰“你怎麼給他備注這個。”

“你不覺得很適合他麼？”謝風行問。

“嗯，很適合。”

陸馳也吃不下去了。

然後他就聽見苟小川問說︰“那為什麼後面還要綴個一號，誰是傻逼二號？”

陸馳本來都要站起來了，聞言又坐下來了，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挺會起名字。”陸馳忽然說了一句。

苟小川和謝風行聞言都看了他一眼。

陸馳心情很好，飯量也大，最後把謝風行沒吃完的那份也給消滅了。

最後收拾桌子的時候，苟小川見只剩下自己盤子裡還有點沒吃完，他看了看謝風行空空如也的盤子，又看了看他大表哥的，一時想不出來哪裡有問題，又覺得哪裡確實不對勁。

就覺得他大表哥挺能吃。

後來他想起是哪裡不對勁了。

他大表哥怎麼吃謝風行的剩飯啊！

都不吃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