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跑去航大校園裡騷擾謝風行的事， 苟小川也在網上看到了。

他都氣炸了，在電話裡把宋玉罵了個狗血噴頭︰“他是想幹什麼？破罐子破摔，自己不好過， 也不要讓你好過？他這人怎麼陰魂不散這麼惡心啊。我告訴你， 你什麼都別管，交給我表哥， 看我表哥怎麼收拾他！”

謝風行安慰他︰“已經解決了。就是他解決的。”

苟小川立馬問︰“你現在在跟他在一塊？”

謝風行“嗯”了一聲。

苟小川就說︰“說到我表哥……我今天看網上的視頻，不看不知道， 一看嚇一跳， 一開始我差點以為是我大表哥呢， 我還想說，他怎麼看起來這麼邋遢， 後來才知道是宋玉。平時見宋玉，他都是人模狗樣的戴個金絲眼鏡， 我都沒發現，他長的竟然有點像我大表哥！”

謝風行“嗯”了一聲。

“嗯？”

“我也發現了。”謝風行說。

其實他早就發現了，第一次見宋玉不戴眼鏡的樣子， 他就覺得他的眉眼很像陸馳。

但宋玉更瘦削白皙，也更會打扮一點， 個人氣質和穿衣風格都跟陸馳相差很大，那種感覺並不明顯， 今天的宋弛邋遢了一些， 反倒顯得比較有男人味， 猛地一看， 那眉眼就更像陸馳了。

都是不笑的時候會有點凶的眉眼， 很鋒銳。

他們還都是賽車手。

“所以這是巧合還是偶然？”苟小川問。

“偶然。”謝風行說。

“好吧，我腦子裡還一下子冒出替身之類的狗血劇情呢。按理說你認識我大表哥在前， 認識宋玉在後呢。”謝風行靠在座椅上，微微扭頭去看陸馳。

他先看到的是陸馳的手。

陸馳有一雙很好看的手，手指勻長，骨節分明，像一節一節的竹竿。他的手指其實是粗壯的，因為足夠長，所以顯得瘦長了，手背上有明顯的疤痕，汗毛和青筋也很明顯，指甲修剪的很平整，泛著健康的紅，白月牙異常飽，滿。

他戴了塊百達翡麗的表，很像之前被他退回去的那一塊。

陸馳今天穿的是白襯衫，袖口捋到了小臂處，他的襯衫一絲皺痕也沒有，乾淨且整齊，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喉結凸出，下頷線分明，側臉看，最優越的是高挺的鼻子，讓整個人都顯得冷峻硬朗起來。

陸馳終於繃不住了，扭過頭來問︰“怎麼一直看我？”

“不能看麼？”謝風行淡淡地問。

陸馳抿了一下薄唇，喉結滑動了一下，說︰“能。”

謝風行不再看陸馳，腦海裡卻浮現出更過分的畫面來，比如他第一次拒絕陸馳的那一夜，陸馳瘋狂又熱烈地親他，他當時除了單純的生理感受，再沒有其他的，他沒有感受到陸馳傳遞過來的熱情，心裡只是默默地想，這麼硬朗的一個男人，唇居然也這樣軟。

人的唇有多軟，光摸自己的是得不到切身的體會的。

就好像你想象不到一個人的舌能有多大的力氣。

謝風行將椅子放倒，身體漸漸傾斜下去，他在冷氣裡閉上了眼楮，感受到心頭汩汩而動。

“明天國慶節，我們學校辦國慶晚會，我有演出。”謝風行說。

陸馳就問說︰“外人能進麼？”

“我們學校現在開放，不過我們人多座位少，去晚了不一定有座。”

陸馳的手抓緊了方向盤，上面的青筋變得更加明顯︰“那我得早點去。”

謝風行用薄毯子蓋在身上，再沒有說一句話。

陸馳也不再說話，車裡一片靜謐，有點冷，陸馳露出來的胳膊都有些起雞皮疙瘩。

不知道是冷的，還是興奮的。

他覺得這一切都像是在做夢，從謝風行答應他去他房間睡，到今天忽然這樣邀請他去看他的國慶演出。

謝風行剛才是在邀請他，雖然沒有明說。

和謝風行這樣的冰美人相處，哪怕是突然露出的一點溫情，也足以讓人興奮。陸馳忍不住扭頭看了謝風行一眼，謝風行閉著眼楮，神色有些疲憊，他就伸手將薄毯子往上蓋了蓋。

愛情這東西真是神奇，竟然一個簡單的示好，一句普普通通的話，都能讓人心頭如小鹿亂撞，恨不能吼出來讓全世界都聽到。

陸馳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他感覺他現在能開著這輛車就飛起來。

基地那兒來了很多人，前段時間，速奔給謝風行配了一個公關團隊，他們四五個人就專門負責謝風行的營銷宣傳這一塊。今天宋玉的事鬧的不算大，但粉圈都知道了，很多人都在討論宋玉和謝風行的緋聞，看著還在可控範圍之內，但其實這是最危險也最關鍵的時刻，因為隨時都有鬧大的可能。

