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 野花遍開的角落, 有一道長長細細的蜿蜒河流在緩緩流淌著。
這條河不寬也不深,水質清澈見底,生活著點點透明小魚,在一棵大樹下聚了一個淺淺的直徑約莫十米的小池, 正適合幼崽們進去玩耍。
要不是景滿為了找到最佳的寫生角落,他還發現不了這個一般人都沒注意過的地方。
小水枝枝還有小喪這三個自帶種族天賦, 無需擔心溺水的幼崽先在景滿跟穆滄洲的注視下緩緩踏入池中。
身為一隻水族幼崽, 小水美杜莎踏入的水域沒有一百也有五十。
但沒有任何一條河的水,能像今天這條河一樣給他無憂無慮、重返自然的感覺。
腳丫踏入進去之後,感受著腳下滑膩冰冷的卵石, 小水頓時覺得好像回到了蛋殼之中。
身體慢慢浸濕,放松自由, 溫柔開闊的感覺越來越深。
他緩緩閉上雙眼,讓整個身體浮在水面上, 發絲四散開來, 唇角帶著笑意。
而小喪, 他進入水中後眼楮唰的一下睜大了, 他左右看了兩眼, 之後撲騰著水花鑽進湖底。
等了一會兒水面嘩啦一聲,小喪浮了上來, 青白色的手中捏著兩塊石頭。
那兩塊石頭第一眼看上去平平無奇, 但仔細盯著之後, 會發現它們內裡非常通透、質地跟玉石一樣。
小喪捏著石頭不肯撒手, 回到岸邊坐下,手在玉石上一遍一遍的輕輕磨礪。
景滿發現了他的異樣,走過來問道︰“小喪,你手裡那是什麼?水底的東西可不要亂撿哦。”
下一秒不死族幼崽抬起頭來,眼中的情緒好似冬日雪景,微涼但有一絲纏綿繞在其中。
他舉起石頭給景滿展示︰“爸爸,石頭裡面有東西。”
景滿咦了一聲,蹲下來饒有興趣的接過這兩塊入了自家兒子法眼的石頭。
一塊形狀是橢圓的,另一塊則像個等邊三角形。
橢圓的那塊裡面好像有綠色的細細的線條,線條之間互相繞線,組成了一棵樹的樣子。另一塊裡面有一個赤紅的點,像是存著一整顆的血珠。
“真的哎!”景滿十分訝異,他問道︰“小喪你是一進水就感覺到了它們嗎?”
小喪嗯了一聲,點點頭,眼神依舊在石頭上放著。撇下的嘴角好像在糾結要不要催一催爸爸,他想把這兩塊石頭要回去。
景滿卻沒接受到兒子的訊息,手裡拿著石頭。
他認真在腦海裡搜尋記憶,他記得自己惡補幼崽知識的時候看過相似的傳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人們還茹毛飲血的時候,各族關系還沒有現在這麼和諧。
因為彼此之間生活習慣都有不少差距,因此各族各區時不時就會發生摩擦。刀槍劍戟,時不時就要拿出來磨去銹跡。
長期處於草木皆兵的狀態,導致了那時人類的五感要比和平年代敏銳許多,經常能感受到一些新事物出現在生命中。
有一位獸人族聖人出世,天邊揚起了足足三天的七彩祥雲。
在聖人還小的時候,有一天沉入水底近半個時辰未曾冒頭。
眾人皆知他並不是善水的種族,因此斷言他已經淹死了。但他們也都是畏水的獸人族,不敢輕易進入水裡。
於是多方衡量之後,獸人族決定要去找善水的水族休戰,請他們幫忙打撈屍體。
獸人族與水族為此進行了長達數小時的休戰會議,終於在日頭將要沉入海底的時候達成協議。
兩族選擇了永久放下武器,互相尊重,互相幫助的道路。
協議剛剛簽訂之後,那位聖人卻從水底冒出來了,手裡攥著一塊光芒萬丈、奪目耀眼的石頭。
人們說是他找到了一簇嵌在石頭中的光芒,是這道光芒為天藍星帶來了和平的種子。
景滿的腦回路很簡單,既然聖人在水底找的石頭這麼厲害,都能掀翻戰爭。
那小喪在水底找到的這兩個石頭看起來也挺厲害的,一個裡面有樹,一個有紅點點,說不定也有什麼妙用。
景滿無意識的無視了小喪滿懷期待的注目禮,把石頭拿到一邊。
他小心翼翼的問穆滄洲道︰“穆哥,你看這石頭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後者挑了挑眉毛,接過石頭看了半天︰“這個圖案像西紅柿,另一個像西蘭花?”
聞言景滿一臉的不可置信,他給穆滄洲進行自己的講解。
“這個裡面像是樹,象征向上生長,生生不息。這個像是一滴血,象征生命圓滿,健康平安。”
看他這樣,穆滄洲心裡無奈極了。嚴重懷疑滿滿是不是最近連續繪畫寫生,腦子裡萌發的所有思維都被藝術加工了一遍。
在他整理措辭想好好開導這人一番時,小喪著急的走過來扯了扯他的褲腿。
幼崽的目光帶著一絲幽怨,聲音也悶悶的︰“父親,讓爸爸把石頭還給我好不好?”
