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軟的親吻印在臉頰上， 隻停留一瞬就慌『亂』離，卻仿佛留了一個揮之不去的印子。

『露』營地星星點點的燈火熄滅，風聲在背後呼嘯， 透過薄薄的上衣， 撲在有些發熱的皮膚上。謝瀾在營地水龍頭旁捧水潑臉， 涼水掠過皮膚激起一陣清醒， 但很快又被更囂張的燥熱反撲。

竇晟在他身後不遠處， 看著他洗漱完，踩著地上的沙石回到帳篷。

折騰一天， 男生們全都睡了， 帳篷裡一片漆黑，只在靠門處空了兩個睡袋。

謝瀾掀其中一個躺下去， 沒一會竇晟也從外面進來了。

黑暗中， 竇晟到堆行李的地方地鼓搗了一會，走到他身邊， 丟下一個東西。

是件背心， 趙文瑛買給他們一模一樣的那件。

“穿這個睡，舒服點。”

竇晟低聲說著，把自己的t恤脫了， 換上另一件背心。

謝瀾嗯了聲，也脫掉衣服換上背心，鑽進睡袋。

營地商店臨時買的睡袋質量一般， 兩側都有拉鏈，全都拉上後睡袋兩邊就會翹起來， 把人夾在中間。

謝瀾在睡袋裡翻了幾個身，默默把右邊的拉鏈拉了。

“晚安。”他小聲說。

竇晟低聲嗯了聲，“我已經快睡著了。”

萬籟俱寂， 只剩下外頭的風聲。

這片『露』營地挨著一個村子，既沒有高樓遮蔽，也不背靠山林，風聲越來越喧囂，在外頭嗚嗚地嚎。

謝瀾閉了會眼，又覺有冷風順著睡袋的側縫往裡鑽，剛剛用體溫蓄起的一點暖意很快就淡了。

身邊是竇晟均勻的呼吸聲，他忍了一會越來越冷，於是默默伸出手去『摸』丟在兩人之間的衣服，扯進睡袋。

掙扎著套好衣服，謝瀾松了口氣，翻了個身。

幾秒種後，他又睜眼。

媽的，穿錯了。

他有點窒息地縮在睡袋裡，O起衣領聞了聞。

是竇晟沐浴『露』的薄荷味，那個味道很強，留在t恤上，即使走了一天也還淡淡地留著。

他在睡袋裡默默自閉了一會，又伸手去『摸』自己那件。手放在熟悉的柔軟布料上的一瞬，一隻手忽然搭了上來。

竇晟的呼吸仍然很均勻，和剛才謝瀾以為他睡著了時沒有任何分別。

但是他的手心卻很燙，手掌覆住謝瀾放在兩人之間的手上，輕輕地捏著他的指骨。

謝瀾頓了頓，閉上眼，反手向上，也將手指擠進他的指縫間。

他聽著周圍朋友們的呼吸聲，用力攥了一下竇晟的手，竇晟的手指從他指縫間穿過，在他的手背上輕輕地畫著圈。

過一會，謝瀾臉紅著睜眼，掙了一下。

在朋友睡覺時搞小動作什麼的，幼稚，煩。

黑暗裡，忽然有一個很輕的腳步聲靠近，謝瀾往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黑咕隆咚的影子不知何時已經行進到他和竇晟中間，竇晟也才反應過來，猛地松了手，但還沒來得及抽走，一股震撼謝瀾一整年的力就猛地壓在了手上。

謝瀾胸腔裡發出一陣無聲的尖叫。

車子明誒呦一聲，低聲嘟囔道︰“我他媽踩到啥了？”

謝瀾︰“……”

竇晟︰“……”

車子明納悶回頭，『摸』了半天才從兜裡把手機『摸』出來，用光往兩人睡袋間晃了晃。

地上什麼都沒有，只有一件團成一團的白t。

他松口氣，關掉手機『摸』索到門簾，一掀，出去了。

謝瀾在睡袋裡『摸』著被狠踩過一腳的手，無語。

車子明平時看著不覺胖，實打實一腳上來卻簡直能把人手踩碎。還好他的手剛才在下面，竇晟才是直面傷害的可憐人。

他們都沒說話，謝瀾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楮平心靜氣準備睡覺。

幾分鐘後，車子明上完廁所回來了，打著哈欠走到兩人之間，蹲下。

“凍死們得了。”

他嘟囔著在謝瀾睡袋上『摸』了一會，『摸』到拉鏈，“滋——”地一聲把謝瀾敞的側口拉好。

而後原地蹲姿轉身，又在竇晟睡袋上『摸』了『摸』，熟練地又是“滋——”一聲。

“這才對麼，爸爸愛你們。”

