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添說是不去參加線下活動,可轉頭又打聽起了其他玩家的情況。他說這叫未雨綢繆,也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遙遠傳說》那麼多玩家,沒有最受歡迎,只有更受歡迎,知名的玩家不在少數,而跟甜酒販賣“有仇”的……也不在少數。
陳添仔細看了眼那張投票榜單上位列前十的,每一個名字都是那麼的眼熟,那麼的親切。就算偶有幾個不怎麼熟悉的獨狼,以《遙遠傳說》全員惡人的玩家尿性,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也不難預料。
“這個世界對我充滿了惡意。”陳添心疼地抱住自己,覺得自己要吃一大碗香辣兔丁才會好。
香辣兔丁製造者在廚房對他說︰“真宙以前當過兵。”
“什麼!”陳添整個人都精神了。
“後來退役接手了家裡的面館。”殷綏又道。
“哦……那他怎麼那麼有空?”陳添發覺他接觸過的所有公會的會長裡,除了富二代橘子汽水,就屬真宙在線時間最長。
殷綏︰“他們那邊的面館,過午不營業。”
難怪呢。陳添的上線時間一般是下午和晚上,可他每次上線,基本上真宙都在,原來是下午就有空了。不過這麼一說,“那你跟真宙不就算是同行?”
殷綏笑笑,“算是。”
陳添心想這敢情好啊,真宙作風端正,他跟殷綏又都是老玩家,有交情,要是把他拉攏過來……陳添一路暢想,仿佛已經看到了鐵塔壯漢一般的真宙擋在他前面,一打十的美麗場景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去見一面也沒什麼不可以。
驀地,他的額頭被人彈了一下。他連忙捂住額頭看向始作俑者,始作俑者拿東西路過,手肘撐著沙發背,問他︰“在想什麼?”
陳添表情無辜,“沒有啊。對了,你都認識真宙了,還認識別人嗎?譬如黑殺?”
這可是個棘手的人物。
可黑殺是在silver消失之後才進遊戲的,殷綏跟他不熟。即便是真宙,他知道的也就那麼多,沒有真的見過面。
遊戲初期的老玩家,大多已經佛了,現在還很活躍的,除了真宙就是月桂船長。月桂船長是個社畜,所以每天的在線時間不長,好在塞壬之歌也不是個戰鬥公會,全員文藝青年,自由散漫。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知名的玩家裡,本身也有已經露過臉的。譬如粉紅象的小貓,跟陳添一塊兒去過戈瓦達、打過空想之城,關系還不錯的那位,她還兼職做網絡主播。
這些頭部玩家,每天能有大量時間在線的,除了在校學生,基本都是自由職業者,像陳添這樣靠打遊戲賺錢的不在少數。其中尤以賞金同盟為最,賞金獵人麼,本就是靠這個吃飯的,打最難的副本、挑戰最難的任務,換取大額賞金。
再說回黑殺,西西裡特第一刺客,行事高調,但搜遍整個討論區,有關於他的信息卻很少。唯一能搜到的就是他跟無雙的八卦,老生常談了,沒什麼新意。
整個subrosa都是如此,會長冷香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堪稱遊戲裡最神秘的男子。
還有禍水,上次在小島遊戲裡,這人可壞得很。禍水的公會“庸俗紳士”一共十二位成員,每個都是惡人從良,那黑料就多了,簡直三天三夜都講不完。
這麼一看,陳添覺得自己真的很善良。
為什麼要來針對我呢?
用心險惡啊。
陳添頓時心生一計,嘴角勾起笑容,不知道的會以為他是想起了什麼開心的事情,知道的就會問︰“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什麼叫壞主意?”陳添不贊同這個用詞,“我這叫匡扶正義。”
翌日,陳添上線找到了柴可夫雞蛋。
柴可夫雞蛋已經把臥底事業做得風生水起,甚至參與了一次刺殺活動。陳添找到他時,他正在某貴族的莊園裡偽裝車夫。
兩人像地下黨街頭似的,在莊園的圍牆邊踫頭。
“你怎麼知道我手上有他們的黑料?”柴可夫雞蛋頗為驚奇,他記得沒有對甜酒販賣說過這些。
“geous告訴我的。”陳添在心裡跟geous說了聲對不起,並果斷出賣了他。
柴可夫雞蛋恍然。
當初在國王遊戲時,他和橘子汽水結盟,為了從塞壬之歌那裡搞到有關於情報,柴可夫雞蛋就拿出了geous的“黑料”——他的早期葬愛語錄以及青春疼痛詩作二三首。
如今想來,那個寫酸詩的少年,心裡想的人多半是他十四師姐。
陳添又道︰“其實……你自己也暴露了。”
柴可夫雞蛋不信,“怎麼可能?”
陳添便道︰“我因為一直經手各類雜貨,鑒定術練到了最高級。我看你一直拿著手上的小本本不知道在寫什麼東西,就也給它丟了一個。系統告訴我,這個小本本叫‘柴可夫雞蛋的記仇小本本’。都記仇了,那我猜裡面肯定藏著很多秘密。”
柴可夫雞蛋的表情,裂了。
蒼天可鑒,這本子是自製裝備,可以自己命名,但他跟這本子上記錄的絕大部分人都沒仇,起這個名字,純粹是因為好玩。
“你想做什麼?”柴可夫雞蛋小聲問。
“放心,我絕對不會去害人的。我還可以拿路易十四和龍族的情報跟你換。”陳添比了個發誓的動作。
誰能想到呢?
