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陳添站在了管家原先站的位置,目光落在書架上。
管家在這裡鬼鬼祟祟的,肯定是要找什麼東西。陳添一陣摸索,終於找到了一個暗格,而且是與魔法無關的,非常古老的那種機關暗格,深深地嵌在牆壁裡,不像是後來鑿的,像是從古堡落成之初就建在這裡的。
暗格的打開方式與短笛裡藏著的鑰匙相似,陳添廢了一番功夫,但好在還是打開了,裡頭放著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小海螺。
【被封印的海螺】
類型︰任務物品
內容︰噓,海螺裡的聲音,你聽見了嗎?
陳添拿起海螺放在耳邊,但什麼都沒聽到,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封,只能先收起來。在各種故事裡,西方的童話亦或是東方的神話,海螺都是一個奇妙的載體。
有時你能從中聽到海浪聲,有時能聽到美妙的歌聲,而這枚被藏在天鵝城堡書房裡的海螺,又會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呢?
此時進度條已經來到了70%,足足25%的進度獎勵,與沉默之心等價。
陳添又忍不住想到了那顆粉色寶石,心為何沉默,它又在掩藏著什麼樣的秘密?這背後藏著的真相,或許要比他猜測得更大、更驚人。
管家已經被敲暈了,捆起來丟在了一邊。陳添想了想,又捋起袖子揍了他一頓,並給他灌了清醒藥劑,就當是自己把他揍醒的。
只是等他醒來時,看到的只是空蕩蕩的書房和空蕩蕩的暗格,而陳添已經跳窗跑了。管家沉著臉咒罵一聲,將書櫃恢復原樣,也疾步離開。他沒有看到,一隻渡鴉悄無聲息地跟在他身後,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
陳添窺視著他,企圖抓住他和溫蒂密謀。可是沒有,展現在他面前的劇情實在太簡單,管家離開書房後就去了花園,照舊在那兒站了一會兒,便附耳跟溫蒂說話。
隨即溫蒂離開去小樓,重復之前的劇情。
如非必要,陳添是不喜歡打打殺殺的,他更希望劇情能順利走下去,從蛛絲馬跡中挖掘出真相。
可他又過了兩遍劇情,再無發現。
不多時,時間回環已經來到了第六輪。
陳添已經把城堡各處都搜了一遍,跟所有他覺得可疑的npc都有過對話,但收效甚微。尤其是溫蒂,作為一個那麼重要的npc,陳添去跟她對話,竟然只能得到今年圖察流行什麼花色的裙子、什麼口味的點心之類的回答。
剩下那30%的進度,會在哪裡呢?
這麼想著,陳添再次來到了花園,看著眼前無憂無慮、青春靚麗的少男少女們,腦子裡雖然亂,但心裡還是忍不住感慨——
這時候的圖察應該創立沒多久,一切都欣欣向榮。無論是宴會廳裡的那些成年貴族,還是花園裡的這些代表未來的少年,雖然身上多多少少都有貴族的通病,但營造出的氛圍卻很好。
王子殿下雖然也很臭屁,但他不會因為輸了一場遊戲就動怒。他們一起玩笑,一起打鬧,讓人忍不住感慨,原來圖察也曾有這樣的時候。
溫蒂俏生生地站在人群裡,花骨朵一般的年紀,讓人看了就心生喜悅。
陳添專注地看著她,腦海中又把整件事仔細盤了一遍,回歸到最初的那個問題——這個無限輪回的故事,到底是從哪個時間節點開始的?
是副本最開始的生日宴?是小樓裡的溫蒂之死?
