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向北沒有說“你得幫他”,而是說“咱們得幫他”,這讓陳雙十足迷惑。“咱們怎麼幫?”
“咱們得讓屈南自己放下。”屈向北最了解屈南,猶如屈南了解自己,“他一直沒有脫下他哥的殼子,從小到現在。他最想成為的人就是他的哥哥,真正的屈向北。”
“為什麼會這樣……”陳雙的心被撕了一條口子。
“這是他心裡的死結。”屈向北又說,“我第一次出現的那天,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可是屈鵬叫我屈向北,所以我有了名字。我反復出現,慢慢拚出了屈向北這個人,可是我和他的性格並不像,真正在模仿他的人是屈南。”
“可……屈南知道他的助跑問題嗎?”陳雙想起了屈南對自己的訓練。
助跑弧度和步數完全由個人情況而定,運動員的步點丈量好之後,要從標志物反復訓練,才能擁有自己獨一無二的軌跡。
發力腿也因人而異,無論從左邊出發還是右邊,都要選擇最有優勢的。
而屈南忽略自身情況的行為無異於自己砍斷了翅膀,他一直在用不適合自己的方式訓練,只為了無限貼近他的哥哥。
“右助跑,左腿起跳,7步,這是屈向北的固定模式,也是你的。”屈向北看向陳雙的左腿,“他一定是發現你更適合,所以才不斷矯正了你的行為。但是卻沒有人能矯正他,在他心裡,他一直試圖和他哥重合。”
“可是……如果他是右腿起跳,現在……”陳雙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右腿的前叉韌帶受傷。”
體育生遍體鱗傷,而且大家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受傷了,可慣用腿的概率會高一些。屈南的慣用腿其實是右腿。
“既然這樣,咱們怎麼能幫他糾正啊?”陳雙像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教練不可能看不出來,他們都沒法幫他。”
“教練早就知道,所以我替他訓練的時候才矯正了我,可是我一旦下線,他就會變回以前的模式,他不改。”屈向北對此毫無辦法。
陳雙的嘴唇動動,想要提出一些可行性建議,但什麼都沒說。一個心甘情願和自己的身體背道而馳的人意志力有多可怕,怕是屈南自己才知道。這就像明明你是右利手,卻從小.逼著自己用左手寫字。
左手寫出來的字必不可能比右手更好,因為這不是你的優勢。
“我們的交流方式是文字或者視頻,記錄自己使用這具身體時發生的事。我會給他寫一封信,好好談談,他必須把這些放下了。”屈向北又拿出一支煙。
“如果他完全放下了,那你呢?”陳雙忽然問。
屈向北打亮打火機。“這個病很難治愈,但也有治愈病例。融合、消失,都算作成功治療的結果。當主人格某一天感覺我不在了,這個病就好了。”
陳雙看著煙頭閃動,這一次沒有製止他吸煙。煙頭一亮,他的心就涼半截。他已經沒法把屈向北當作一個隨時可能消失的性格了,他有自己的喜好,一本一本厚厚的哲學書都是他的東西。
但是屈南的痊愈必定伴隨著次人格消失。
“如果這個病不好,屈南也不算一個人,他也只是一個人格。”屈向北沉沉地吸入,“懂麼?他只是一個上線時間比我長的人格,你沒法擁有一個完整的男朋友。對了,他生日快到了,3月17日,你記得給他買個蛋糕,他小時候很可憐,沒什麼朋友。”
陳雙點點頭,記住了這個日子,但心裡小聲地說,不,他有朋友,就是你。
屈向北的一番話,說出了屈南的過去,也好像揭示了他自己的未來。陳雙始終沒法高興,卻沒有太多時間用來悲傷。接下來的一周,只有晨練取消了,其他時間的訓練按部就班進行著。
也是在這一周裡,陳雙正式住宿,從走讀的方式變成了一個住宿生。參賽,住宿,放在上學期,都是遙不可及的事。回想剛開學每天想著如何退學的自己,真想給他兩巴掌。
住宿第一天,媽媽和弟弟一起來給自己加油。室友是方浩、陳丹和張乃青,一個投擲體育生,他的大腿幾乎和陳雙的腰一樣了,硬得像鐵餅。
床是媽媽收拾的,書桌是弟弟收拾,新電腦旁邊還放了一個小水獺的玩具,然後才是他的泰迪熊。
床上用品一律選用淡藍色,老婆鞋和新購置的訓練服一起放進衣櫥。屈向北也來了,還請媽媽弟弟在東食街吃了一頓燒烤。
屈南一直沒回來,這一次的時間格外長。而北哥完全漸入佳境,提前和陳雙通氣,和媽媽聊天時完全沒翻車,隻說是嗓子上火。四水倒是特別高興,陳雙從來沒發現他這麼愛吃烤肉。
不過弟弟最近確實很奇怪啊,每天都要拿著手機看半天,難不成……四水交了新朋友?