西西裡特大陸埋藏最深的秘密,都在柴可夫雞蛋的小本本上,陳添也沒追問他都是怎麼知道的。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刨根問底不禮貌。而這位推理狂人,除非必要,好像壓根沒有要拿這些秘密去幹什麼的打算。
雞蛋是個好人,陳添不止一次地在心裡感慨過。
甜酒販賣也是一個好人,柴可夫雞蛋在心裡不止一次地感慨過。可這個好人是個非典型好人,柴可夫雞蛋猶記得第一次跟他見面時,他是一朵茶樹菇。第二次再見他時,是在邪惡女巫的快樂墳場,甜酒販賣在幫著關門……
“其實……我這裡記的大多數都是些八卦,我從討論區看來的,有npc的也有玩家的。不過我都證實過了,打了五角星的那些就是真的,被劃掉的就是假的。剛開始我也只是為了方便做任務,再加上對推理感興趣,才去做偵查的。”柴可夫雞蛋說著,又謹慎地四下張望,確定附近沒有人,又道︰
“我可以給你看,但是你保證,無論你以後搞出多大的事,都跟我沒關系。”
陳添見他如此謹慎,不由得也慎重起來。ss作為搞事大戶,相信柴可夫雞蛋早就心裡有數了,可他還那麼謹慎,那……
兩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本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棕褐色手帳本上。
柴可夫雞蛋人也爽快,既然答應了陳添,就給他看了,他翻到其中某頁,“你看這裡……”
陳添被他帶的也跟做賊似的,兩人借著圍牆邊灌木的遮掩,蹲在地上,鬼鬼祟祟。待陳添看清那頁紙上記著的內容,不禁瞳孔地震。
“這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
“不得了,了不得。”陳添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他覺得有這條信息就足夠了,別的根本都不需要。作為交換,他又告訴柴可夫雞蛋︰“時間之龍愛格收養了一個人類小男孩,並取名為奧古斯汀,但其實奧古斯汀是路易十四的親弟弟。而且路易十四極有可能知道這件事。”
柴可夫雞蛋當即瞪大眼楮。
“這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
同樣的對話再度上演。
兩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本次踫頭會圓滿結束。
陳添得了消息,卻沒有聲張。他再次打開官網,看到投票頁面,“甜酒販賣”的大名已經到第一了,而且是斷層第一。
討論區人人在喊︰
【你一票,我一票,逆子今天就出道】
【你不投,我不投,何時才能熬出頭】
【逆子勇敢飛,父愛永相隨】
投票界面還能顯示投票者的id,看看給他投票的都是誰呢?好家夥,一個個連馬甲都不披,真身上陣。
橘子汽水、黑殺、無雙、禍水、月桂船長、pinklady、小貓,就連五芒星都來摻了一腳。陳添有一個算一個,都給他們寫到自己的記仇小本本上去。
人來人往的月隱城的大街上,他坐在街邊,召喚出討論區的光屏,十指飛舞。因為隱私政策,別人看不清他光屏上的具體內容,但看他那麼認真,又只有他一個人,難免有人好奇地問他在做什麼。
他便回答︰“我在記仇。”
“記仇?”
“你叫什麼名字?你投我票了嗎?”
“……”
“你完了我告訴你。”
陳添露出凶惡表情,仿佛真的在記仇一般,把他的名字寫下。那玩家頓時大呼︰“我這是愛你啊!”
“你愛誰?”silver突然出現。
那玩家頓時卡殼,仿佛乾壞事被抓包、撩騷遇到正主,明明silver跟甜酒販賣在討論區也不過是有個cp而已,但他就是莫名心虛,愣怔好幾秒,沉痛道︰“我愛我自己,我愛這片廣袤的大地。”
換來周圍玩家好一通揶揄和嘲笑。
有殷綏在,總算沒有那麼多人再圍著陳添了。陳添對殷綏開放了權限,讓他能看到自己光屏上的畫面——那並不是什麼記仇畫面,而是一個新編輯的貼子,有關於兩年前的一樁懸案《黑天鵝》。
那是官方舉辦的線上劇本殺活動,以西西裡特大陸為統一的故事背景,將城堡作為活動地點,全新創作了五樁謎案。
劇本殺需要玩家扮演不同的身份,如果是在線下,體驗感強一點的,需要自己換上戲服。但在遊戲裡就好辦了,進入古堡自動變裝,哪怕是一塊兒進去的同伴,可能連性別都變了,互相認不出。而且副本是隨機抓取,同一時間進入古堡的人過多,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和誰一起分到了一個劇本殺裡。
這很刺激,很好玩,但也由此牽扯出了一樁懸案。
發生在天鵝城堡的故事《黑天鵝》,是額定七人參與的遊戲,可遊戲出了bug,好幾十個人被刷新到了一塊兒。
於是一個城堡裡,出現了很多個一模一樣的公爵、公爵夫人、女兒、管家、花匠等等,仿佛在玩消消樂。
別說一起進來的人認不出自己的同伴,多照照鏡子,還會生出“我是誰?”的疑問。
bug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修復的,剛開始,玩家們都覺得很興奮。bug怎麼了?這麼難得的bug都被我遇到了,可見我是天選之子。
這不比規規矩矩玩劇本殺有趣嗎?
而遊戲公司呢?
有bug當然要修復,但能創造得出西西裡特大陸、培養得出這麼多“惡人玩家”的公司,必然也不是那麼循規蹈矩的。這個bug利用好了,不也是一個熱度?
就讓他們玩。
玩到最後,無人生還。
那棟城堡裡,被bug卡進去的玩家名單上到底有誰?又是誰,最先舉起了屠刀?因為這事,討論區掀起了一股推理狂潮,但真相,至今被掩埋。
而現在,這個真相落到了陳添手裡。
作者有話要說︰ 互聯網生存秘訣︰用別人的瓜拯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