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甦醒了？”

陸笛急切地問， 然後發現視頻上的朱祝毫無反應，還在繼續闡述前次的試驗結果。

陸笛才意識到，不是一個通訊視頻， 是一段事先錄製好發往火星的加密視頻。

之前朱祝回答了陸笛的問題， 那只是一個巧合。

陸笛發問的時候，朱祝正好提到了新分離出的人格林瑟。

“是怎麼回事？怎麼就製造精神體了？”陸笛臉茫然， 總覺得自己不是在火星，是去了冥王星，中途可能又睡過年半載了，不然怎麼腦子跟不上事態的變化發展？

晏龍低聲說︰“是為了對付德爾塔。”

陸笛察覺到晏龍的情緒有異， 於是擔憂地望向他。

“我沒事， 是夏授……他可能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晏龍雖然沒有親眼目睹試驗的前後過程，但是這些線索放在他面前， 仔細想想就知道了。

“地球的情況肯定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嚴重。”

“什麼？德爾塔去華夏了？”

陸笛陣焦躁，晏龍伸手按住他的肩， 繼續播放視頻。

朱祝的黑眼圈非常明顯，陸笛覺得他比個月前瘦了至少十斤，連臉都小了圈。

也是導致晏龍情緒變壞的主要原因——

晏龍很清楚， 在自己與陸笛來火星之前， 夏教授就在徹夜研究精神體的數據，配合量子傳輸實驗小組工作，現在竟然又多加了項任務， 引導更多的精神體成功蛻變。

夏教授今年六十歲，年紀不算特別大，可是這樣沒日沒夜的搞科研，還要承擔巨大的精神壓力，晏龍怎麼可能不擔心？

又是錄製好的視頻， 晏龍還沒有辦法問朱祝。

通訊聯絡種事本來應該夏授出現的，現在沒有『露』面，是不是太累了，只能交給朱祝負責？

然而，急也沒用。

火星與地球隔幾千萬公裡，如果沒有地球那邊的量子傳輸網接應，晏龍根本回不去。

陸笛雖然不知道商都基地內部的通訊慣例，來火星之前更是因為“斷線了四十五天”所以沒見到夏授團隊廢寢忘食的連軸轉，但是眼見朱祝作為夏授的助手，還是五個助手裡面的個，竟然都是這樣一副形貌，工作量有多大用腳趾想也能知道。

陸笛現在既擔心陸雲那邊的情況，又因為晏龍的緣故擔心夏教授的身體。

視頻內容還在繼續，朱祝開始說到美洲黃石公園超級火山，衛星拍攝出現了空白，儀器探測發現了異常引力波，很明顯德爾塔想要把人類連同地球現在的生態體系一起抹掉。

陸笛氣得咬牙。

朱祝黯然地說，在最需要國際合作的時候，留在地球上的人類無法合作。

盡管精神體的威脅，已經形成了籠罩在頭頂末日陰雲，可仍然有些國家的高層拒絕相信麼荒唐的事，認為場浩劫只是地殼活動引起的。

地球聯邦總部的核心人員已經隨著伊甸空間站進入太空。

辛薩科議長沒有走，他堅持留在了地球。

聯合各國共同面對浩劫——他之前就做不到的事，現在更難了。

因為實力最強的幾個國家裡，相信精神體的存在並且知道他們有多大危險的人，竭力爭取了船票走人了，其中白頭鷹的總統帶著參謀團與副手直接跑路，上飛船之前提拔了大法官為臨時總統。

新總統的全套班子也是臨時湊的，前任什麼話都沒留下，也沒留個知道內情的秘書，所以只能兩眼一抹黑的埋頭整理涉密檔案，好多事情問三不知，偏偏為了大國的面子還要強撐，所以每次開會都在浪費時間。

朱祝說，辛薩科議長私下表示想要槍崩了跑路的前總統。

陸笛覺得，有種想法肯定不止辛薩科個人。

『毛』子那邊總統沒走，可他們不肯出力。

本來這些年他們國內就一直在鬧經濟危機，能一直不掉隊的搞航空航天，都費老鼻子勁了。現在老本吃完了，人才與資源都被送上了飛船，就打算大家起蹲地下避難所呢。

要說他們的避難所，那是非常之粗糙，攝像頭一拍，儼然是四五十年前的畫風。

——反正科研人員送走了，且沒錢，你們看搞。

剩下的不列顛德意志法蘭西，不是有白頭鷹的問題，就是有『毛』子的『毛』病，有的乾脆兩項都佔。

最讓人頭痛的還是東瀛，因為地震頻發，死傷慘重，還想要大家支援，希望各國接受他們的難民，因為根據預測地殼活動再以這樣的強度和頻率持續下去的話，島國會像面臨沉沒的危險。

些強國都這樣，小國更別提了。

所以朱祝頂著黑眼圈表達的就是一個意思，想要阻止德爾塔，指望別人是沒戲的。

或許美利堅與俄羅斯還有幾張底牌，可是前者搞不清底牌在哪，後者根本不想拿出來，心隻想蹲避難所——俄羅斯也沒有超級火山，又是相對安全的區域，德爾塔要找事也不會奔他們去。

