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餃子後老太太徹底平靜了下來。

老房子睡不下太多人， 祖孫屋，戴佑自己睡張單人床，於扉跑到搖椅睡， 謝瀾和竇晟則被分配了下鋪， 是車子明和他堂弟小時候睡的床。

時間在老物件和老人周遭仿佛會緩， 這宿很漫長， 謝瀾蜷縮在狹窄的兒童床鋪， 明明很累很困，但睡著總醒， 醒了立刻還能睡著。

老巷的深夜十分幽靜， 靜到他幾次醒來都能聽見床下竇晟睡覺時勻長的呼吸聲。

謝瀾又次醒來，眼手機， 01:15。

底下的呼吸聲卻停了， 他忽然覺得有點沒安全感，『迷』『迷』糊糊扒著床沿往下瞅了眼。

竇晟躺在床枕著兩隻手， 正看著窗外巷子的圍牆走神。

謝瀾的腦袋支出來， 他就回過，“怎麼了？”

“你睡不著嗎？”謝瀾小聲問。

竇晟低聲說，“也能睡著， 就是醒了下，想起點以前的事，又不那麼困了。”

“唔。”謝瀾下巴頦墊著欄桿， 閉著眼楮努力讓大腦運作了會，“幾歲的事？”

竇晟勾起唇角， “也沒幾歲。你是不是醒了好幾次了？”

謝瀾嗯了聲，“但我很困。”

“感覺到了。”竇晟語氣有些溫柔，“踏踏實實睡吧， 明天找個地方把作業寫了，下午我還要回家錄個視頻，晚起返校搬宿舍，你的東西……”

謝瀾的腦袋從欄桿消失了，他直接倒在枕頭上，嘟囔道︰“別念了，聽不懂了。”

睡夢中好像聽見了竇晟低低的笑聲。

第二天早上起來，幾個男生都是一臉頹廢。

於扉倒沒比平時更頹，可能已經沒有太多進步空間。

車子明『奶』『奶』神智正常得簡直不像話，仿佛昨天在跟他們玩呢，大早生龍活虎地跑出去買了豆腐腦包子茶葉蛋，自己沒吃幾口，在院子邊翻晾曬的紅薯乾邊看幾個小孩坐在屋吃飯。

個老款式手機放邊，邊吵吵鬧鬧地播著新聞速報。

“讓垌南路汽車五連追尾，請司機注意避讓。”

“今日油價小漲，92號6.62元每升，95號7.17元每升。”

“豬肉價格近期大幅回調。”

『奶』『奶』點了暫停，扭頭向屋，“明明，挺長時間沒做大菜了，你想吃紅燒肉嗎？”

車子明眼楮亮，“我想吃紅燒牛蹄筋。”

“那算了吧。”老太太擺擺手，又繼續聽新聞速報，嘀咕道︰“牛肉漲價呢，過陣等它跌了我再多買點屯著。”

車子明︰“……”

戴佑邊喝豆腐腦邊樂，差點一頭扎碗。

幾個人簡單吃幾口就撤退，車子明非要虛偽地送十米至院門口，路過正在椅子掰腿的老太太，廣播裡剛好在放，“老年癡呆患病率逐年提升，呼籲大家關愛社區老人。”

老太太嘖了聲，廣播停了，“這老年癡呆可不能得啊，得跟傻子似的。”

院裡五男安靜如雞。

老太太抓住車子明，“咱們社區好像就有好幾個，回頭你幫我聯系聯系，我去參加社區公益，他們送溫暖去。”

車子明幽幽地看著他，“你是認真的麼。”

“我還能跟他們嘮嘮嗑呢。”老太太嘆氣，“陪他們算算菜價和肉價，鍛煉大腦，讓他們向我學習。”

“……”

過了好一會，謝瀾猛地晃了晃腦袋，“『奶』『奶』我們走了。”

“拜拜。”老太太跟他們揮手，又瞅著謝瀾說，“下次再來玩啊，『奶』『奶』喜歡你。”

謝瀾愣了下，“好。”

