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棲從與郭明征接觸的兩個玩家身上,感受到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或許他們已經在努力克制扮演普通人了,但優越感還是難以掩飾。
項卓一開始便確定莫棲是玩家,態度一直很謹慎平等,遇到廖儒學時又是在“哭喪”那種尷尬的情況下,自然也沒了玩家的架子,看起來倒是挺平易近人的。
眼前的施文軒盡管已經在努力掩飾了,卻總有隱瞞不了的地方。
例如見到莫棲第一眼時的警惕和放松,以及對上向琬思時的懷疑,都顯示著施文軒的身份。
向琬思倒是毫無所覺,她上前與施文軒商量明天的流程,言語處處體現著對新播音員的照顧。
施文軒在兩人中飛快地選定了向琬思,暫時放過莫棲,與向琬思交流。
莫棲打了個哈欠,戴上墨鏡,記住施文軒53的親近值。他搬了把椅子過來,坐著觀察兩人,同時不忘給項卓和廖儒學發信息。
之前他給廖儒學發了“閔詩華”三個字,廖儒學當時沒回復,這會倒是回了信息︰【閔詩華的資料一會發給你,另外她明天也會去學生作品展,到時候介紹你們認識。剛才騰不出手回復信息,我們遇到了另外兩個玩家,項卓和他們打了一架,你隊友還挺厲害的,一打三佔了上風。】
莫棲︰【一打三?不是就遇到兩個玩家?難道你也出手了?】
【我怎麼會傷害你以外的人,是這樣的。】
廖儒學打字很快,沒一會兒就發來無數條信息,很快解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有了廖儒學學生會長的身份,查幾個被處分的學生實在太容易了。
廖儒學根本不用去尋找,只要坐在學生會辦公室,給幾個學生打電話,找個來辦公室填寫撤銷處分申請表的理由就可以,保證那幾個學生定會飛快跑到思政樓。
這件事本可以不驚動任何人低調地進行,偏偏廖儒學利用校訊通高調地發了一條所有學生都能收到的信息,他公布了近一年學生的處分名單,裡面赫然包括了“齊巧燕”這個名字。
“你在幹什麼?”項卓看到廖儒學發消息簡直驚呆了,“你這麼做會把其他玩家引來的。”
“我就是想引出其他玩家,有人藏在暗處實在讓人不安。”廖儒學從容地說,“你們玩家之間,想要互相淘汰有什麼辦法嗎?”
“殺了就可以,”項卓說,“要不是莫棲是任務發起人,昨晚我就會殺了他。”
“是嗎?遊戲被殺掉現實可以復活?”廖儒學垂下眼。
“當然不是,死了就是死了。”項卓很隨意地說,“難道還能有他們提前退出遊戲,我這邊任務失敗死去的好事嗎?”
“你們這個遊戲還挺殘酷的。”廖儒學不帶感情地說。
“心軟的人新手關就死了。”項卓很平靜,“你想用這種方法招來其他玩家先下手為強?”
“是莫棲的意思,”廖儒學說,“他希望我們能夠控制住其他玩家,免得查到一半被人截胡。”
項卓滿臉詫異︰“他什麼時候說的?我們一直行動,我怎麼沒聽到?”
廖儒學︰“他沒明說,我猜到的。你覺得他為什麼會讓我們來查被處分的學生?”
“不是他說和向琬思有感情糾葛,更適合調查她嗎?”項卓問。
廖儒學︰“你太不了解莫棲了,他這個人遇到感情只會逃,向琬思對他有好感,他只會盡可能遠離,怎麼會主動接近。他之所以選擇自己不願意去做的事情,就是為了讓我們引來其他玩家,順便還能除掉想殺他的我和有競爭關系的你,一箭雙雕啊。”
項卓︰“……他怎麼知道查被處分的學生會引來其他玩家?”
“因為你,”廖儒學直視項卓,“你昨晚在知道齊巧燕有個警告處分後,第一時間就到從被處分學生中查,你在玩家中……應該算是平庸的程度吧,不太笨也不夠聰明,你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也能第一時間推測出來。所以莫棲給我們分配的任務,必然是一條會和其他玩家撞上的路。”
項卓︰“……”
廖儒學︰“早晨我聽到莫棲的分配方式後,就確定了他的心思,還同他確認了一下,那時候你雖然去洗漱了,但應該有監聽的方法,那段對話你沒聽懂吧?”
