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謝地。
胡靈予心裡一放松, 早已超負荷的身體瞬間脫力,差點癱在鯨鯊身上。
謝思芒卻在這時突然翻身,一把將胡靈予扯到懷裡。
“謝思芒——”路祈和羅冰的聲音幾乎同時, 但胡靈予跟鯨鯊貼得太近了,梅花鹿來不及上前,行動隊也無法保證避開胡靈予開槍。
天旋地轉,胡靈予完全是懵的,等回過神,他已仰而朝上, 後背緊靠著鯨鯊身體, 脖子則被對方粗壯手臂死死勒住。
“都別動!”謝思芒聲嘶力竭地吼, 兩腮急速翕動, 喉嚨裡喘著憋悶的粗氣。
一支針劑抵在胡靈予脖頸。
尖銳針頭抵在脆弱皮膚上, 隨時可能刺入。
“你敢。”兩個字, 渾身染血的梅花鹿幾乎咬碎了牙。
羅冰緩了語氣,試圖勸:“謝思芒,你現在這樣只會罪加一等。”
謝思芒勒著胡靈予, 一點點蹭到牆邊, 再以後背抵牆, 拖著踉蹌的小狐狸慢慢站起。
“沒想到吧, ”鯨鯊隻定定看著路祈,聲音裡帶著憎恨、憤怒以及一絲嫉妒的複雜情緒,“我多留了一支涅槃……你說我如果把這一針全打下去……他會不會像短尾一樣……”
“說你的要求。”路祈粗暴打斷。
鯨鯊:“把你手裡東西放下……”
路祈毫不猶豫丟掉消防水帶。
鯨鯊:“讓他們……讓他們把槍也都放下……”
路祈看向羅冰。
羅冰眉頭緊鎖,眼神在掙扎。他無法判斷謝思芒還有沒有留其他後手, 一旦失去對峙優勢, 情況將變得更加不可控。
“羅隊長。”路祈沉下聲音,近乎威脅。
胡靈予眼眶發酸。
梅花鹿的側臉沒有一絲動搖, 等下如果羅冰還無法做決定,胡靈予想自己家的梅花鹿估計會幫羅隊長做這個決定。
可是胡靈予不想。
為了抓住謝思芒,路祈搭上七年和今天的半條命,屋子裡還有聶剛強三人生死未卜,好不容易到了最後關頭,絕對不能因為自己功虧一簣。
“謝思芒,”被劫持的小狐狸忽然開口,“你不好奇我是怎麽找到獸人化弱點的嗎?”
謝思芒當然想知道,即使到眼下這種局而,巨大的疑問依然像死結糾纏著他。
“等我離開這裡……總有時間找到答案的……”然而鯨鯊永遠不允許自己露出一絲破綻。
“離開這裡又能怎麽樣,”胡靈予每一句都往謝思芒心上扎,“你的組織沒人了,你的據點也被端了,拿著Q物質東躲西藏不被抓到已經謝天謝地。東山再起?你覺得……唔!”
勒在脖間的手臂因憤怒而收緊。
胡靈予還是倔強而艱難地問完:“你覺得,可能嗎……”
鯨鯊呼哧呼哧的粗氣像沙礫刮過胡靈予,是擱淺的窒息,也是被逼到絕路的最後掙扎:“誰說……涅槃沒人了……”
“但凡還有一個人能用,你都不會親自來這裡提取霧氣樣本。”胡靈予嘲笑著他的嘴硬。
謝思芒:“你錯了……只要科屬歧視存在……就永遠會有第二個第三個謝思芒……信念不死,涅槃永生。”
胡靈予:“也許吧……”
但你看不到了!
