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 萬花山的落葉比以往還要紅,暖色蔓延千裡,層層疊疊的被人盛進眼中。
身著製服的工作人員焦急的來來往往, 手裡拿著許多裝飾會場用的緞帶、鮮花、甜點……
能看出這裡是山下酒店的會場,而且它被重要的客人包下來了。
“等等, 這副全家福移到台上去, 把上面的合照換下來。”身著一襲淺色風衣,白樂澤立在台上看了半晌,微微開口。
“好的……”工作人員心中苦笑,這家人雇的會場策劃是他見過事最多的。
各式甜點要擺的整整齊齊、按顏色排成漸變色,緞帶要打的一模一樣、角度都要二次微調, 就連裝飾用的花束也要盛開程度一樣的, 早上快把送花的人逼死了。
照片已經挪了四次了!四次!
不過……雖然事情多、強迫癥嚴重,但是對不起,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工作人員任勞任怨的跑去挪相片。
在白樂澤眯著眼楮觀察全家福安置的正不正時,戴著金絲眼鏡、身著得體西裝的景金邁著步子緩緩而來。
今天是爸爸和父親結婚三十周年紀念日,兄弟們自告奮勇的接下了為他們舉辦珍珠婚婚禮的事宜。
但是眼看著日期都到了, 他們卻一個兩個都忙得找不著影子。
要操勞的事情基本上全落到了他這個“閑散”總裁身上,美名其曰你是首富, 我們還要出去搬磚,大家沒得比。
於是他“隻好”叫來鳳惑叔叔家的白樂澤幫忙。
小澤小時候就是一條愛乾淨、講究美感的小白龍,長大後順勢成為了清淵區首屈一指的室內設計師。
這隻小白龍小時候乾乾淨淨的像一張白紙,這些年下來也都染上了藝術的顏色。
讓他指點一下婚禮會場,完全是大材小用。
不過……只有景金自己知道,他叫小澤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光是看著那個縴瘦冷白的身影立在那裡, 他的心情都感覺輕了幾分, 一絲笑意從純變化開。
事故總出現在人們放松警惕的時候。
“啊!先生不好意思!快讓開!”邊上一位服務生忙著給花柱澆水, 神情太過專注,完全沒看見身後來人。
正準備去澆下一個花柱時,一回頭就是耀眼如芒的景金景大總裁。
他嚇了一大跳,澆花壺猝不及防的從手中脫走,摔裂在地,迸出大片閃著微光的水珠。
更讓他害怕的是摻了營養液的水濺到了那條看上去平平無奇,但穿在這樣的男人身上就意味著絕對不是他能支付的起的西裝褲上。
服務生愣在原地,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最後目光落在被營養液徹底潤濕的褲腳上,他咬咬牙、緊張道︰“先生對不起……褲子,我、我幫您送去幹洗吧……”
“沒事,你忙你的。”出乎意料的,景金只是看了他一眼,目光就落回到前面那人身上。
果然是龍族啊……
隻一句話,就聽得兔亞族的服務生感覺自己被凶獸盯上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過,不用他賠那可太好了!在心裡謝過景總,服務生瑟瑟發抖的撿起澆花壺,逃也似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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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無視了自己被澆濕的褲腿,景金邁著步子走的跟T台模特一樣,徐徐來到白樂澤身邊。
停下後聲音很柔︰“小澤,會場布置的怎麼樣了?”
自從化人之後,他就不叫白樂澤哥哥了,並且相應的把他放在了自己需要照顧的人的行列中。
每次看見他,自己語氣都不自覺的變軟。現在兩人都是三十多歲的老光棍了,這個毛病還沒治好。
這個過於溫柔的聲音要是讓他手底下的人聽見了,可是會懷疑老大是不是被人魂穿了的。
“快完了。”白樂澤睫毛微顫,抬眼看向景金,試圖從他那雙散發著吸引力的金褐色雙眸中看出什麼。
景金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於是就眨了眨眼楮,認真回應他的注視。
人與人的視線相互交織時,就算無話,情感也有很深的關聯。
白樂澤突然想起不知誰跟他說的這句話,心說全是毒雞湯,他就算跟這小金龍對視一小時也沒用。
做你的景大總裁去吧!