聽見這話景滿鬧了個大紅臉,他回避了穆滄洲似笑非笑的目光,把石頭還給小喪。
嘴上乾巴巴的叮囑著︰“小喪聽話,隻許拿著玩,千萬不能塞到嘴裡哦。”
“我當然知道!”小喪接過石頭立馬腳底抹油往一邊躲開。
此時剩下的幼崽們和兩隻金毛也都進入河裡玩了一會兒了,景滿看著他們嬉戲打鬧的樣子,心中十分放松。
見小水鞠了一捧水往枝枝身上澆著玩,枝枝回頭以為是飯飯弄的,立馬鞠水回擊,不一會兒幼崽們就全部玩到了一起的畫面,他腦海裡突然靈光一閃。
快速取出速寫本把他捕捉到的畫面往上面呈現。
穆滄洲照顧孩子們的間隙抽空看了一眼,發現景滿的思考方式還挺復雜的。
看到的明明是幼崽們嬉笑快樂的樣子,但不知怎麼謄到紙上的就成了巨大的古生物劍拔弩張、神情危險,似乎戰爭一觸即發的畫面。
不過景滿沉入到了創作之中,臉上的表情都嚴肅了許多。他飛快的下筆描摹,好似周邊的環境全是無物。
這樣的景滿展現出的是跟以往完全不同的狀態,穆滄洲看在眼裡,隻覺得心口一股熱流劃過,帶著些許甜蜜還有溢出的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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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萬花山後,期中的成績很快就下來了,景滿得了一個滿意的答案。
中午飯後,他貓在家裡睡覺,身邊蜷著六隻不同品種的團子。
聽見有人敲門的聲音,他迷迷糊糊的跑去開門。心裡奇怪這是誰啊,穆哥最近比以前還忙了,中午都不回來吃飯的。
“滿滿,天淵回來啦!”打開門一看,原來門外立著進入萬花山已經超過一個月的天淵機器人。
他這段時間不知道到底經歷了什麼,身上的衣服沾著不知名的草籽、殘枝,還有破損的葉片,看上去跟流浪漢沒有兩樣。
如果是正常人,出門這麼久肯定要曬黑幾度,但天淵身上除了衣服之外,根本看不出有變化。
景滿的視線繞過他粘在另一個身著警服的機器人身上,遲疑的問道︰“這是,星海君?”
上一次見星海君還是他跟穆滄洲剛見面的時候,那時他說了很多雲裡霧裡的話,可惜自己沒聽懂。
不過這些不同系統機構的機器人之間也有聯系的嗎?他還是第一次知道!
星海君微微點頭,他開口道︰“現在把天淵送回家了,請簽收。”
見景滿臉上滿是不解,星海君解釋道︰“這傻子進山之後走的太深,下了一陣暴雨,山體滑坡。我的隊員去那邊搜救民眾的時候踫巧遇見了他。”
他說的點到為止,但景滿聽的十分害怕。
他趕緊把兩人邀進家裡。
朝著天淵就跟訓大熊一樣,生氣的訓斥道︰“天淵沒事吧?你出事了怎麼不給我們說呢!要不是有警察叔叔幫忙,我們就見不到你了!你還有那麼大一個育蛋基地要管呢,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天淵進山之後美名其曰要沉浸式研究生物,直接單方面斬斷了跟外界的聯系。
所以發生了什麼,景滿他們什麼也不知道。
當下被景滿說了,天淵也不惱,傻傻的說道︰“天淵沒事的!育蛋基地那邊有天淵的復製數據進行管理,不用擔心!而且就算壞掉了,穆滄洲也知道天淵的備用芯片在哪兒!天淵會活的比任何人都久的!”
身為機器人,他並不能理解人類的共情行為,因為是好朋友,所以很多機密也直接自曝了。
不過見景滿語罷,眼角倏地微紅,他還是扯了張紙巾遞了過去。在心裡默默計算是哪裡出了問題呢,為什麼景滿都要哭不哭的了……
聽完解釋,景滿的心情也平復了下來。
再一次意識到他對機器人的理解不到位後,他尷尬的扯起嘴角,轉向饒有興味看戲的星海君。
景滿吸了吸鼻子,鞠了個躬道︰“不管怎麼樣還是要多謝警察叔叔們的幫助,謝謝你們幫我把天淵撈回來,這次暴雨沒出什麼大事吧?”
星海君搖搖頭,瞥了天淵一眼︰“除了這個機器人跟一戶農家養的幾匹山羊之外,沒有其他傷亡。”
這樣景滿就放松了不少,他想了想問道︰“咦,一般情況下警局AI不是不能離開嗎?星海君今日來這邊是有什麼事要做嗎?”
星海君嗯了一聲,看向天淵︰“我想請穆滄洲幫我把天淵的社交數據復製一份,送到警局。”
末了,他又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補充了一句︰“沒有其他意思,就是能和我匹敵的這麼高智能的AI除了國.務.院的那位,我就只見過這一個。想多交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