賽車圈和娛樂圈一個樣，只要是名利場，生存鬥爭都很殘酷。如果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稍微一運作，靠謝風行如今的人人氣，一準會上熱搜。

這不，他們通過粉絲反饋發現，航大就有一個人，一直在航大的校園論壇上開貼講這件事，這人圖文並茂，一點真實信息外加一大半的虛構，極盡誣陷之能事，把謝風行說成了一個當代吸血的陳世美。

這個署名為“白衣仙女”的人短短一個下午就發了十幾個帖子。“謝風行和宋玉認識的時候屁都不是，人家宋玉可是國內知名的賽車手了，結果謝風行火了以後就把人家給踹了。不會只有我一個人認為他是靠吸血宋玉火的吧？完全就是踩著宋玉上位的。呵呵呵呵呵，好一個無情無欲的謝AI啊。為了打造冰山美人的人設，連愛人都不要了。”

“不懂內情的人都在嘲笑宋玉，我看著隻覺得他很可憐，一個前途無量的賽車手，被謝風行PUA成這樣，賽場上發瘋，下了賽場更瘋，像條狗一樣被保安拖出去了。可憐，可憐。”

下面很多同學都跑過來聽八卦︰“白眼仙女，你知道內情？”

白衣仙女︰“我知道，但是我不敢說。謝AI粉絲遍地，惹不起惹不起。”

謝風行看到“白衣仙女”這個名字就覺得很熟悉，他把小愛叫出來︰“幫我看看白森森現在在幹什麼。”

小愛匯報︰“他在絞盡腦汁發帖子，和你的粉絲吵架。”

“白衣仙女是他吧？”小愛說︰“對，就是他！哇塞，他現在好激動好氣憤，你聽他此刻的心聲……謝風行這個賤人，粉絲更賤，啊啊啊啊，他們怎麼不一起打包去死啊！”

謝風行︰“……”

唉，他本來還沒想主動對白森森出手，結果白森森非往他槍口上撞。

他如果不趁機料理料理他，只怕白森森自己就先發瘋了。

他就對他們公關團隊的人說︰“收集一下他的言論，提告吧。”

團隊的人都很支持︰“現在你在網上的黑粉也不少，經常添油加醋拿你的性取向說事，還有人造謠說你比賽成績都是內幕搞來的，這些鍵盤俠以為隔著屏幕就可以滿嘴亂噴，是該讓他們知道法治社會，管不住嘴也是會有代價的！”

他們都是專業人士，背靠速奔集團這樣的頂級律師團，基本上只要提告，一準會贏，想要找到網絡背後的白森森，也只是時間問題。謝風行把這些事都交給他們處理，自己回房洗澡去了。

多虧了白森森，他現在心情又好了一點。

小愛說︰“啊啊啊啊啊，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白森森收到律師函的模樣！肯定很精彩，他會發瘋吧，他發瘋會找周律想辦法吧？？啊啊啊啊。”

謝風行一邊洗澡一邊聽小愛尖叫，手掌拂過身體，他忽然感受到一點異樣。

反復確認了幾下以後，小愛也發現了︰“嘻嘻嘻嘻嘻。”

“能不能不要笑的這麼猥瑣。”

“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神奇？我們天底下最純潔乾淨的小風行，如今也開始漸漸長大了呢。”

謝風行說︰“我覺得接下來你可能不適合跟我繼續合作了，把小美叫過來吧。”

“怎麼了，我怎麼了，你為什麼要拋棄我！”小愛繼續嘴貧。

“我可能接下來會談戀愛了。”謝風行說。

小愛問︰“啊？你確定？！”

“你確定要裝才知道麼？”謝風行問。

“我只是表達一下我的驚奇啦，作為和諧系統員工，我當然要做一下表面功夫啊，宿主，你考慮好，你最好不要這樣！”

謝風行見他戲癮上來了，索性不再理他。

小愛趕緊說︰“好啦，其實我還挺想看你談戀愛的。你說一個無情無欲，完全被格式化成一張白紙的成年男人，他再涉入愛河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呢？不瞞你說，我看你，有一種老父親看兒子漸漸長大的養成感，我要看著你，不讓你走彎路，等你全部完成任務的時候，我如果也可以放心地把你交給另外一個男人，我也會覺得很欣慰。”