“……就麼稀裡糊塗的，覺醒來發現自己承擔拯救人類的任。”朱祝在視頻裡瘋狂吐槽，可見憋得狠了。

可惜視頻的時長有限，朱祝想要盡情吐槽也沒法發揮，只能夾雜其中。

匆匆忙忙說完地球的事，視頻就結束了。

陸笛還沉浸在“會有更多精神體誕生”的爆料裡『摸』不頭腦。

畢竟像胡琴蔣竽這樣的精神體，再多也不頂用，夏教授是怎麼讓新誕生的精神體……甚至陸雲新分離出的獨立精神體擁有力量的呢？

可是比攻克癌癥還要大的發現。

陸笛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你知道個鄭熙嗎？”

“燕京第特別執行隊成員，我以前去燕京給他們小隊裡的幾個隊員上狙擊課，好像還不到三十歲，沒想到……”

晏龍沒有再說下去，朱祝剛才解釋得很清楚，鄭熙高位截癱，自願簽了同意書。

“那她現在是……”陸笛沒忍心說出死個字。

“朱祝刻意回避了個話題，我想是的。”晏龍回答。

雖然在朱祝口中，試驗非常成功，蛻變的精神體擁有全部記憶，也願意繼承原身的名字，還有跟原身一樣的外表與『性』格，但是屬於鄭熙的人生已經結束了。

“你別這樣想，搞得朱祝與夏授他們壓力也大。”

陸笛望向灰蒙蒙的地平線，天空是暗紅『色』的，分外沉鬱，壓得人心情都變得沉起來，“就當是第二段生命吧，軀體的死亡並非生命終點，是另一段起點。”

德爾塔那群家夥整天嘀咕那套精神體蛻變理論，什麼蝴蝶不留戀無用醜陋的軀殼。

陸笛覺得是屁話，沒有『毛』蟲蟲努力吃胖自己，怎麼可能化繭成功？

那些真正從繭中蛻變的蝴蝶，會在黎明到來之前展開翅膀，迎向朝陽，直至死亡。

陸笛兀自出神，剛感覺到今天的火星薩克斯夾雜別的弦高音，雷達警報就響了。

“沙暴來了。”

陸笛跳起來，沖出火星車去喊曹嚴。

晏龍盯著雷達圖像判斷具體情況。

火星上每天都有沙暴，就看發生在哪裡，像這種規模的在地球上已經罕見的災難，沙塵像高大的城牆樣步步推進，隔老遠就能看到，不拿到火星上就是正常生活的部分。

刮風嘛，只要不是連刮一年的風暴，那都不值一提。

就是對建築工人晏龍與陸笛來說，又得挖沙子。

曹嚴熟練地把火星車開到避風處，陸笛控制著機械人盡量把挖好的地基蓋住，每蓋層就鋪上玻璃縴維與尼龍混合成的布料，趕在風沙到來的時候成功守住了“陣地”。

“根據測算，風暴會在三小時後結束。”晏龍頂著風跋涉來。

種程度的沙暴算是小意思了。

般是風力結束，但是飄揚的沙塵不會那麼快落下，不對火星科考人員來說沒差，不管是曹嚴還是晏龍都不會呼吸充滿沙塵的空氣。

“風力幾級？”陸笛追問。

“12級，最大陣風在14級左右吧。”

晏龍的電腦上有各個科考站些年保存下來的珍貴氣象數據，加上雷達預測，基本上差不離。

於是陸笛有了個決定。

“我要留下來。”

待在火星車裡，沒法更好地感受到風與引力弦的共振。

現在量子傳輸網的不穩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沙暴。

晏龍深深地看了陸笛眼，沒有勸阻，直接開始在地上挖坑。

“哎？”

“機械載體在風沙裡站立的時間太久，外殼磨損，會降低使用壽命，像這種‘音樂會體驗’你肯定不會隻參加次。”

晏龍嚴肅地表示，冒險可以，趕進度也可以，但是後勤不能出問題。

陸笛隻尷尬了秒鐘，就跳下去跟起挖了。

挖個可以把他，呸，是把機械人埋進去的坑。

“行了，坐標我記下來了，到時候來找你。”

“……”

是把他從土裡挖出來吧，躺進坑裡的陸笛默默吐槽。

跟對象起挖坑再把自己埋了種體驗，聽起來就很獵奇。

“畢竟不能落後太多，等到回地球，朱祝陳岩袁隊長一問我幹了啥，我說我天天蓋房子挖沙也不像話。”陸笛故作輕松地說。

晏龍沉默。

他忽然伸出機械手臂，地握了下陸笛那個機械人的手。

照理說，種載體與載體之間的接觸，不可能產生什麼悸動的感覺，可是陸笛偏偏有種心跳錯拍的感覺。

“其實我想留下來，躺在你旁邊。”晏龍說。

可是他不能，除非他們融合在一起，否則能量粒子會干擾到陸笛的判斷，但是融合了又會容易進入高次元觸弦狀態，很不適合初期認識了解弦的階段。

“謝謝。”晏龍說完就走了。

陸笛咕噥了聲︰“謝什麼，擔心夏教授的也不是你個人。”

如果能夠盡快穩定量子傳輸網，就是一舉三得的好事。

首先火星基地建造速度會更快，在新基地與科考站做到穩定的材料傳輸，其次那些冷凍胚胎有希望成功送達到火星，晏龍與陸笛就能完成任務回到地球，最後可以把夏教授從量子試驗小組的任務裡解放出來。

且有他們“鎮守”商都，不管是朱祝還是袁隊長那邊的壓力都可以減輕很多。

“讓沙暴更配合我點，不要太強，讓這譜子更好扒點，雜音別太多。”陸笛自言自語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