竇晟從身後過來順手隻胳膊搭在謝瀾肩膀，半推半拄地讓他扭回頭，兩人起跨過了那道門檻。

“走了啊『奶』『奶』。”竇晟喊了聲。

直到往外走了幾步，謝瀾才聽他低聲解釋道︰“跟老人在一起，情緒不要那麼明顯。她能把昨天那段忘了是最好不過，下回她清醒時再來找她玩就了。”

謝瀾點點頭。

清晨的巷子熱鬧非凡，來來回回都是人，謝瀾走了兩步感覺有點擠。

他瞟眼竇晟，“你能不能不要……那個動詞怎麼說？”

於扉在後邊提醒︰“癱。”

謝瀾補全，“能不能不要癱在我身上？”

竇晟沒動，“我在扮演我的人設。”

失足少年在小床掙扎一宿，頭髮更炸了，那綹米金『色』在陽光下簡直閃閃發光，還有耳朵上貼的耳釘，扎眼得不。

謝瀾心煩地動了動肩膀，也沒把他甩下去，語道︰“跟我有什麼關系？”

“你是我招收的小弟。”竇晟說著用另一隻手掏出gopro。

謝瀾想打人，但到鏡頭支起來，猶豫下還是收手，冷漠臉任由他癱了。

戴佑在後頭嘀咕，“謝瀾不樂意讓人這麼架著胳膊。”

“是麼。”竇晟低低問。

謝瀾以為他會收手，沒想肩膀的胳膊又往下壓了壓。

竇晟低聲說，“忍忍吧少俠，我要是連個小弟都沒有，還算什麼失足少年。”

謝瀾面無表情，“為什麼選我。”

“戴佑長了張學習委員的臉，於扉好像隨時要完蛋了，我沒別的選擇啊。”竇晟嘆口氣，“原創up主，想出頭容易麼，內容生產難啊。”

謝瀾︰“……”

倒也是。

從南巷穿回羊腸巷，拐個彎到西門那條小吃街走到頭，有家“如實書店”。

“就在這寫作業吧。”於扉嘆氣，“走不動了，我好累。”

這家店賣參和習題居多，漫畫和雜書也有，書架後和二樓都有開闊的閱讀區。現在是禮拜天，在這學習的、工作的、聊天的人都不少，店吵吵鬧鬧，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那攤子事。

竇晟他們去點飲料，謝瀾先去找位置。

單獨的四人桌都被佔了，最邊的長木桌還零散有幾個位置，但最多個人挨著，另一個人得單獨坐。

謝瀾正要帶東西自己去坐單獨的座位，佔據著四人座角的男生偶然抬頭，對著他背後『露』出一臉震驚，默默掀起練習冊往旁邊挪了兩個位置。

謝瀾回過頭，見是竇晟和於扉過來了。

竇晟面無表情地劃著手機，步子慢吞吞，表情中帶著點沒睡好的煩躁。於扉日常垮起個臉，倆人迎面走過來，配合竇晟那身破洞褲行頭，簡直像來砸店的。

謝瀾也愣了下，轉瞬想到自己跟他們是一夥的，放下心來。

四個人落座，戴佑咖啡給自己和謝瀾，剩下的『奶』茶是竇晟和於扉的。

謝瀾翻開數學習題，就聽於扉嘟囔道︰“活著乾嗎，死了得了。”

路人男生忍不住又偷偷瞟他，用驚恐的眼神。

竇晟抬眼，“怎麼了？”

於扉垮著臉，“有題想不明白。”

路人男生呆。

於扉嘆口氣，印著“數學競賽沖刺習題-數理a”的卷子倒過來，對著竇晟和謝瀾，筆尖在題乾上點點，“就留六道，兩道不會，爺真是個廢物啊。”

竇晟瞟了眼，　　地動了動脖子，嗯一聲，“這題確實不出有什麼難的。”

於扉︰“……”

路人男生茫然地收回視線，對著自己的“高二數學基礎夯實卷b”有點走。

“昨天光顧著忙活老太太了，咱班群討論這張卷討論了幾千條。”戴佑嘆氣，“老馬真絕了啊，作業似隻留六道題，但做二十個小時都不定能做出來。”

謝瀾還沒開始寫數學，瞟了眼那道題的題目——

【已知正整數n，恰有36個不的素數整除n，對k=1，2，...，5，記………………求證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