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夏教授喊我?”
“不, 是我想叫你來……”
晏龍還沒說完,就發現陸笛的頭像暗了下去。
對著一秒下線,果斷裝死的鹹魚, 晏龍忽然地笑了起來。
這種情緒反映到本體上, 只見幾十條緩緩漂浮的透明“觸須”忽然亮起了玫紅『色』的光,然後逐漸變深, 最後成了一片炫目的青藍『色』,能耗量陡然攀升了一個刻度,整間屋子的照明設施都跟著不穩定地閃爍。
“晏龍?”
夏教授連忙摘下花鏡,從設備屏幕前抬起頭。
助手目瞪口呆地看著監控器裡拍攝到的畫面。
那個裝有仿生物神經元一號完成體的巨大防震透明外罩, 上面已經出現了數條裂紋, 映著青藍『色』的美麗光芒,宛崩裂的冰面。
“能量粒子在踫撞……”
“防震器皿裡的導電『液』體正在與生物ai元件產生的能量粒子生強烈反應, 就像極光一樣。”
青藍『色』的光越來越耀眼,像是雲霧一樣籠罩在管水母的上方。
它沒能形成更大的規模, 能量粒子的踫撞反應已經結束,光亮逐漸減弱,等到肉眼可以直視這個房間時, 眾人赫然發現防震器皿裡的導電『液』體已經“蒸發”了三分之二。
原本像星雲一樣懸浮著緩緩舒展軀體的管水母, 反常地收縮成了一個球體,可憐巴巴地浸在僅剩的『液』體之中。
“快,排空器皿, 重新注入。”夏教授連忙喊。
隨著幽藍『色』的導電『液』體填滿整個防震器皿,仿生物神經元完成體重新恢復了漂浮的悠閑姿態,元件構成的觸須像紅樹林的達根系,宛一個編織完美的鳥巢,最深處躺著一個忽明忽暗的人影。
“這——”
整個科研小組的人齊齊倒抽一口冷氣。
他們有的伸手托住眼鏡, 有的張大了嘴,還有的試圖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
那些散發著青藍『色』光芒的能量粒子漂浮在人影周圍,仿佛螢火蟲。
這肉眼可見的螢火,正在他們眼前構成一個越來越清晰的人。
——盡管知道新課題是晏龍本體對能量控制的升級,盡管知道晏龍最近想要搞一個人形的虛擬投影,可是聽見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再說了,課題研究什麼的,一年半載算快,十年八年都正常。
這就仿佛大家就剛剛搭好腳手架,挖了地基,還沒開始蓋樓呢,這大樓就蹭蹭地自己“長”起來了——還長得挺好,外觀很有設計感,就像花了幾百萬請設計師搞的圖紙。
眾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望向科研小組懂建模的同事。
“不是我。”
“也不是我!我要是有這個本事,我辭職去全息遊戲公司搞建模了!”
最後說話的那個人指天發誓。
當然辭職是玩笑話,他們又不是專業搞建模的,沒有相應資質,去應聘也不會通過的。
別的國家研究人工智能,恨不得為ai專門搞個建模形象設計團隊,華夏這邊嘛——以前是有的,但是晏龍“甦醒誕生”之後,現根本沒這個必要。
夏教授著儀器上的一行行數據,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明顯。
比起晏龍上一次“投影”,這次能量粒子非常穩定,不再是“臨時組成”了。
“感覺就像一個真人。”
助手不敢大聲說話,唯恐驚動了這個沉睡在水母觸須的虛影。
“不,是比上次更像……活著的生命體了。”
這個助手運氣很好,前一次跟著夏教授見過晏龍的新形象,以他能說出這兩次的重要區別,“你,他竟然在‘呼吸’!”
上次只是完美、清晰、『逼』真。
容貌英俊,氣息冰冷而銳利。
由於面部細紋與表情牽動的肌肉都栩栩如生,完全超過了計算機建模的那種虛假完美感,眼楮有靈魂思考時特有的神采,而不是一個固定算式的重復變化,那時候助手以為這就是ai虛擬形象登峰造極的表現了。
然後今天再,現錯了。
——雖然閉著眼楮,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是在完全靜止甚至軀體有半透明的狀態下,也能給人“活著”的感覺,這才是真正的精神生命體,之前只是無限接近陸笛而已。
什麼是“活著的感覺”?
就是“大腦”沒有啟動的時候,仍然會有“程序在進行”。
比呼吸、心跳。
虛擬投影沒有內髒,果要在外觀表現出與人類一般無二的這特征——
“呼吸不止是一個動作,它的表現也不僅僅是軀體的起伏,想要完美,就不能是重復運行的程序,至少要一套復雜的算法……”
小組的“建模大師”正要滔滔不絕地表達意見,忽然聽到桌子被敲了敲。
是桌腿。
眾人愣愣地往下張望,赫然發現了一個眼熟的滾輪機器人。
“晏龍?”