他悶悶的收回視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情緒怎麼突然低落了起來。
明明這次收到邀約,他激動的兩宿都沒睡著。
景金是他的竹馬竹馬,兩人之間非常熟稔。
但是他總是覺得不了解這隻小金龍,第一次見面時,他明明那麼弱、那麼小,剛滿月的小貓咪說不定都比小金皮實。
而且小金剛破殼時,粘人的勁兒完全是嗲精在世!要被開除龍藉的那種!
但是他就跟一塊海綿一樣,吸收了知識的水分,很快就成長了起來。
隨著景滿叔叔家另外五隻幼崽接連孵化,小金也慢慢貫徹起了長兄為父的方針,越來越成熟、做事情越來越有條理。
他忙起來後,更是發揮了自己社交膨脹的能力,交好的朋友不知凡幾,自己也成了“老朋友”而已,一年隻聯系幾次的那種。
這次聽爸爸說景滿叔叔跟穆滄洲叔叔都結婚三十年了,白樂澤還很納悶。
景家孩子身份特殊一化人就是四五歲他是知道的,但是就算那樣時間也對不上呀。
後來景金邀請自己來幫忙策劃一下禮堂時,他還問過。
那廝老神在在的告訴自己︰“我爸跟我父親他們倆比較特殊,先養孩子後戀愛。”
聽聽,這都是什麼話呀。想要孩子的話就必須要去育蛋基地走流程,他可不信景滿叔叔跟穆滄洲叔叔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有了六個崽崽的!
肯定是這老男人誆騙自己!
之前他問景金這麼多年有沒有談過戀愛,那廝也在騙自己,說是遇不著合適的,就一直單著,光想著賺錢買寶石巢穴。
自己吐槽說他的錢差不多可以把全世界一半的寶石礦脈都包圓,直接把物價逼得提高了還不夠呀?
小金還笑,說提高歸提高,但是只要自己看上了哪個寶石巢穴,下午它就會出現在自己的設計桌上。
滿嘴跑火車,沒一點正形。還說沒談過戀愛呢,這不剛才遇見個小兔子就撩起來了……
小兔子有什麼好的,能有自己的鱗片白麼?
“那我等你一會兒。”景金的聲音把他喚回人間。
白樂澤有些生氣的撇了他一眼,嗯了一聲點點頭,收回視線。
他繼續巡視整個會場,好似這個會場就是他的國都,而他是掌控生死的國王。
景金走到一個不太擋路的地方坐下,目光追隨著小澤。
兔亞組服務生逃離現場後越想越不對,他可是把大半壺水都撒到今天的金主爸爸腿上了啊!
他鼓起勇氣跑回現場,看見他還在那邊。
於是他趕緊跑過來,把腦內組織了數十遍的話語跟竹筒倒豆一樣快速說了出來︰“先生,我建議您還是先換一條褲子吧!我們這兒用的植物營養液偏酸性,會把料子破壞掉的!”
話說完,他才敢抬頭去看景金的表情,卻發現他並沒有很生氣或是怎樣,反而側著身體好像要繞過他去尋找什麼。
兔亞組服務生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也看到了那個脾氣很差、但確實很懂設計的“婚禮策劃人。”
他由衷的贊美道︰“白老師好厲害啊,明明只是往這地方加了些裝飾,大的結構都沒踫,但就是感覺這酒店比之前高大上了很多。”
這話聽到景金耳朵裡舒坦,誇白樂澤的話他可愛聽了。
“對呀,他是最棒的。”他跟著應和了幾句,覺得這個服務生有點煩,擋到他看小澤了。
景金無所謂的擺擺手︰“褲子沒事,我一會兒換一條,你不用放在心上。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我看那邊花還沒澆完呢,別耽誤了正事。”
白樂澤一忙起來就完全進入了狀態,安排完最後一件事,他回頭下意識去找那個閃耀的身影。
結果看他又在跟小服務生“打情罵俏”,白樂澤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心說你都奔四的人了,還想老牛吃嫩草呢,這小兔子今年才大學畢業呀。
他沒有表現出來,拿起包扭頭就走。
景金等著小澤來叫自己呢,結果看他往出口去了,也趕緊跟了上去。
走的一快,就感覺到褲子被澆濕的難受,原來有的水都淌到了鞋裡。
白樂澤走的怎麼那麼快呢?
