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怎麼樣?”
袁仲夏坐在減壓艙旁邊, 手裡捧著一個飯盒,邊吃邊問。
朱祝在裡面嘆了口氣,很惆悵。
種減壓艙看起來像是一個銀『色』的大罐, 躺在裡面的人可以聽到外面的聲音。
如果他們正常下海作業, 按照手冊規定,緩緩升與下降的話就用不到這東西。
雖然潛水艙的設施很好, 姚平與朱祝又戴上了保護頭盔,但是在短時間內緊急上浮三百多米仍然會對身體產生嚴重影響,於是他們一出潛水艙,就被扶進了減壓艙。
“團隊裡的醫生說, 要躺三個小時。”
朱祝感覺自己像是一條魚, 被撈來馬做成魚罐頭,放在甲板上展示。
“還好我沒有被這場意外誘發幽閉恐懼癥, 膽也比較大。”朱祝忍不住吐槽。
否則驚魂未定就又到了一個密封的艙體裡面,哪怕眼前有一小塊透明的區域可以看見外面, 也會影響心健康的好嗎?
“……對不住。”
陸笛撓撓頭,尷尬地說。
不管怎麼說,是他與晏龍建議讓朱祝跟著下去的, 盡管作為“保險”的作用生效了, 可是朱祝實實在在受了一場驚嚇。
朱祝不在意地晃著腦袋︰“沒事,都是執行任務,經歷越多, 我吹牛的資本越強。”
“你小子也就在我們面前吹吹牛,任務都有保密『性』,過了個村就沒店,你哪裡炫耀去?”袁仲夏出了聲,伸手拍拍減壓艙的外壁, 認真地說︰“今天你們可把大夥兒嚇壞了。”
“我也不想啊!還不是倒霉?”
朱祝哀嚎。
陸笛『摸』『摸』下巴,朱祝在深海潛水艙裡看著比姚平還冷靜,一副能擔大事的架勢,結果一岸就開始鬼哭狼嚎,跟朱祝平時的『性』格不合,應該是在發泄情緒吧。
袁仲夏顯然也知道點,否則不會一直陪在旁邊說話。
“歇歇,震壞了減壓艙,你工資都還不夠賠的。”袁仲夏繼續吃晚飯。
飯盒裡有蘑菇、豆芽,醃製的橄欖菜,還有肉片炒土豆。
幾天在船上吃的就是這。
陸笛原本以為到了海上整天吃魚吃海鮮,後來才知道有海域未經許可是不能捕魚的。
別看是一艘軍艦,照樣可以種菜——某個艙室可以發豆芽,種蘑菇。
次軍艦負責後勤,在接他們上船之前已經補給過一輪了,所以菜『色』還不錯,水果也不缺。
“不準動我的水果。”
朱祝在減壓艙裡抗議,“晏龍都告訴我了,我昨天那份少了的那塊就是你拿走的。”
袁仲夏扭頭瞪筆記本電腦。
筆記本電腦完全不受影響,繼續工作。
“話說回來,陸笛你有喜歡吃的東西嗎?”朱祝突發奇想。
陸笛頓了頓,他的腦海裡浮現了許多種食物,都是曾經“吃”過,但是陸笛對它們的印象很淡。
還沒有沙雕視頻與肥皂劇的吸引力大。
“一般吧,沒什麼特殊的,最常吃的應該是小區樓下的煎餅果,商都的水果價格還好,我們買得起。”陸笛回憶著,發現自己在這方面確實很不華夏。
“不愧是精神生命體,竟然對美食沒有興趣,回去告訴夏教授。”朱祝自言自語。
袁仲夏忍不住看晏龍︰“你次好像在小陸家樓下吃了一碗豆腐腦。”
“聽你們吵豆腐腦吃甜吃鹹,有好奇。”
晏龍一板一眼地說。
他麼一講,大家就來了興趣。
“結論呢?”
也許生物ai的學術發言,可以終結甜鹹大戰?
“不知道,是按照那天的隊員喜歡的口味吃的,讓我感覺也很不錯,改天換了陳岩,吃的口味完全不同,但是情緒反饋是相同。”
晏龍表示要不然他是甜鹹都愛的異端,要不然這情緒都屬於身體主人,跟他沒一『毛』錢關系。
“行吧,兩個不能享受美食的家夥。”朱祝遺憾地說。
“世界美好的東西這麼多,又不止是美食。”
陸笛在旁邊看夕陽,鹹魚又恢復了懶洋洋的日常心態。
他沒有顯形,只是飄在附近,一儀器可以模糊地捕捉到這邊能量粒構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形。
——但是只在儀器上顯示,人眼看不見。
科考團的人都在船艙裡研究隕石。
軍艦上的人也得到了“ai屬於國家機密”的消息,所以刻意忽略了件事。
晏龍的意思是,反正陸笛在救援過程“顯現”過了,沒必要再故意藏著,而且陸笛能離開掃描眼鏡自由閑逛的時間僅限一晚,明天科考團就會送隕石去美杜莎號。
“希望他們對隕石的分析研究一切順利。”陸笛看著天空,遠處的灰霾越來越明顯了。
原本瑰麗的晚霞與金『色』的浪花,都像蒙了一層灰『色』。
“菲律賓的火山噴發還沒有結束嗎?”