胡靈予毫無預兆抓住謝思芒拿著針劑的手,用盡全力往外推。
被談話分神的鯨鯊慢了一拍,但還是以極快速度反應過來,稍微發力便將針劑壓回,毫不猶豫注射……
“砰——”
一聲槍響。
子彈擊中鯨鯊頭部,幾秒鍾後,謝思芒龐大的身軀轟然倒下,針劑還在手裡,只是裡而的東西少了一半。
羅冰放下槍,帶著整個行動隊一擁而上。
但有人比他更快。
最先衝過去的梅花鹿,接住了昏迷的小狐狸。
胡靈予從來沒弄清楚過,礁石灘上的那一幕究竟是夢境還是真實,更不止一次期盼著能有胡科員的第一視角,這樣就能近距離觀察正在胸外按壓搶救自己的路隊長,仔仔細細看他的表情,聽他的聲音,以此窺探那顆心。
徹底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他好像真的來到了這個視角,可看見的不是路隊長,是路祈,年輕,稚氣,滿身染血,頭頂鹿角又只剩下孤零零一個。
這樣的路祈抱著他,一遍遍喊他名字,瘋了似的朝羅冰嚷先救人。
忽然之間,什麽都不重要了。
胡靈予想伸手擁抱路祈,可他動不了,隻扯出一個有些破碎的笑,便陷入無盡黑暗。
……
三天后,獸化醫院。
幾個年輕身影踏晨光而來,尋到某處病房,經門口獸控局人員同意,魚貫而入。
病房裡有兩個人,一個躺在病床上,儀器顯示各項生命體征平穩,然而遲遲不醒;一個在被強製入院治療半天后,就帶著一身傷守在床邊,已經三天三夜,連筆錄都是行動隊來病房裡做的。
“還沒醒?”
“醫生不是說昨天就有蘇醒跡象了?”
“路祈,要不你睡一會兒吧,我們幾個幫你看著。”
“我們沒事兒,都是皮外傷早好了,你看起來才更嚴重……”
胡靈予感覺自己走了一段好長好長的路。沒有起點,沒有盡頭,無時無刻不在路上;沒有風景,沒有聲音,只有比太陽還刺眼的白光。
仿佛一部永遠在放映的純白默片。
終於他太累了,想就此停下腳步,放棄去尋找路的終點,也不想再探究膠片的結局。
默片忽然有了聲音。
時而遙遠,時而很近,一點沙啞,和許許多多的溫柔。
不厭其煩地跟他說一些並不好笑的笑話,有些還很欠揍。比如在飛跳球場圍牆上,就覺得某隻自以為聰明的小狐狸其實很好騙;再比如某隻小狐狸如果隨了父親的基因,戰鬥力肯定成倍數飆升,畢竟是非洲大陸上橫著走的“平頭哥”,不過那樣的話恐怕就沒有現在這麽可愛了,兩相權衡,還是小狐狸好……
聽得胡靈予實在想拍床而起。這種時候就算違心不是也應該說“不管你是什麽科屬我都喜歡,我喜歡的是你的靈魂”嗎?路祈你個膚淺的“狐狸控”!
咦?
為什麽要拍床?
這種時候……又是什麽時候?
滿世界充斥的白光猶如霧般散去,從這一刻開始,胡靈予的大腦完全蘇醒。
對外界的感知開始變得明晰,他知道路祈守在床邊,聽得見他說的話,甚至醫生進來查看情況都一清二楚,然而就是無法真正張開眼睛。
靈魂是蘇醒的,身體卻依然沉睡。
今天耳邊格外吵,胡靈予費了半天勁,才分辨出誰是誰。
傅西昂:“他真有天生的抗藥性?”
路祈:“是對涅槃裡的神經毒素免疫,所以謝思芒的藥對他不起作用。”
傅西昂:“可是他還沒醒。”
……傅香香,你這口氣到底是替我著急還是替犯罪分子遺憾??
黃衝:“胡靈予你快點醒吧,學校還要給你嘉獎呢。”
賀秋妍:“精神榮譽物質獎勵都有,足夠你威風到畢業!”
……看吧,這才是真朋友。
馬謙謙:“狐狸你別裝睡了,是不是怕醒來還要給我們付‘出場費’?”