亦或是……
陳添咬咬牙,決定賭一把。
他做決定很快,實施起來也很快,余光瞥見所有人都到場了,立刻拿出【黑天鵝音樂盒】,轉動發條。
沉眠之歌響起,花園裡的人一個個倒下,帶著安詳的神情陷入夢鄉。
陳添再指揮著貝貝,從沉睡的溫蒂身上摸出了粉色寶石。一個鑒定術打上去,進度條又來到了85%。
【沉默之心】
類型︰任務物品
內容︰傳說中黑天鵝送給人類的禮物。但是沒有人知道,這份禮物究竟從而何來?也許巨龍之崖的愛格和秘湖的阿默會知道呢。
“嗯???”陳添發出了驚訝的鼻音。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裡看到愛格和阿默的名字,甚至揉了揉眼楮,確認自己沒有眼花。
與此同時,沉眠之歌的時限也快到了。30秒的時間眨眼而過,而音樂盒的冷卻時間又很長,在副本結束之前是來不及續上第二遍了。
陳添當機立斷,從包裹裡拿出一把黑鐵小榔頭,對準寶石重重砸下。
“ !”寶石裂成了碎片,耀眼的光芒從中盛放。陳添下意識地閉上眼楮,直到“叮”的進度提示音在他耳畔響起。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溫德伯格在小樓“養病”時居住的那間臥室。
這說意外也不意外,從溫德伯格的穿著打扮以及屋內的擺飾來看,所以此刻的時間節點應該位於他15-16歲之間,正是走馬燈的那個時間段。
溫德伯格躺在床上,手裡握著那塊粉色寶石。陳添站在床的這一邊,而床的那一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時間能知曉一切,時間能證明一切,但時間不會主動說話。這是法則,是秩序。”
陳添快步繞過去,就看到了正在用寶石堆積木的愛格。那胖乎乎的身軀坐在地上,嘴上說著嚴肅的話,手頭玩得不亦樂乎。
“我隻想知道,我的妹妹去了哪裡。”溫德伯格笑容淺淡,眉宇間繚繞著病色,就連酒窩都變得不那麼明顯了。
“哪怕所有人都說她不存在,你也要找她嗎?他們都說你生病了呢。你們人類真是脆弱,動不動就會生病。”愛格道。
“溫蒂……她從小身體就不好,也養得嬌氣。你見過格拉姆斯城堡外的白色月季嗎?有一回我帶溫蒂去那裡玩,她想摘一朵花,卻被刺劃傷了手指,我正想哄她,她就開始哭了,哭了好久才停……可是我的溫蒂,她失去了一支手臂,那該有多疼啊……”溫德伯格喃喃說著,聲音越來越輕,握著粉色寶石的手卻攥得越來越緊。
“我是一定要找到她的,哪怕全世界都忘了她,我也會記得。”
“哪怕你可能會死嗎?”愛格問。
“是。”溫德伯格堅定回答。
“那你能把你手裡那塊漂亮的寶石送給我嗎?反正你都要去死啦,早死晚死都一樣啦!”愛格搓著兩隻爪子,眼楮放光。
“……”
溫德伯格無奈地笑了笑,“這是我妹妹的東西。”
愛格︰“人類,小氣!”
說罷,愛格也不玩了,扭著屁股就要走。可等到他飛出了窗戶,又似想起了什麼,探頭進來,說︰“要不是那隻臭天鵝來把我啄醒,本龍這會兒還在睡覺呢,沒個幾百年根本不會醒,才不來理你!”
溫德伯格微怔,“她……”
愛格︰“她已經死了,庇護你們的力量即將消失,不過她臨死前讓我轉告你們一句話——沉默的意思,是不要說話。”
溫德伯格還想再問,可愛格說完就跑了,眨眼間消失於碧空之上。
“沉默……”溫德伯格重復著這個詞,眼眸微垂,看著手中那顆名為“沉默之心”的寶石,嘴唇抿緊,不知在想些什麼。
陳添在旁邊看著,他再次陷入了什麼都不能做,只能乾看著的境地。但他的腦子還在思考,譬如,他想到了黑天鵝家族最後的結局。
滅亡。
不止是黑天鵝家族的滅亡,更牽連了整個百花郡,其原因是什麼?是溫德伯格企圖把他知道的關於神靈的秘密說出來。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以滅亡。
此時的溫德伯格還困頓於妹妹的事情,這明顯只是所有悲劇的一個開端、一個導火索。哪怕所有人都說他生病了,他也要一意孤行,如此看來,許多事情都是注定了的。
劇情繼續往前走。
溫德伯格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而這一次的劇情,也終於在16歲成人禮的當天,迎來了變化。
之前陳添就疑惑過,管家為何會把溫蒂叫到閣樓去?