“沒有。”晏龍回答。
大量火山灰正在進入大氣層,它們會在未來的一兩年之內,讓全球平均氣溫下降好幾度。
對於有禦寒衣物有溫暖房子的人類來說,似乎不是多麼危險的災難,但是對很多作物來說,溫度不對,會導致它們沒法順利地發芽抽穗,生長周期增長,畝產量大幅度降低。
趕上末世災難,簡直是雪上加霜。
陸笛仰頭望天空,隨口問︰“你第一次聽說那塊隕石會砸向地球的時候,有什麼想法?”
“嗯……其實那時候沒想太多。”
晏龍暫停工作,認真地說,“那時候地球聯邦已經成立十五年了,換句話說,各國科學家為了人類文明的延續已經奮鬥了十五年,很多原本隻存在於實驗室的技術可以大規模量產了。就拿宇宙飛船來說,引擎、燃料、外殼這關鍵領域技術已經更新了三輪,尤其是氧氣循環系統與淡水設備,在遠航時可以保障基本生存條件,驅動這的能量全部來自恆星光。對恆星光的轉換利用一直被地球聯邦科學院放在首位,不斷研究推進,整整二十年……就是為了確保在不斷遠離太陽的漫長航行裡,飛船還能不斷‘充電’。”
換句話說,最困難的問題已經有人給解決了。
“地球聯邦與各國的科學家已經盡了他們最大的努力,我們要做的,也不過是盡自己最大的能力。”
“……所有人要做的,不過是克服恐懼,然後做自己能做的事嗎?”
陸笛喃喃。
旁邊袁仲夏與朱祝的交談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
大家一起安靜地看著蒙了陰霾的晚霞。
朱祝抬頭湊在透明的艙壁,看了一會就累得慌,重新躺了回去。
“晏龍,說說你的計劃吧?”朱祝恢復到工作狀態,低聲問,“你今天讓所有人以為你與小陸是同一個ai,是想放出消息,『迷』『惑』要在美杜莎號動手的人。”
“甲板不是說話的地方,今晚八點,在小朱的艙室踫頭。”
***
翌日,天剛蒙蒙亮,就有人來敲門了。
朱祝睡覺的時候沒脫衣服,因為在本國的軍艦上,他比較放松,所以一沾枕頭就睡著了,就像上次坐飛機出國那樣,說打呼嚕就能打呼嚕,看起來一點戒備都沒有。
等到了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就像換了個人,警覺又靈敏,跟外表完全不符。
個不輕不重的敲門聲,持續了三下,朱祝才清醒過來。
他迅速走到門口,動作很快。
陸笛半夢半醒地聽著他跟門口的人說話,然後關上門開始收拾東西。
“麼早?”
陸笛不用出門,就知道大概時間。
是在海飄了三天之後的發現,通過『潮』汐的聲音變化與海面的熱量溫度的具象化,來粗略判斷時間。
“太陽還沒升起,不是說八點之後集合嗎?”陸笛半閉著眼楮問。
“美杜莎號連夜趕過來了,他們一整晚都停留在我們出事的那片海域進行探測。”
朱祝拿起掃描眼鏡放進包裡。
“不用,我不睡了。”
朱祝聽陸笛麼說,收回手把掃描眼鏡卡在腦門,背行李包去找袁仲夏。
袁仲夏的動作比朱祝快,已經在甲板旁邊等他們了。
袁仲夏手裡還抓著兩個包,看到朱祝就遞過去一個。
“快吃,等會可能沒時間。”
“晏龍呢?”
袁仲夏用眼神示意了下自己背著的包。
經過昨天那場“ai的關鍵救援”,船上的人都知道那台外觀平平無奇的筆記本電腦是“國家機密”,現在不管是誰,只要拿著筆記本電腦,就會受到大家情不自禁的矚目。
他們不是故意泄『露』機密,只是沒經過專業訓練的普通人很難控制自己的潛意識習慣。
所以來自各國的專業特工根本不需要買情報,在這邊搞內線,多觀察幾遍華夏科考團,就會從這不尋常的跡象裡發現袁仲夏與朱祝兩個人身份不一般。
“吃吧,一場硬仗等著我們呢!”袁仲夏若無其事地『摸』出香煙,聞了聞,又重新裝回口袋。
他身後還有好幾個武裝人員,是負責保護科考團的警衛。
五分鐘之後,科考團的人也陸續走了甲板。
他們看起來就要頹廢多了,許多人都是徹夜未眠,胡子拉碴,衣服也是胡『亂』往身上一套。
哪個國家先打撈了隕石,就能搶佔研究的時間差,等去了美杜莎號,他們根本不需要鑒定與分析,什麼技術都不用,直接報自己邊的結論就行了。
所以時間不能浪費,個夜是必須熬的。
科研人員抱著裝有隕石的標本艙,是直徑半米的那塊。
另一塊小碎片被留在軍艦上,不會帶上美杜莎號。
遠處海面上已經出現了地球聯邦科考船的影子,那一排五座電視塔的造型格外好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