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今日忽然又提起了?
桓煊又道:“帶一車桐油。”
高邁悚然一驚,這是要做什麽?他見主人臉色不對,不敢多問,隻得道:“是,老奴這就叫人去備。”
待桓煊回了院子,高邁方才找到機會問關六郎:“殿下這是怎麽了?今日不是出城去迎三鎮節度使麽?可是接風宴上出了什麽岔子?”
關六郎笨嘴拙舌,不知道怎麽啟齒,只是沉沉地歎了口氣,向宋九道:“你說。”
宋九壓低聲音道:“高公公,你道那位蕭泠蕭將軍是誰?”
高邁皺著眉道:“河朔節度使,還能是誰?”
他忽然想起蕭泠的另一重身份:“還和先太子定過親,可都是陳年舊事了,和我們殿下有什麽乾系?”
依譁
“乾系可大了,”宋九一張臉皺得像苦瓜,“那女殺神和咱們府上當初那位鹿娘子生得是一模一樣……”
高邁心頭一突:“莫非殿下打起那位的主意?”
這是找替身找上癮了?替完這個又替那個,可人家是女殺神啊,是想替就能替的嗎?
難道是他家殿下喝醉了酒冒犯了蕭泠,這才被她劃花了臉?
關六郎見高公公神情變幻莫測,知道他是想多了,在宋九後腦杓上重重拍了一下:“蕭泠和鹿娘子是同一個人。”
高邁大駭:“誰和誰是一個人?”
關六郎道:“鹿娘子用的是假名假戶籍,她沒死,是趁亂跑了。”
高邁的眉毛也和關六郎似地擰成了一團,堂堂三鎮節度使給他們家齊王殿下當外宅婦,這是圖什麽呀?
半晌,他突然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眾所周知他們家殿下生得和故太子有七八成相似……
“殿下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他欲言又止地問道。
關六郎道:“殿下宴後去了趟蕭將軍下榻的院子,出來的時候半張臉就全是血了。”
宋九用手往自己臉頰上比劃了一下。
高邁便知道了,是自己劃的。
他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麽,又似什麽都不太明白,但決計不敢往下深想。
他對關六郎和宋九道:“這件事切不可傳出去,若是外人問起,一律說是殿下酒後跌跤,不慎叫尖石劃破。今日帶出去的那些侍衛,關統領都關照一下。”
關六郎道:“這是自然。”
高邁又遣了個小內侍去叫醒高嬤嬤。
老嬤嬤年紀大覺淺,不一會兒就來了前院,高邁將事情來龍去脈簡單講了一遍,歎了口氣道:“殿下自小和嬤嬤親近,嬤嬤去勸勸殿下吧,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自割其面算怎麽回事呢……”
高嬤嬤一聽,立即去了齊王的院子。
東軒裡亮著燈,高嬤嬤走到門外叫了聲“殿下”。
桓煊道:“嬤嬤請進。”
高嬤嬤褰簾進去,桓煊放下手裡的書卷;“嬤嬤怎麽來了?快去烤烤火,別染了風寒。”
老嬤嬤來時已經哭了一路,眼睛腫成了胡桃,一見他臉上刀口,眼淚又落了下來,口中連道“作孽”。
她從袖子裡取出傷藥,這是尚藥局的秘藥,雖不能確保不留疤痕,至少能讓傷口快些愈合,讓疤痕淺淡一些。
“老奴給殿下上藥,”她哽咽道,“殿下做什麽同自己過不去啊……”
桓煊想拒絕,可看著高嬤嬤哭腫的眼睛,到底沒說什麽,只是緊抿著唇。
老嬤嬤顫顫巍巍地上前來,一邊抹眼淚一邊打開瓷藥盒,哆哆嗦嗦地用乾淨的絹布蘸了藥膏,厚厚地敷在他傷口上。
傷口很深,好在亂海的刀鋒薄而鋒利,只是細細的一道,看著並不猙獰。
高嬤嬤敷好了藥,抖抖索索地收起藥盒,自言自語似地道:“以前老奴也納悶,那小娘子雖然出身低,可也是爹生娘養的,怎麽會一點脾氣也沒有,受了殿下白眼還是笑微微的,殿下叫她學阮三娘,把她一晾幾個月,但凡是個人都有氣性,她卻跟麵團似的任人搓圓捏扁……”
她說著摸出帕子,掖掖眼睛:“哪有人是這樣的,都是老奴的錯,老奴那時候就該察覺不對勁了……”
桓煊一時不知道老嬤嬤是來寬慰他還是來往他心上插刀的,只是沉著臉不說話。
高嬤嬤老眼昏花,自然看不清楚他的臉色,自顧自道:“如今知道了也好,殿下也可以斷了念想,不必再自苦了,殿下早些把她忘了吧。”
桓煊知道她說得在理,他自己也是這麽打算的,可被老嬤嬤這麽說出來,他心裡卻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我乏了,嬤嬤也去睡吧。”
高嬤嬤還想說什麽,桓煊已經起身往淨室走去,她只能暗暗歎了口氣道:“老奴告退。”
桓煊叫了個內侍來:“送嬤嬤回後院,仔細石階上的冰。”
……
翌日清晨,隨隨照例一早起來練刀。
換好衣裳綰起發髻,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對田月容道:“把昨日得的那雙寶劍取來,我和你練練。”
田月容眨了眨眼道:“大將軍天天同屬下練,不覺得膩味麽?昨夜剛得了兩個劍僮,不如叫他們來試試。”
隨隨知道她又在打趣自己,不過她也好奇那對陳氏孿生兄弟本領如何——昨日看他們在席上舞劍,手上顯是有些功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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