項卓並不想承認自己沒聽懂,他轉移話題︰“我明白莫棲想甩開我們的想法,可你既然猜到這件事,為什麼還要順他的意?”
“因為我有兩個目的,第一個就是保護莫棲不被我以外的人殺死,你也好,其他玩家也罷,都是我的敵人;第二個嘛……你猜不出來的。”廖儒學笑道。
項卓一把拎起廖儒學的衣領︰“你是真不怕我殺了你是嗎?”
廖儒學從容說︰“你不會殺,你雖然平庸,但總算不笨。你知道學生會長身份的便利,舍不得殺我的,我相信你能克制住自己的沖動。”
說罷,廖儒學還輕輕拍了下項卓的手臂,以示寬慰。
那瞬間,項卓是真的想殺人,但他聽到門外有人敲門,只能放開廖儒學,忍著氣躲在門口。
廖儒學整理下衣服,像無事發生一樣說︰“請進。”
來人是處分學生之一,廖儒學給了他一張表格,學生很開心地說︰“我被處分還沒滿半年,真的可以撤銷嗎?”
當然不會,廖儒學不過是利用職權罷了。不過這世界已並非真實,就算回到現實,大家也不會記得遊戲中發生的事情,廖儒學怎麼會在意一個普通學生的喜怒。
“等你們填完表格,學生會會向校領導打報告,領導根據情況酌情處理,你把申請理由寫得詳細一點,多賣點慘,這樣也方便我們幫你說好話。”廖儒學深諳打太極的功夫,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學生興高采烈地填過表格,對廖儒學千恩萬謝後才離開思政樓。他走後,廖儒學和項卓同時搖搖頭︰“不是。”
既不是許願者,也不是玩家。
莫棲曾把兩位玩家的視頻錄屏給廖、項二人看過,雖然看不清臉,但衣服、身形、說話方式、動作習慣都可以判定一個人的身份。
至於許願者,一個得到了許願盒子的人,會有心情來學生會填寫表格嗎?他可能在慌『亂』、驚喜和情緒交加中,連看手機的時間都沒有,所以第一個來填表格必然不是許願者。
廖儒學很有耐心,他靠坐在窗邊,低頭看向樓下,觀察著來來往往的人,忽然他眼神一變,叫來項卓︰“來了。”
項卓湊過去,見一男一女走入思政樓,各方面都與視頻中的兩位玩家吻合。
“是殺還是控制,交給你了。”廖儒學笑笑,“我可只是一個體力差的普通學生。”
“你還普通?我隻慶幸你不是玩家!”項卓恨恨地瞪著廖儒學,“一打二,我要是死了,一定拉你墊背。”
“我會袖手旁觀的。”廖儒學推推眼鏡。
由於是手機發信息,項卓與兩位玩家打鬥的過程廖儒學沒辦法詳細描述,他隻說三個人看起來都不如一棵草強。
在廖儒學的描述中,項卓與兩個玩家菜雞互啄地放了幾個道具卡就被負面效果折騰得舍不得打了,一直在靠體力肉搏戰。對方的女玩家體力強悍到令廖儒學羨慕不已,項卓逐漸示弱,最終破釜沉舟地拿出一個骨灰壇。
骨灰壇打開,一條開著紫『色』花朵的草藤飛了出來,對三位玩家進行了無差別的攻擊,要多凶猛有多凶猛。
男女玩家還驚嘆一聲“你竟然有ssr級道具”,緊接著三人就陷入苦戰。
小草生命力極強,不管他們怎麼砍,都抵擋不住草藤的不斷再生,草藤上開的花還有吞噬生命的能力,花瓣會化成一道紫煙,沾上煙的皮膚會迅速變成黑灰被紫煙吸收。
男女玩家最終被小草絞殺,項卓壯士斷腕,丟了一條胳膊,在臨死前抓住被草藤牢牢護住的骨灰壇,啟動骨灰壇,把小草收了回去。
莫棲︰“……”
所以一打三,是指小草一個打三個嗎?這棵草到底進化到什麼程度了?有點恐怖了。
不光是草,廖儒學也過於聰明冷靜了,日後絕對是個隱患。
兩位玩家死亡,遊戲也適時地給出有兩個人被淘汰的提示,莫棲隻掃了一眼,沒有打開遊戲app,他還特意對施文軒的方向晃了下手機微信界面,顯示自己一直在聊天。
施文軒倒是對向琬思說了聲抱歉,翻看了下系統信息,面上沒有任何波動,收起手機又專心與向琬思聊天。
與項卓一樣,其他玩家的死亡在他心中並不重要,他們這些玩家已經見慣生死了。
