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這裡坐了一會兒,忽然聽到屋裡嚎了起來。
周聞季心裡咯 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應該是人沒了吧。”他回頭看了一眼,沒有起身,也不想去做所謂的送別。
人已經沒了,現在去看看還能有什麼用呢?
不過讓周聞季比較意外的是柳夏詩意也出來了,還帶著一個和她差不多的小男生。
那個小男生叫王海青,是柳德全的外孫,周聞季也見過,他和柳夏詩意還有王海青的關系都還算不錯:“怎麼不去看你爺爺?”
“已經沒了。”柳夏詩意坐到了周聞季身邊,“我不喜歡那些親戚。”
那些人過來看爺爺,難過?大概是有的吧,但說話的語氣和神態她不喜歡。
有人在感嘆這麼厲害的人也會得癌癥,但語氣和神態裡怎麼都透著一股高高在上,就好像在說,看吧,你年輕的時候是選者又怎麼樣,該得病的還不是會得病,沒什麼了不起的。
高高在上,幸災樂禍。
昨天那些她都不怎麼認識的叔叔阿姨來了之後,湊了兩桌子人打麻將。
各個都挺開心。
還有些年輕的,像她這麼大的,或者更小一點的,似乎相當不喜歡這個場面,在別人家裡擺著張臭臉。
他們不耐煩跟著大人去見不怎麼熟悉的親戚,就算那個親戚是快死了的。
之後那群人就結伴出去玩了,去ktv,昨天還問她去不去。
就好像全世界只有她是真的難受到吃不下飯,哦,還有奶奶和姑媽。
王海清顯然也不喜歡那些人,所以乾脆跟著姐姐出來。
看出這倆小孩在鬧什麼情緒,周聞季也挺無奈:“總是這樣的,這邊還算好一些。”
之前有個戰友是鄉下的。他兒子女兒在他死後大辦宴席,還請了個電聲樂隊。
來吃飯的賓客都挺開心,還有上台唱歌展示歌喉的,下邊還有鼓掌的。
而當時靈堂裡隻坐著周聞聲。
“詩意你告訴周爺爺,中午我在對面吃飯的時候那兩個小姑娘是不是欺負你了?”周聞季說這話的時候諦司也看向了柳夏詩意。
周聞季見柳夏詩意臉色變了,但反應還不算特別大,繼續問道:“你休學跟那兩個人有關系嗎?”
“沒有的。”柳夏詩意聲音還算平靜,“只是我不想上學了。”
周聞季沒有繼續問,雖然柳夏詩意語氣還好,但她的手在抖,周聞季怕繼續問下去這孩子受不了。
想要退學肯定是受了打擊,畢竟這姑娘考的高中也算是全市排名第二,當年初中的時候沒少下功夫。
至於指責,這個他更說不出來了。雖然他是個舊時代的老頭子,但長得年輕,鎮裡的年輕小家夥也喜歡跟他聊天。
小孩子的心理健康也是需要注意的,這一點他清楚,只不過他也不是研究這個的,怕自己把握不好一個度,隻說:“你自己覺得什麼時候可以告訴周爺爺就什麼時候說,周爺爺說過了,有什麼麻煩都可以來找我的,說話算話。”
“嗯,謝謝爺爺。”柳夏詩意沖著周聞季笑了笑,隨後屋子裡傳來一道喊聲,讓柳夏詩意過去,柳夏詩意就帶著自己堂弟王海青又進了屋。
回到屋子裡,奶奶抱著柳夏詩意就是一頓哭:“我怎麼辦啊?我該怎麼辦啊。”
“奶奶。”柳夏詩意伸手要去拍自己奶奶的背,但她奶奶哭的更難受了:“你爺爺也死了,你這個時候又退學,又不肯讀書,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柳夏詩意的手僵住了,可她的奶奶依舊在繼續:“我心裡痛啊!你硬要退學,搞得你爸爸心裡不舒服,跑去喝酒,現在看你爺爺一面都看不到。”
“一個個都不聽話,我還不如跟著你爺爺一起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啊。”
那一瞬間,柳夏詩意感覺自己心裡涼透了。
她一直都知道她奶奶對她好,畢竟父母離婚之後她就是爺爺奶奶養大的,給吃的給穿的,她小時候不懂事的時候也沒少讓爺爺奶奶遭罪。
同樣的她也知道,她的爸爸就是個人渣,喝酒喝到神志不清,在家想要打罵老人都是常有的事,有時候甚至喝的不省人事被人扔在家門口。
不知道是因為老一輩更加重男輕女,還是說她爸是唯一一個不爭氣的孩子,家裡人放不下。
爺爺奶奶一直都比較照顧她爸,也一直試圖緩和她和她爸的矛盾。
最常用的一句話大概就是:“他畢竟是你爸爸。”
他畢竟是你爸爸,因為生出來就賴上了這麼個爸,所以她必須得照顧他?
那個畜生喝酒喝多了拽著自己頭髮把自己往牆上撞的事也就可以這麼無所謂了,就因為自己生成了他的女兒?