答案揭曉了,是溫德伯格乾的。
這一次的溫德伯格同樣學會了隱忍,但他也一直在冷眼觀望著管家和“溫蒂”,尋找機會。終於,到了他成人禮的這天,他做好了一切的準備,讓管家把溫蒂叫到了閣樓,說有很重要的話要單獨跟她說。
等到了閣樓裡,一道魔法禁製封住了所有的出口。
“你到底是誰?”溫德伯格抽出了法杖。
“我是你的妹妹啊,哥哥。”溫蒂微微歪著腦袋,天真可愛。
“你不是。”溫德伯格冷若冰霜,“一年前的今天,就在這間閣樓裡,我的妹妹被法陣吞噬,隻留下一截斷臂和一顆寶石,然後,你出現了。”
“所以呢?”溫蒂用手指繞著長長的頭髮,天真的表情裡透出一絲邪氣來。
“我查過了,翻遍了所有的典籍,請教了無數的魔法師,終於查出來,那個血色法陣其實是強製傳送陣。剛開始,我以為它是一個獻祭法陣,你們是想用我妹妹的血肉,來為你們達成什麼目的,但我發現我猜錯了。你們的目的,其實不在於我妹妹,對不對?而在於她身上的這顆寶石。我的妹妹發現了你們的陰謀,於是不惜放棄一條手臂,也要將寶石留下。”
溫德伯格的話,雖然是推測,卻說得斬釘截鐵。不等溫蒂回答,他又繼續說︰“你們既然這麼厲害,為什麼不直接動手搶,而是要大費周章地用傳送法陣,甚至在失敗之後,又偽造畫像、清洗所有人的記憶,以一個荒唐的養女的身份住進天鵝城堡呢?”
溫蒂的臉上終於沒了笑容,面無表情地看著溫德伯格,無盡的威壓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溫德伯格恍若未覺,道︰“因為黑天鵝對不對?黑天鵝庇護著這裡。”
“呵。”溫蒂發出一聲輕笑,恨意染上眉梢,“庇護?她就是一個叛徒。沉默之心,本來就是我的東西,是她背叛我,偷走了它!”
“所以你處心積慮收買了管家,我妹妹的失蹤,是他做的,是不是?當時你還沒有以養女的身份住進天鵝城堡,最有可能動手的就是他!”
比起眼前這個假溫蒂,溫德伯格對管家的恨意更甚,“我父親待他如親子,他為什麼會背叛我們?”
溫蒂看出了他眼中的恨意,本不想說的話,又到了嘴邊,“為何背叛?人類,不是更了解自己的同類嗎?自私、貪婪、愚蠢、鼠目寸光,不過是一塊小小的神蛻,就可以讓他背叛你們。他還做著成神的美夢,多可笑啊。”
溫德伯格蹙眉,“神蛻?”
相比起溫德伯格的疑惑,陳添卻是如遭雷劈。
神蛻!
不是神格!
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陳添雖然也不清楚神蛻又是個什麼玩意兒,但很顯然那絕不是神格那樣高大上的東西,否則眼前的假溫蒂不會露出如此譏諷的表情。
他就說那神格怎麼那麼不值錢呢?
騙局,這就是一個大騙局!
陳添被震得回不過神來,以至於接下來溫德伯格和溫蒂說了什麼,都沒聽進去。等他稍稍平定心神,兩人的話題又繞回了粉色寶石上。
溫德伯格︰“你怎麼證明這是你的東西?”
溫蒂︰“怎麼證明?它是我的心,是我的心臟!卑鄙的叛徒偷走它,你卻要我自證?人類,你何其狂妄、何其自大,你以為那叛徒還能庇護你嗎?她已經死了,她庇護你們的力量正在消散,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能夠以這幅面貌進入天鵝城堡?”
溫德伯格眉頭一跳,“你幾次三番把‘人類’兩個字掛在嘴邊,不是人?你到底是誰?如果這顆寶石是你的心臟,那它本該長在你的胸膛裡,為何會被取出來?”
一連串的問題如疾風驟雨,可對溫蒂來說沒有絲毫影響。她又笑起來,那笑意泛著冷光,如同無形的壓力驟然壓在溫德伯格的肩頭,讓他的後背都滲出冷汗。
“你想知道?憑你也配?”溫蒂對著溫德伯格,緩緩地抬起了手。在她身後,那扇洞開的窗戶裡,一輪血月當空照耀。
那殷紅的血色,襯得溫德伯格的臉龐一片慘白。但他的目光依然堅定,法杖上繚繞出黑色霧氣,而他的背後的牆壁上,依稀出現了天鵝的身影。
紅與黑的對決,一觸即發,那瞬間爆發出的可怕能量充斥著這間小小的閣樓,又被魔法禁製阻擋著,開始反向壓縮。
陳添猶如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雖然他只是這劇情裡的一個過客,但置身於這樣的場景裡,還是忍不住心驚。
他的視線裡,只剩下交織的紅與黑,甚至都看不清溫德伯格和溫蒂的身影。漸漸的,紅色似乎佔據了上風,窗外的那輪血月,愈發地大了。
陳添不由為溫德伯格心焦,而就在這時,城堡裡突然響起了天鵝的叫聲,淒婉、哀艷,如同月夜之下,碧波湖上,一隻天鵝舒展著自己的身軀,泣血長鳴。
“轟——”繚繞的黑霧終於爆發,化作片片黑羽落下。
陳添捂著自己的小心臟再度看去,只見溫德伯格單膝跪地,將手中的法杖死死釘在了溫蒂的胸口。溫蒂瞪大了眼楮,似乎到現在也不能理解,自己為何會落到這樣的境地。
“為……什麼……”
溫德伯格逼問︰“我妹妹在哪裡?告訴我!”