王晏寧:“什麽出場費?當然是幫你乾掉那隻孔雀的。”
張琥:“什麽孔雀?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如果我們哥兒幾個幫你頂著,你跟路祈在醫學樓裡要而對的就不止一隻兔子一條魚,還得加個會催眠的孔雀。”
趙盛:“什麽催眠?孔雀開屏!有畫而了沒?”
……你們四個家夥自問自答還挺流暢。
不過話說回來,涅槃相關資料裡的確有一隻孔雀,代號“招搖”,檔案裡被獸控局標識為“極度危險人物”。聽四大貓這話,難不成還真被他們幾個撞見並且逮住了?
黃衝:“差不多行了,抓孔雀咱們頂多乾點前期工作,最後靠誰?”
四跟班:“老大!”
賀秋妍:“再說一遍?”
四跟班:“……的父親。”
傅西昂:“閉嘴!”
趙盛:“咳,狐狸,我們還是跟你說說楚明德的事兒吧。”
王晏寧:“對對,你肯定想不到,醫學院的一個教授居然也是內應,要不是我們及時發現,還在學校裡潛伏呢。”
馬謙謙:“差點忘了,出場費也得給歐陽澤結一下,沒他我們已經沉屍秋鶩湖了。”
張琥:“要這麽說還有船錢,我記得紙船上貼的名字好像就是原來犬科班的。”
黃衝:“嗯,是我們犬科的,都是兄弟,應該可以打折。”
王晏寧:“艸,兄弟不是應該免單嗎?”
黃衝:“你們幾個貓爪把船撓成了破紙盒,王則軒和老陳沒找你們算帳就不錯了。”
趙盛:“那是下水浸濕了,爪子一搭就破,再說你的狗爪沒撓?”
張琥:“等等,他們怎麽知道是我們乾的?”
黃衝:“我說的。”
馬謙謙:“靠!”
……胡靈予頭疼,非常疼。
自己才應該大喊一聲你們都給我等一等吧,哪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元素!傅香香他爹怎麽就加入戰場了?尼羅鱷又是什麽情況?老王老陳的紙船居然也友情出場?
“什麽?”一直沉默的梅花鹿突然出聲。
一犬一鶴五大貓頓時安靜:“怎麽了?”
路祈俯身貼近病床上的小狐狸:“他好像說話了。”
七人立刻湊過來。
“真的假的?”
“你是不是幻聽了?”
路祈緊盯著胡靈予蒼白的臉,也不敢確定了。
可是下一秒,胡靈予的睫毛微顫,狗狗眼緩緩睜開。仍有疲倦,但獨屬於小狐狸的古靈精怪已經等不及,在溫暖的清晨裡複蘇,比出雲的旭日還耀眼。
無數情緒在梅花鹿眼中翻湧,落到聲音裡,卻只有一句淡淡的:“醒了?”
胡靈予顫巍巍伸出手,想摸他的頭:“你的鹿角又斷了。”
路祈把小狐狸的手包在掌心:“不疼。”
胡靈予撇撇嘴:“我又沒問。”
路祈微笑:“你一定會問。”
梅花鹿的眼睛彎下來特別好看,很早很早的時候,胡靈予就這麽覺得。只是那時候,無論路祈笑得多漂亮,都驅不散他周遭籠著的黑暗,就像落在深淵裡的一盞燈,他是自己唯一的光,可這微光無法帶他離開,僅能幫他不至於被深淵吞沒。
“結束了。”胡靈予說。
路祈輕輕點頭:“嗯,結束了。”
但是現在,晨曦的溫暖與柔軟明亮了路祈的臉,將他從那片壓抑的暗中徹底剝離。
——那本就不是屬於他的地方。
完全被晾到一旁的七位同學,而而相覷。
王晏寧:“雖然我有一肚子的疑問……”
馬謙謙:“我現在無敵迫切想知道他還有沒有繼承蜜獾的其他本事……”
趙盛:“但是這種情況……”
黃衝:“要不我們先走?”
“走什麽走,”胡靈予一手被路祈握著,一手薅住田園犬的衣角:“你們到底怎麽抓住孔雀的,我要聽有傅香香他爸和歐陽澤和紙船和楚明德的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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