車子明打了個哈欠，帶著點酒醉後的不清醒，踉踉蹌蹌地滾了。

帳篷裡又新安靜下來。謝瀾無語地被捆在睡袋裡，過一會，忽然聽到竇晟低低的笑聲。

他冷漠口︰“別笑了，好吵。”

“對不起。”

竇晟道著歉，卻笑更歡了。他艱難地翻了個身，把笑聲也一起悶在睡袋裡。

*

第二天起床，謝瀾渾身像被人打散了似的痛。大巴車要把他們從『露』營地接到三峽水電站景區，車程一個多小時，眾人在車上分吃了早餐，鬧哄哄地聊著。

車子明跪在自己的座位上，回頭數落謝瀾道︰“一看就是個少爺，昨晚睡袋都沒拉，很容易感冒的，知道不？”

謝瀾幽幽地看著他︰“不知道。”

車子明心滿意足地挺胸，伸手過來拍拍他的肩，“還好有我給拉上了，不用謝。噢，豆子的我也拉上了，倆都一個德『性』。”

竇晟在旁邊垂頭『揉』著鼻梁，頭髮遮著表情，看似在醒困，實際上忍笑忍到手抖。

劉一璿突然喊道︰“誒，那個宅舞視頻昨天下午就過審了，都忘了看，戀dance這種過氣網紅竟然能上首頁！”

於扉立刻起身朝她走過去，“給我看看。”

大家紛紛湊上前，謝瀾渾身都疼，實在懶動彈，竇晟也漫不經心地笑著坐在原位。

“一起看看麼？”竇晟很沒誠意地低聲問道。

謝瀾頓了頓，“自己看自己的。”

互道喜歡後，兩人間仿佛生出一種微妙的欲說還休，距離好像比前還遠了點。

謝瀾下意識瞟了眼人堆，還好，那群人都湊在一起看手機，沒人回頭往這邊望。

其實回頭也無所謂，他和竇晟好端端地坐在座位上，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只有心裡有鬼的人自己嚇自己罷了。

謝瀾籲了口氣，戴上耳機刷新首頁，幾次之後果然在左上角看到了那個視頻。

《在生日這天和學一起戀dance四男二女校園宅舞》

溫暖歡樂的旋律隨開屏響起，屏是每個人單人舞的鏡頭混剪，劉一璿頭，謝瀾和竇晟剛好在結尾兩個，音樂卡到手在臉側遊動的動作，他們一左一右，絲滑地餃接。

前奏過，人聲唱起，畫面接到六人在空中連廊的齊舞，謝瀾在隊形前排最左，竇晟在他身後笑著注視。不成員組合的畫面不斷穿『插』，彈幕非常友好，幾乎誇獎到了每一個人。

-夢幻聯動

-豆子和謝瀾？

-竟然和可頌醬是一個班的！

-戀dance，爺青回

-瀾崽滿臉寫著不要，笑死

-豆子真的太會扭

-瀾崽的腰吸溜吸溜

-腿真的好長啊我死了

-聞瀾而動。兩個小姐姐也好可愛！

拍攝那天劉一璿說了一個詞，千人千面，視頻裡確實體現出來了。

沒有經過刻意的表情管理，每個人都保留了自己的特點。劉一璿笑容甜美，每個動作都做到標準。董水晶溫柔中透著些拘謹，戴佑的肢體動作不太熟練，但溫文爾雅的氣質遮住了尷尬。於扉日常垮臉，神『色』卻很認真，學過散打的人跳幾個宅舞動作不在話下，有種剛柔並濟的美感。竇晟則全程浪得飛起，笑容營業，和前面面無表情的工具人謝瀾反差鮮明。

他們在校園的玻璃連廊裡齊舞，又從戶外樓梯上緩緩走下，在長長的梧桐林蔭道上留下腳印。

雙人舞的部分，謝瀾和竇晟那幾秒被彈幕刷爆。

-笑死，瀾崽一臉要殺人

-瀾崽如果被綁架了就眨眨眼

-豆子每次熱情洋溢回頭都被眼神殺

-豆子︰逐漸懷疑人生

-豆子︰笑容逐漸消失

-瀾崽︰媽的煩死

-瀾崽︰我在哪，我在幹什麼，這個嬉皮笑臉的人是誰！

謝瀾看著彈幕笑他冷漠，有絲說不出的心虛。

因為某些大帥哥很難開口承認的原因，那天雙人合跳時他確實擺了張被欠錢的臉，竇晟長手長腳在空中舞成面條，似乎一直躍躍欲試想戳他一下，又被他的冷臉勸退。

謝瀾瞟了眼竇晟，竇晟的屏幕剛好也放到這段，按下暫停，靠過來低聲道︰“cp感過強。”

謝瀾一驚︰“什麼？”