沒有人知道她的性格為什麼會改變,除了爺爺還會關心她。
沒人知道她在學校裡被人喊醜肥豬,喊豬婆。哦,她以前說過的,爺爺當時想要沖到學校裡去找場子,被拉住了。
他們怎麼說的來著?對了,說是小孩子之間的玩笑。
這次酒駕明明也是他自己的問題,明明是他自己和一群狐朋狗友喝多了,還要開貨車,結果被查了。
抓到牢裡他跟奶奶說是因為自己嗎?因為自己退學?他難受?他要真的難受,至於連她退學的理由都不清楚?
然後奶奶信了?不,也許沒信,也許只是想借這個機會逼迫她回去上學。
她奶奶是在乎她的,以前在別人說他們家只有個閨女的時候奶奶還懟過那些人呢,懟的可凶了,奶奶明明是特別在乎她的。
柳夏詩意這樣安慰自己,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道理她都懂,她都能想明白,這一瞬間卻忽然就走不出來了。
尤其是一堆的親戚扶著她奶奶,指責說柳夏詩意不懂事,而奶奶還在哭著說我還不如死了算了的時候。
“姐。”王海青看向柳夏詩意,覺得柳夏詩意表情不對,伸手想要去拉柳夏詩意的手腕,被躲開了。
為什麼都是她的錯呢?柳夏詩意覺得自己現在挺冷靜的,她就是有些想不通。
怎麼就成她的錯了呢?她爸是個酒鬼是她的錯嗎?長得醜是她的錯嗎?心理承受能力就是差,這是她的錯嗎?
她也想要好看啊,她也想要被人喜歡。
現在連那個混蛋自己喝酒被抓都成了她的錯了。
明明她也難受的要命,無論是退學還是爺爺忽然的離開,她很難受,但好像沒人能夠看到,沒人能夠了解。
眼看著親戚們都在附和,柳夏詩意深吸一口氣,轉身推門出去了。
“姐!”王海青跟了上去。
“嗯?詩意,你出來幹什麼?”周聞季原本抽出了一根煙,但眼見小孩來了,也不好意思點上。
只不過柳夏詩意沒有搭理他,跑開了。
後面跟著的王海青倒是被周聞季給叫住了:“怎麼了?詩意這時候出什麼門?”
“姐,姐她剛才被罵了……不對也不是罵。”王海青急的撓頭,牛頭不對馬嘴的解釋了一通,但好在周聞季聽懂了。
聽懂之後就是立刻起身:“快去找人,你姐跑哪兒去了?!”
“不,不知道啊。”王海青這也是一轉臉就發現柳夏詩意人不見了。
“快去找人。”周聞季拉著諦司就往外跑,聽著屋裡越來越大的哭鬧聲,以及嘈雜的責怪,責怪柳夏詩意不懂事,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鬧。
是啊,這都什麼時候了,這些人偏偏鬧這一出做什麼?
鬧心。
“嗚。”諦司拉住了周聞季,伸手指向一個地方。
“在那邊?”
諦司點頭。
“你怎麼知道的?”
諦司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好嘛,這鼻子也挺好用的。
周聞季他們往柳夏詩意的方向趕過去,往海青跑的慢,跑著跑著就捂著肚子停下了,滿頭的虛汗。
“小弟弟,這麼著急幹嘛去啊?”一道男聲傳來,王海青下意識的抬頭,只見一個穿的挺厚實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男人背著光,似乎在朝他笑:“跟哥哥聊聊天唄?”
王海青抬頭,眼白中盡是血絲,皮膚之下的血脈散發出詭異的淡藍色光澤。
“看樣子是水系的。”是女人的聲音。
王海青扭過頭,發現自己身後還站了一個短發的女人,而除此之外,整個街道都沒有人了。
剛才周遭明明還是喧鬧的,一眨眼功夫就安靜下來。
世界都變成了黑白色。
“看樣子這個能量核適合我啊。”風衣男笑了笑,眼見王海青害怕的往一旁縮,他伸手從自己懷裡掏出一條項鏈:“第二空間,聽過沒?”
王海青起身就想要跑,結果又撞上一個人。
跌坐在地上,他不可思議的抬頭去看,剛剛明明沒有第三個人的。
空氣扭曲,一個體型偏胖的男人顯出身形:“嘿嘿,不好意思。”
“周圍即將覺醒的家夥都放進來了?”女人又問。
“一千米以內,現在看來只有這個小朋友。”風衣男指了指地上的王海青。
……
“諦司?!”
諦司剛才臉色忽然變了,瘋了似的往回跑,邊跑還邊吼,胳膊上浮現出一些細密的紅色鱗片,眼看是進入了攻擊模式。
剛才那個女人的氣味不見了,而空氣中忽然多了另一種他不喜歡的味道。
周聞季沒辦法,只能先跟著諦司,諦司要真是失控,那情況可要嚴重太多。
……
柳夏詩意原本已經站在了河堤邊,可一眨眼的功夫,她面前的一切就失去了顏色,只剩下黑白灰。
而周圍也從喧嘩轉變成了絕對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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