溫蒂卻不讓他如願,抬手輕撫著他的臉頰,那一瞬間,好像又變成了那個天真可愛的少女,輕聲細語道︰“我就是你的妹妹啊,哥哥,你為什麼不救我呢?”
溫德伯格的眸光中出現一絲迷茫,但很快又恢復清明,他不斷追問,卻得不到答案。溫蒂死了,生命的氣息驟然消散,化作一個沒有靈魂的玩偶。
“叮!”
進度條加滿。
陳添還來不及多看一眼,眼前的景象驟變。天光灑落,他眨眨眼,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座廢棄的天鵝城堡。
殷綏就坐在噴泉池邊,手裡拋著一塊亮晶晶的碎片,支著下巴,“回來了?”
陳添看見那碎片就覺得呼吸一滯,“神蛻!”
殷綏挑眉,“神蛻?”
陳添︰“你不知道?”
殷綏︰“我應該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是怎麼通關的?”陳添滿頭霧水。
“暴力破解,先殺管家再殺溫蒂,時間回環崩潰,我就通關了。”殷綏雲淡風輕地好像失去菜市場買了顆大白菜。
沉默,是此時的天鵝城堡。
“咳,不要在意這種細節了。”陳添心想,反正殷綏折磨的是策劃,不關他的事。他簡略地概括了副本裡發生的事情︰
“所以故事應該是這樣的,溫德伯格的先祖救了黑天鵝,黑天鵝就送了他一顆寶石作為謝禮。但這顆寶石其實是假溫蒂的東西,多年之後,假溫蒂想拿回它,但又礙於黑天鵝庇護著這裡,沒辦法直接進來搶奪,所以,她用所謂的神蛻收買了管家。管家出手,卻被溫蒂發現,於是她拚著一條胳膊不要,留下了寶石。”
“隨後,黑天鵝的庇護之力隨著自身的死亡而削弱,假溫蒂趁虛而入,以養女身份入住,最後被溫德伯格反殺於閣樓。兩個溫蒂一真一假,都在閣樓出事,於是以閣樓為連接點,形成了時間回環。”
由此可見,所有的事情起源於那顆寶石。黑天鵝將寶石交給溫德伯格的先祖,名義上是為了報恩,但陳添覺得,那更像是一樁交易。
黑天鵝庇護著這個家族的人,讓他們扶搖直上,成為了圖察數一數二的大貴族。而這個家族的人,為黑天鵝保守著最大的秘密。
思及此,陳添掏出了那個小海螺,他覺得秘密就藏在海螺裡。海螺啊,它會讓人想到什麼?大海。
大海又能聯想到什麼?波波羅島。
波波羅島上有什麼?
萬葬坑,神魔大戰。
“還記得溫德伯格遺書的最後一句寫的是什麼嗎?”陳添明知故問。
“我終於知道西西裡特為什麼沒有玫瑰了。”殷綏答。
“對!溫德伯格雖然借助黑天鵝的力量最終殺死了假溫蒂,但真的溫蒂還沒有找到。這是他的執念,所以他成為了一個吟遊詩人,四處尋找。最終,他會追本溯源,找到一切悲劇的源頭,於是他知道了——西西裡特為什麼沒有玫瑰。”
陳添越說越興奮,“走,我們去找阿默!”
沉默之心的物品鑒定上說,或許愛格和阿默會知道它的來源。假溫蒂又說,沉默之心是她的心臟,如今愛格已死,他們只能去找阿默。
“不等隊友了?”殷綏打趣。
“不等了!”陳添還催他慢,“你快點啊。”
逆子麼,不是在跑路就是準備跑路,隊友會理解的。
不理解也會習慣的。
作者有話要說︰ 日漸頭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