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人不對。
桓煊執起酒杯晃了晃,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映襯著鎏金銀杯,著實賞心悅目。
“高嬤嬤把你教得不錯。”他乜了隨隨一眼,點點頭。
他顯然已喝了不少酒,眼神迷離,不似平日那般冷峻鋒利,嘴角甚至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配上他的話,便似在調侃她東施效顰。
但隨隨仿佛沒聽見,她只是怔怔地望著他,目光從他英氣的眉骨,緩緩移到他高直的鼻梁,再滑到他與杯沿輕觸的薄唇。
曾經以為再也見不到的容顏又出現在眼前,近在咫尺,一伸手就能觸碰到。
其實即便將全長安的酒飲下去,她也知道眼前人並不是她心裡的那個。
但帶著幾分醉意,自欺欺人總是更容易些。
此刻她隻想將心裡的洞堵上,不讓冷風再往裡灌,無論是一抔雪、一塊冰,還是一把刀,堵上就好。
桓煊也在看她。
女子的雙眼如橫波春水,藏著一整個春天的柔情。
桓煊對上她不加掩飾的目光,皺了皺眉,看了一眼酒壺:“斟酒。”
隨隨將輕羅衣袖挽進銀臂釧裡,捧起酒壺往杯中斟酒。
待她倒完,桓煊掀起眼皮看看她:“能喝酒麽?”
隨隨點點頭。
桓煊將一隻空杯推到她面前。
隨隨斟滿一杯,放下酒壺,捧起酒杯飲了一口。
卻不想巧奪天工的鎏金酒壺裡,裝的是軍中最劣等的燒刀子。
酒液入喉,隨隨冷不丁嗆了一下,連忙放下酒杯偏過臉捂著嘴咳嗽了兩聲。
回過頭時,眼中淚光朦朧,眼角染上了胭脂色。
男人執著酒杯定定看她,忽然撂下杯子傾過身,扣住她的手腕輕輕一帶,便將她摁在了案上。
酒壺和酒杯紛紛滾落,殘酒灑了一地,在溫暖如春的帳幄中氤氳出醉人的氣息。
女子被層層疊疊的繁複衣衫包裹著,衣擺敞開,腰帶卻緊緊系著,像一朵盛放的牡丹。
她始終那樣凝望著她,琉璃般清透的眼眸裡映著燭火,好似在燃燒。
一個人怎麽會有這種眼神呢?就好像她的眼中真的燃燒著兩團火,而燃料是她的靈魂。
他做夢也想讓另一個人能用這樣的眼神看他,然而那人永遠曖昧不清,永遠似是而非,惹得他輾轉猜疑。
沒有人能對這冶豔的風光無動於衷,更沒有人能在這樣的眼神下全身而退。
桓煊沒有退卻的意思,他今日既然夤夜來此,便是下了決定。
隨隨感到一陣尖銳的痛意襲來,整個人像是被撕成了兩半,比箭鏃入體有過之無不及。她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桓煊驟然停住,用上臂撐起身子,蹙了蹙眉,冷聲道:“別出聲。”
隨隨順從地咬住下唇,她很擅長忍受疼痛。
何況這種疼和心裡零割碎剮的痛比起來,實在不算什麽,她反而從這痛苦中得到了幾分放縱的解脫。
她將嘴唇咬得發白,額頭上沁出冷汗,與眼角痛出的眼淚和在一起往下淌。
桓煊素日習武,又帶著薄醉,仿佛要將一腔求而不得的憤懣發泄出來,不肯輕易將隨隨放過。
若是換成阮月微,他當然舍不得讓她受苦,可眼前的只是個贗品,他便沒什麽憐香惜玉的心思了。
隨隨受傷後身子還未複原,又是初次,很快便有些支持不住,臉頰脫了色,嘴唇也泛起白。
身體漸漸麻木,心臟卻一縮一縮地疼起來。
她眼角幹了又濕,長長兩道淚痕在燭光裡閃著晶瑩的光。
眼淚卻換不來桓煊的憐惜,反而激起了他心底某種隱秘又陰暗的東西,和著酒意,像狂風席卷他的四肢百骸,他隻想把她摧毀、折斷。
他仿佛不知疲倦。
最後一支蠟燭也燃盡了,只有窗紙泛著白,不知是月光透進來還是天亮了。
桓煊便借著這微弱的冷光看她。
朦朧光線下,七分相似變作了九分。
桓煊隻覺一股熱血衝上頭頂,恍惚間脫口而出:“阿棠……”
隨即他驚覺自己喚的是阮月微的小字,動作一頓,沸騰的血瞬間冷下來。
隨隨睜開眼,眼中有幾許困倦和迷茫。片刻後,她的眼神清明了些,柔情像春酒一樣漫溢出來。
她好像絲毫沒發現,他方才喚了另一個女子的名字,也不知是沒聽清,還是沒聽懂。
她抬起手,輕輕撫上他的臉側。
不等觸及,便被男人捉住摁在了頭頂。
她的眼神仿佛有魔力,讓他的血重又熱起來。
他負氣般地折磨她,不知過了多久,窗紙越來越亮,暖融融的晨曦照進來,遠處響起晨鼓,這回是真的天亮了。
桓煊退了出來,叫婢女來清理,自去淨室沐浴更衣。
兩個婢女都是王府來的,面孔有點生。
兩人一進屋便嚇了一跳,只見滿室狼藉,像被颶風掃蕩過,所有東西都不在該在的地方。
他們羞紅了臉,低著頭踮著腳走到床前。
隨隨困得睜不開眼,可實在不習慣由別人近身伺候,強撐著坐起身。
薄羅中衣自肩頭滑落,春條打眼一瞧,便看見她白皙肌膚上交錯密布的紅痕。
隨隨攏了攏衣裳,打了個呵欠,讓他們把銅盆放下,從其中一人手上接過布巾:“我自己來,你們換下床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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