謝風行聽他後面的腔調有點黯淡︰“要哭？”

小愛說︰“想一下就還蠻傷感。我想我以前的宿主了。”

剛才還那麼熱烈猥瑣的話題，突然就轉到離別上頭了，小愛這句話還真就戳中了他的心。

“等我完成任務以後，我們就不會再見面了麼？”謝風行問。

“你這話，以前也有人問過我。”小愛說，“也不知道他現在過的怎麼樣了，他應該在那個世界裡過的很幸福吧。”

“他叫什麼，做什麼的。”

“他叫沈金台，是一個很偉大的演員。”

小愛說到這裡，好像真的要哭了。

謝風行就說︰“都經歷過那麼多了，還這麼多愁善感麼？那以後你不要做這個工作了。”

“其實大家都在做任務啦，只是你的任務和我的任務不一樣，我要做的，就是做一個合格的系統員工啊。”

謝風行聽了這話有些吃驚。

“你也是要完成一定的任務量，才能獲得重生麼？你也死了麼？”

小愛沒有再回答他︰“啊，我們幹嘛要聊這個啦，我們可是有規定的，你不要害我！”

謝風行關了花灑，拿毛巾擦了一下身體，頗有些嚴肅地說︰“我就是有點替你擔心。我感覺你好不適合和諧系統，你那麼浪，萬一最後完不成任務怎麼辦。”

小愛就哈哈笑了起來︰“所以你看我多偉大，本來你們無情無欲做任務對我來說是最好的，我卻都想盡辦法想讓你們有男人有愛情還有事業，希望你們都過的好。”

謝風行說︰“算了，那我還是不談戀愛了，別害了你。我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別啊，你有性，生活，又危害不到我。我只需要隔除主角攻和主角受之間的性，生活就夠了。”

小愛見他一直在想他的事，就自己做主，給他放了一首音樂。

“我入飛蛾，撲向火，愛恨燃燒我，青史不留我姓名，只有你記得。”

謝風行問︰“什麼歌，聽起來好像狗血劇主題曲。”

“哈哈哈哈哈，你也聽出來啦。這劇是很狗血。”

“什麼劇，我看看。”

“你們的這個世界沒有，不過我可以在你腦海裡放給你看，這是我一個宿主演的電視劇，我超喜歡，所以都拷貝下來了，想他的時候就看看。”

“那個沈金台麼？”

“對啊。”

“看來他對你來說很特別，你還會想他。你不是有過幾十個宿主了。”

“因為他很優秀啊。你好好努力，將來說不定比他更優秀，我也會記住你。”

謝風行躺上床，小愛就給他放了一個叫《東宮來了》的電視劇。

名字很狗血，但劇情意外的很好看，一看投資就很大，裡頭那個叫沈金台的演員，長的不算絕頂美貌，但在影視劇裡好像會發光。

小愛很激動，一會喊︰“快看快看，這個超刺激，太子要撕爛他衣服了！”

一會悄悄跟他劇透，語調哀傷︰“他後面超級慘的。”

然後小愛就突然哭了起來。

謝風行問︰“你幹什麼。”

這劇情還沒有到虐的時候啊，難道光靠腦補就感動成這樣了？

小愛說︰“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了。他們還記不記得我了。”

謝風行沉默了一會，說︰“肯定會記得的。”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會永遠都記得你啊。”謝風行說。

他想他要怎樣安慰小愛。

他很少安慰人，上次安慰別人，他記得還是在海邊，和陸馳散步的時候。

他安慰的方式也只有一種，那就是故作開心，提高音調，學著調侃，變得不像他。

“哎，你想想，腦子裡突然有個系統在騷裡騷氣又很可愛地說話，但凡是個正常人，也一輩子忘不了你啊。”

小愛就笑了起來，說︰“我要先退下了，我今天可能要被扣積分了。”

他也要攢積分麼？攢多久？他是不是也有什麼夢想和目標。

要知道小愛光陪他在八個世界裡訓練，就訓練了N年時間。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具體而真實的，難以想象小愛已經度過了多少年，經歷過多少渣男賤女的故事，告別了多少個宿主。

小愛退下以後，謝風行反倒有些難過起來。

他真的沒有想到，他第一次體會到難過的情緒，竟然不是因為身邊的這些親朋好友，也不是他要攻略的對象，而是和諧系統的員工小愛。

有人推門進來，是陸馳。

陸馳在他自己的房間洗完澡，換了衣服才過來的，低聲問︰“睡了麼？”

“沒有。”

謝風行將床頭燈打開，靜靜地躺在床上看陸馳。

陸馳穿了件銀白色的睡衣，老幹部樣式的，光滑柔軟的面料泛著光。

“你要不要到床上來睡？”他問陸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