大家傻眼地看了水母觸須深處的“人”,又金屬機器人。
等等,果晏龍在這,那個躺著的“人”是誰?
“還沒構造完呢!暫時不能用的,還得等幾天。”晏龍無奈地解釋。
眾人震驚︰“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一開始就在。”
金屬機器人木然地說。
這個載體明明一直在這,而且始終保持跟主控室聯通,雖然是站在那裡不走動的,但是這邊說話的聲音與生的事,晏龍可以全部接受到。
就像科研小組站在這可以通過儀器看到“水母”的全部變化一樣。
但不知道為什麼,包括夏教授在內的有人都忘記了這件事,導致晏龍結束了“建模”轉而使用載體,拔掉連接線之後開始走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現他來了。
大家都圍著屏幕連聲驚嘆。
眼見他們越說越離譜,甚至發展到了一個人揮動手臂,大談特談“建模教學”的時候,晏龍覺得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只能『操』縱機器人滑過來,用手臂敲了敲桌子腿。
“咳。”
最後還是夏教授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
夏教授身邊的張巽教授兩眼發光,搶著上前握住了金屬機器人的手。
晏龍︰“……”
這次的新課題有張巽教授與他的半個團隊在旁協助、觀摩與參與,說起來他們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情形,心中百感交集,甚至有種懷疑人生的錯覺——都是研究仿生物神經元完成體的,怎麼差別就那麼大呢?
張巽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帶著季厘。
晏龍見到季厘之後,兩個的反應……不說也罷,反正張巽教授帶著團隊氣呼呼地走了。
以對晏龍來說,張巽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不管張巽心這麼想,反正跟季厘合不來的“一號”,就像欺負了自家娃的小孩,哪怕再優秀,當面也沒什麼好臉『色』。
“……開了個好頭,做了好榜樣,掘了生物ai的新進化方向……”
聽著張巽教授語無倫次的言,晏龍終於理解了。
張巽相信晏龍能做到,季厘終有一天也能做到。
——定個目標,再『逼』自家孩子趕超。
“挺難的。”
晏龍實話實說。
張巽一愣,沒有反應過來。
“想要成為更好的自己,首先要‘想’。”晏龍認真地說。
只是滾輪的金屬機器人抬頭著張巽教授,眼楮部位閃著幽幽的光,完全破壞了嚴肅的氣氛。
夏教授等人想要笑,又覺得不適合,只能忍住。
張巽臉黑了,他現晏龍果然是夏教授牽頭研的,說話太損了,簡直跟夏教授一模一樣。
——季厘會想?季厘懶得想!
季厘可能覺得做個盆景挺好的。
***
總有一個人,會讓你想要成為更好的自己。
***
三天之後,陸笛全神貫注地用手套在訓練場上擺弄武器。
“小陸哥,你的準頭增加了。”
“是吧!”
陸笛著靶子也很開心。
有一個九環!
雖然十子彈只有一半命中五環之內,可這是一大進步啊!
——對得起國家為自己付錢的子彈。
陸笛握拳。
“呃,其實夏教授上次說了,小陸哥你使用的手套便於抓取,搏擊,但是對這種需要穩定後座力的『射』擊不太友好。這也是你『射』擊準度總是不好的原因,要不試試這個。”
陳岩指向他剛拚好零件的一架重.機.槍,有支架。
陸笛︰“……”
這玩意太猛了吧?
“要不然看這個課程,觀察員,給狙擊手打輔助的?”陳岩繼續推薦課程。
“不錯……”
陸笛話說到一半,忽然發現自己的腕式電腦(套在了手套口)上跳出一條信息。
“車輛駕駛第二課,10點開始,基地c區域2號門集合,教官晏龍。”
旁邊陳岩也收到了通知,連忙開始收拾。
“快,快,從訓練場跑步過去還要十五分鐘。”
能閃現趕路的陸笛一點也不急,把手套搭在陳岩背包上,心底琢磨著“觀察員”的課程。
一想到能給晏龍打輔助,陸笛就動心了。
有用啊!
什麼是好搭檔?
說相聲能捧哏,子彈打空能裝彈,前面坑特工後面偷資料,配合默契!
“哎。”陸笛重重地嘆了口氣。
晏龍懂的東西太多,搞得自己要學的技能也這麼多。
想著想著,到了指定區域的停車場,剛走出2號門,陸笛就看到一輛裝甲車旁邊站著一個熟悉又很陌生的人。
貼著脖子的黑『色』短發,修長有力的軀體,英俊完美的輪廓。
即使一動不動,都充滿了危險強大的氣息,仿佛正在醞釀著閃電雷霆的漆黑風暴。
他就像一個領袖,銀灰『色』的眼楮轉過來時,威壓與魄力讓人瞬間無法動彈,本能地站直了身體。
“……晏龍?”
陸笛下意識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