“cp感的意思就是看起來像一對情侶。”竇晟小聲在他耳邊說，“看初片時還沒這麼覺，成片有點明顯。就這，我要是粉絲，我能腦補一萬字小劇場。”

謝瀾心裡又始燥，他有些不安地往旁邊挪了挪，靠著冰涼的車窗，“那是因為你心裡有鬼。”

“不信你等著。”竇晟哼笑，“現在視頻發出來快一整天了吧，就我那群粉絲強大的搞事能力……”

謝瀾沒理他，等他縮回自己的座位，才又忍不住重新拿起手機。

他把手機往自己的方向側了側，在緩存頁面找到之前千層套路的手書視頻，點進去刷新一下，竟然真的刷出了p2。

《戀愛循環dmem不要盯》

簡介︰0502凌晨雞血更新，補最新班級宅舞裡人互動，bgm《戀愛循環》

果然啊。

這個帳號，謝瀾偷偷關注很久了，行走在他和竇晟的人產出第一線，非常敬業。

他瞟了眼竇晟，面無表情靠回車窗上，點擊播放。

視頻簡單粗暴地將他和竇晟在宅舞視頻裡的十六秒人舞循環播放，通過剪輯讓動作和新的音樂卡點合拍，原聲音軌，字幕上打的是重新填翻版歌詞。

「se~no！

不要盯著我看

都說過不要盯

最起碼不要時喊著瀾瀾、瀾瀾 」

「面無表情躲開至少有一萬遍

每次偷看我都被我發現

偷看眼楮嗎？偷看臉頰嗎？

可是，奇怪，好像有哪裡不對吧」

「話說雖然明明都是男孩子

只要盯上一萬年

就能成為你的男友嗎

那就讓我努力爭取吧！

看啊看 看啊看

看見他冷漠白眼

一個白眼就也能賜予我更多力量

看啊看 看啊看

如果偶爾他能回個笑臉

我就立刻會心的上天~」

“在看什麼呢？”竇晟忽然湊過來。

謝瀾一個沒拿住手機，把手機拋了起來，又手忙腳『亂』接住，冷漠臉鎖屏。

耳機裡還在反復『吟』唱，他在甜美的bgm中冷臉道︰“不要影響我學習。”

竇晟一愣，“出來玩還學習？網課麼？”

謝瀾嗯了聲，側過身用手機背對著他，新點亮屏幕。

他對著滿屏要溢出來的愛心淡定道︰“甦東坡詩詞賞析。”

“……”竇晟臉皺了一會，“給我也賞析賞析？”

謝瀾又立刻把手機往回縮了縮，沒好氣道︰“走開啊，我語文要不及格了。”

竇晟沉默片刻，“及格過麼？”

謝瀾沒回答，用認真學習的嚴肅表情盯著屏幕上跳舞的兩人，等竇晟一臉莫名其妙轉過去了，他才勾了勾唇角。

這個視頻真好看，簡直比劉一璿的正片還好看。

可惜每個帳號只能貢獻一次一鍵三連。

按照企劃，謝瀾要在水電站也進行一段演奏拍攝。進入景區時才剛早晨，趁著人少，竇晟把無人機拿出來飛。

無人機跟在謝瀾後頭，仿佛是來自竇晟的男友視角。這個認知讓謝瀾站在陽光底下有點不自在，他身上還錯穿著竇晟昨天的t恤，下意識把小提琴抱得很緊。

在明亮的三峽清晨，航拍視角拉空曠壯觀的遠景，又回到大壩一端，給陽光下拉琴的白衣少年一個閃閃發光的特寫。

……

從宜昌回來，謝瀾明顯感覺到自己在b站越來越火了。宅舞視頻仿佛成了某種預熱，趕上節假日掛在首頁，三個主創都猛漲一波粉。

緊隨其後，趕在假期結束的倒數第天，他和竇晟把這趟出行的視頻剪了出來，搶著#令人心動的音樂#活動截止前完成投稿。

《op編-在赤焰之巔長江三峽演奏謝瀾focus》

竇晟的剪輯能力和鏡頭語言愈發爐火純青，有了航拍加持，簡單的戶外演奏被激情創作成一支人文地理藝術大片。

鏡頭在峽谷裡自由翱翔，鷹擊長空，溪流淙淙，山林在風中沙沙地響。音樂漸進，長江峽谷風光與少年獨立山間拉奏的身影隨著樂曲節奏交織其中。

三峽水壩與白馬峽谷的段落絲滑拚接，合並了一段紀錄片裡的泄洪景象，驚濤拍岸，巨大的水浪在萬籟俱寂中沖刷，轟隆隆的水聲中，小提琴的一抹嗚咽平滑地帶出，畫面一角的少年安靜演奏，琴聲的音軌覆蓋在所有聲音上層，在峽谷和山林中踫撞出回音，又被風帶到更遠。