現在弟弟確實變了些,偶爾會說比較長的句子。聽著他和北哥聊一些深刻的哲學問題,陳雙恍如聽天書。
北哥懂得太多了,他在這方面完全接近了專業,在尋找自己到底是誰的道路上逐漸愛上了哲學。這麼厲害的人,會給屈南寫一封什麼樣的信呢?陳雙好想知道。
一定上來就是哲學三問,並且非常有深度,從人性和精神層面探討,給予靈魂的重擊,從而讓屈南完全接受自己。
“來,吃這個。”王靈芝給陳雙夾了一塊肉,又給屈南夾了一塊。真想不到這個男生除了和陳雙聊得來,和四水也談得到一起去,文武雙全,真是個了不起的兒媳婦。
屈南的甦醒在半夜裡。
上一個記憶點,他還在酒店的床上,抱著陳雙睡了一覺,自己就在宿舍裡了。
但這種段落的生活就是自己小時候的全部,只是現在又重復而已。他閉著眼楮緩了緩,不知道北哥有沒有適應大學。
次人格的年齡大多和主人格不相同,北哥應該比自己大幾歲。
不知道緩了多久,屈南才拿起一直握在手裡的手機,點開之後是一個下棋軟件。
該到自己出棋了,可是屈南並不會。自己連棋子的名稱都叫不全。
時間是凌晨,日期是3月2日,現在應該開始封閉集訓了,可是和自己下棋的人是誰?
這時,他枕邊另外一部手機震動起來。
這才是自己的手機,屈南將新消息點開,竟然是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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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破案了,是陸水在和北哥下棋。屈南給他回復了一個笑臉,又點開了陳雙。
“陳又又,我好想你。”發送成功,屈南也念了出來,又發送了一個粉色桃心表情。可是還覺得差點什麼,於是在網上沖浪找了一張布滿桃心的粉色背景圖,換成了兩個人的聊天背景。
這下就好了,陳又又是自己的了。
屈南再次拿起北哥的手機,點開備忘錄,尋找北哥給自己留下的隻言片語。一直以來他們都用這種方式溝通,很像是……另外一個時空當中的自己,他們互相感知,互相關照,卻永不見面。
或者說,他們無時無刻不在見面,只需要照照鏡子。
備忘錄裡果然有更新,北哥比較嚴厲,會給自己寫長篇大論的評語,屈南有時候比較怕他。
不知道這次會是什麼,屈南深吸了一口氣。
“下次別他媽給我搞奇裝異服。”
屈南看著字,緊張地乖乖回了個“哦”。
陳雙醒得比較早,天還沒亮。住宿的感覺確實很不一樣,醒來後懷裡沒有弟弟,他時常想念四水。
記得住宿第一天,他凌晨3點就醒了,來到新環境必須重新適應。他縮在被子裡,想了半天才給四水發了個微信,提醒他早晨記得收拾好書包,不要怕,媽媽會開車送他。
沒想到,四水當時就秒回了他,原來兩個人同樣失眠。
今天他也是第一時間拿手機,發現四水凌晨聯系過自己,發了一個小水獺翻著肚皮躺在地上默默流淚的表情。
怎麼了?怎麼哭了?做噩夢?陳雙再點開另一條,噌地原地坐起。
是屈南!屈南回來了!陳雙這場異次元戀愛終於暫時告一段落,自己的男朋友回來了!
只是短短幾個字卻足夠陳雙心跳加速,他將手機貼在心口位置上,多希望這種方式能讓屈南聽到自己的聲音。
早訓從5點半開始,陳雙和屈南不在一個宿舍樓,集合之前他朝著大三的方向奔跑。不遠處是寒假期間結束動工的大游泳館,高高的穹頂宣示這裡有10米跳台,是首體大即將錄取第一批游泳運動員的證明。
跑著跑著,他看見屈南和陶文昌一起從樓裡出來。
“屈南!昌哥!”陳雙原地招手,再次奔跑,現在他可以盡情地擁抱他了。周圍的人往外走,陳雙又說著不好意思,躲開他們的前進,費勁地蹭到屈南身邊。
屈南手裡拿著一雙手套,還沒來得及戴上。當陳雙還差兩步時他伸直手臂,拽了一把,笑著把陳又又拽到了身邊。
陶文昌睡眼朦朧,冷水洗臉都沒讓他清醒,現在瞬間醒了。只因為這一幕太肉麻,太像白娘子和許仙,周圍的人都是阻攔他們的法海。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陳雙終於到了屈南旁邊,熟悉的笑容和眼神總能讓他怦然心動。旁邊好多人,他也不能拉住他的手,隻好借著幫屈南戴手套的動作拉著他的手指晃一晃。
手指好長啊,必須要好好保護。
屈南戴好手套,順手給陳雙理了理劉海兒,現在他一定已經住宿了,原本自己計劃好帶他買東西的,一樣都沒完成。“對不起,我是不是錯過了很多事?”
“沒有,北哥幫我弄了,你放心吧,北哥還拍了視頻。”陳雙小聲地告訴他,“就在他手機裡。”
“那我一會兒再看,現在先看看你。”屈南聽到了教練吹響的哨子,“北哥還好吧?我很擔心他不能適應大學。”
陳雙無奈地一笑。“確實是不適應,什麼都要重新掌握。不過北哥說了,讓我好好對你,而且還讓我替他傳一句話給你。”
“什麼話?”屈南一愣。
“北哥讓我告訴你,以後都由我當1。”陳雙面不改色地說,反正人格記憶不共享,他可以兩頭騙。
嘿嘿,嘿嘿,如果屈南一直不痊愈,既然自己沒法抵抗這命運,那就……享受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外人以為的又又︰擁有一個雙重人格男朋友,整天以淚洗面。
實際上的陳又又︰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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