景金這麼想著,腳下一滑,老大不小的男人啪嘰來了個平地摔。
多虧他是龍族,骨骼堅硬,要是換個不能跟花崗岩硬踫硬的,肯定要掛彩。
其他人也都看到了景總摔跤的畫面,但是也感受到了濃濃的尷尬和景金想掀了地板磚的怒意,愣是沒人敢上去扶。
“小澤,拉我一把!”既然都這一步了,那就不裝了,景金硬著頭皮坐在地上喊人。
白樂澤無奈的笑了。
他很少去景金的公司,但是如果景金工作的時候也是這個狀態,那他有信心自己也是能成為首富的男人。
回到房間,誤會已經解除,白樂澤知道自己想多了,景金跟那個小兔子完全沒有關系。
他去換褲子,白樂澤就坐在客房的客廳等他,順便觀察這個酒店的軟裝。
沒一會兒景金出來了,穿著一身舒適的帽衫,他面露難色︰“小澤,你剛才跑那麼快幹嘛?我著急追你,都摔跤了。我從六歲之後就沒摔過了,真丟人。”
白樂澤張了張口還是沒說話,他剛才看見景金跟小兔子親密的聊著天,就莫名其妙的酸了。
景金嘆了口氣,做到白樂澤對面。
“小澤,你總是什麼都不說,那我們的關系怎麼發展?”
白樂澤愣住︰“發展?”
景金的眼神很受傷︰“對啊。我十八歲的時候,問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畢竟現在找個同族的戀人不容易,我們相處的那麼融洽,肯定會成為很幸福的伴侶。”
“但是你直接拒絕了,之後還逐漸跟我疏遠了。每次見你都要找到合適的理由才行。”
他說的好有道理,白樂澤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把自己憋死。
他的表情黑了又黑,思慮越來越沉,最後幾乎是吵架一般嘶吼著︰“景金你不是人!!你十八的時候我還沒過十四生日呢!我以為你在開玩笑,才沒把你猥.褻青少年的事告訴我爸!”
嘶……景金倒吸一口涼氣。
他以為自己的思維很成熟,但是當時好像完全沒考慮到這一點。光想著他們倆是一起長大的,而且他最喜歡小澤了,這輩子不想換別人了,就腦子一熱跟一個百分之百未成年表白了。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一個瘋狂在心裡瘋狂蔑視十八歲的自己,大罵自己是個憨批。
另一個越想耳朵越熱、臉頰越紅,原來、原來小金十多年前就跟自己表白過了嗎?這是真的嗎?
許久,景金緊張的搓著手︰“等等,小澤你以為是在開玩笑的話,為什麼從那之後就不理我了?”
白樂澤一個眼刀子飛過來,又羞又惱︰“你果然不關心我!我那時候就開始陸陸續續去國外寫生、跟著老師到處學習、拚命開發藝術潛能,命都快搭進去了,哪有時間搭理你!”
聽完這席話,景金麻了,人麻了。
他那時候告白被拒,心如死灰,把心思全放到了賺錢上。
幼稚的想著如果買了很多很多寶石巢穴,那一定能奪回白樂澤的注意力。
白樂澤目光對上金褐色雙眼,也隱約想起好早之前景金給他說的那一番豪言壯語。
他問道︰“你不是說你想找個龍族的戀人,後來工作跟寶石巢穴打交道不是也遇見過很多龍族麼?怎麼沒遇見合適的?”
“他們、他們都不是你。”被小澤紅著臉注視,景金喉頭滾了滾,一顆沉寂多年,都忘了要被愛人填滿的心口開始湧進血液。
三十多歲了,還毛躁的跟十八歲一樣,他心一橫道︰“我、我有潔癖,其他龍族都不是白色的,我喜歡白色的。”
知道景金又降智了,白樂澤笑出聲︰“哦?那金色的你不喜歡嗎?”
景金連連點頭︰“不喜歡,金龍有啥好的?開個燈就晃花眼了!還是白龍好,每一片鱗片都跟珍珠似的,特別漂亮。”
“好,那回頭我幫你漂白一下,讓你也如願以償當白龍。”
覺得氣氛正好,景金也不計較白樂澤拿自己開涮的事,他這次鄭重其事的問道︰“小澤,我等了十六年的心上人,你願意和我在一起,談一場以結婚為目的,永遠沒有終點的戀愛嗎?”
白樂澤瞄了他一眼,眼中藏著狡黠︰“我要考慮一下。”
但他沒端著太久,大約在心裡默數了十聲就撲過去抱緊景金,埋在他胸口笑出聲︰“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