尾聲由一行人離谷的背影淡出，前面的人說說笑笑，在鏡頭裡逐漸成為遠處的小黑點。謝瀾則獨在近景，背著他的小提琴，走到峽谷出口回眸，風吹著少年的黑發在空中輕舞，那對黑眸裡盛著一點光，還有淡淡的笑意，隨著音樂最後一個音符戛然而止。

……

這首《在赤焰之巔》是謝瀾用心打磨過的，旋律變奏、樂章結構，處處都是巧思。前被質疑過技巧，他索『性』在節奏穿『插』和弓法使用上增加了億點點難度，這首曲子不負所望，視頻出來沒多久就爆了，翻奏挑戰血洗音樂區，風頭比當年在油管上的《hblood》還要強勁，視頻在各種平台上被瘋轉了一陣，還有某青團委的助力，播放量上漲的速度已經遠遠超過了兩人的粉絲量級，用竇晟的話說，這個叫“出圈”。

出圈給謝瀾帶來的最明顯的感覺是，漲粉速度幾乎很難再去衡量了，一天之內，粉絲數大幾十萬地往上躥，各種商務擠爆私信，四班的貓頭鷹們比他和竇晟還高興，在班群裡轟轟烈烈討論了幾千條。

學前一天，學生們照例返校上晚自習。謝瀾剛剛在座位上收拾好東西，劉一璿就跑過來笑道︰“恭喜鎮站寶！”

謝瀾錯愕抬眸，“什麼？”

劉一璿拿著手機晃晃，“們被收錄入站必刷了，看私信，據說會有運營通知。”

視頻下午才破千萬播放，這會運營通知已經安靜地躺在私信裡，謝瀾循著首頁熱門點進【入站必刷】欄目，那是個金『色』頁面，他和竇晟的視頻被放在“新晉寶藏”一欄，差不多中間的位置。

視頻封面是他立在山尖拉弓垂眸的特寫，平台在封面上方為他打上了一行金『色』的成就注釋——“自然風光與人文音樂相融洽的代表作，恰少年熱血，引發全站翻奏熱『潮』。”

竇晟從外頭進來，手上拎著兩杯『奶』茶，把一杯放在謝瀾桌上。

“厲害了貓。”他嘖了聲，“多少百大都拿不到入站必刷的榮耀，保持這個勢頭，今年音樂區年度百大，必佔一個名額。”

謝瀾聞言挑了下眉，“鬱悶麼？”

竇晟笑笑，“我當然不鬱悶，這視頻可是我剪出來的。”

他說著傾身湊近謝瀾耳邊，說話的氣息噴在謝瀾耳垂上，低低道︰“但是男朋友要獎勵我。”

班級裡人來人往，各科課代表都在催作業，車子明和王苟日常在旁邊說著雙口相聲。

晚風明明很清涼，謝瀾就坐在窗邊，卻覺耳根開始向下蔓延開熱度。

其實回來這幾天，他都沒和竇晟有太多近距離接觸，就連說話都比以前少了。

兩人間仿佛一直繃著一絲微妙的弦，每每靠近就有莫大的緊張感。

竇晟又坐直回去，手搭在桌面上，一圈一圈地轉著筆，笑著看謝瀾。

許久，謝瀾才淡淡道︰“想要什麼獎勵？”

“百萬粉了，謝瀾小朋友。”竇晟把筆伸過來，用一端輕輕戳著謝瀾的手腕，“知道b站up百萬粉的慣例是什麼嗎？”

“嗯？”

謝瀾被筆分走的心又回來了，他看著竇晟，忽然有種熟悉的不好的預感。

果然，竇晟瞟了眼後門，戳了兩下手機推過來，朝他眨了下眼。

淘寶訂單頁面。

還是那家訂做jk的店，竇晟訂了一身男高中生dk製服，深黑灰『色』的製服褲，配淺灰『色』襯衫，還有一條和前jk製服『色』系的『奶』白『色』領帶。

謝瀾瞳孔地震︰“什麼意思？”

“我快兩百萬粉了啊。”竇晟懶洋洋地趴在他肩上，低聲道︰“漲粉太快真是心煩啊，才剛女裝沒多久又被催命，好在這次有人陪。”

謝瀾一陣窒息，“……你說的那個人最好不是我。”

“是你啊，除了還有誰。”竇晟壓在他肩膀上嘟囔，“給穿dk裝還不行麼，jk我來。劇情我都想好了，豆子校花和謝瀾校草的私下時間。我們的目標是，炸了b站。”

謝瀾︰“…………”

可以打人麼。

《豆子校花被謝瀾校草暴打的悲慘時間》

毀滅吧，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