莫棲自嘲地笑了笑,他又何必說別人冷漠。廖儒學說得沒錯,項卓與兩位玩家對決的局面的確是他一手促成的,從分頭行動開始,莫棲便已經預見到了這一步。
只不過他當時想的是互相牽製,認為項卓和兩位玩家有辦法制服一方,讓對方無法深入遊戲,卻沒想到雙方牽製的辦法竟都是置對手於死地。
這遊戲是如此殘酷,若他不是任務發起人,昨晚就已經死在項卓手上了。
收到兩位玩家死亡信息後,莫棲摘下墨鏡,不再旁觀,而是『插』/入向琬思與施文軒的對話中。
遊戲共有五個玩家,有兩個玩家被淘汰,一般人會想到對決模式都是2對2,這個信息一發出,“莫棲是玩家”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
這樣一來,莫棲就可以放心試探施文軒了。
“施同學,”莫棲湊過來說,“你是什麼時候加入播音組的?看到你和向學姐合作,我真的好羨慕。”
向琬思耳根紅了下,嗔怪地瞧了莫棲一眼︰“都是工作,有什麼可羨慕的,而且,我們這不也是在合作嗎?”
她聲音柔柔的,看向莫棲的眼神也柔柔的。
“我開學到現在也沒見到過幾次向學姐,倒是莫棲你是學生會的,經常和學姐合作吧。”施文軒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也不甘示弱地回應。
向琬思看向施文軒︰“文軒,你進入播音組後就沒參加過幾次活動,還怪我不與你合作,我想找你都很難。我明年就退出播音組了,這是我們第一次也最後一次合作吧。”
說完,她一手一個牽起莫棲和施文軒的手,將兩人的手疊在一起,鼓舞兩人︰“既然是最後一次,那就不要留遺憾,我們一起把作品展搞好!”
好一招借力打力以退為進,如果莫棲與施文軒當真是兩個對向琬思有好感的學生,這一番『操』作下來,大概會對向琬思感情更深了,還會忍著對彼此的厭惡好好工作。
莫棲隻覺得若是“萬人『迷』”這個技能在向琬思身上,她大概可以更好地利用這個能力吧。
接下來本該是一片祥和的工作狀態,施文軒卻神『色』一變,話鋒一轉︰“學姐,你以前也是這樣的嗎?”
“怎麼了?”向琬思表情有些『迷』茫。
“對每個人都這麼遊刃有余,輕易地利用話術讓人相信你,願意幫你做事不求回報。”施文軒『逼』近一步,“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有本事讓人幫你報復那些對你有惡意的人吧。”
“你在說什麼?”向琬思滿臉無辜。
施文軒輕蔑地掃了莫棲一眼,揮出一掌將莫棲擊飛。
事情太突然,莫棲完全沒想到,他徑直向牆壁正中央的畫飛去,本該重重砸在牆上,不死也會重傷暈倒,誰知在撞上畫的瞬間,被一團軟綿綿的霧氣拖住,扶著他慢慢落到地上。
莫棲順勢地裝作暈倒,他倒要看看打暈他是想做什麼。
“你、你幹什麼!你把莫棲怎麼了?”向琬思是真的嚇到了,她臉『色』慘白,飛快向莫棲跑去。
施文軒手一揮,展廳大門緊閉,向琬思被他掐住脖子,按在牆上。
“我只是不希望一個普通人打擾我調查罷了,”施文軒眼『色』深沉,盯著向琬思說,“柯小曦死了,你知道嗎?”
“咳咳!柯小曦是誰?”向琬思艱難地說。
“去年新生典禮,你之所以會失聲,是她在你喝的礦泉水裡下了『藥』,難道你會不知道這件事嗎?”施文軒說。
“你、你在說什麼?我、根本不認識她。”向琬思眼淚滑落下來。
“好,你可以不承認。”施文軒胸有成竹地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第二個死的人應該是一個叫呂安河的人,這個人你總認識了吧?”
裝暈的莫棲微微抬起眼皮,呂安河這個名字他在處分名單上看到了,是六個被處分的人中,唯一一個被開除的學生,處分原因是企圖對女生施暴未遂。
因為已經開除,莫棲和廖儒學第一時間排除這人,現在仔細想想,如果呂安河仍有歹意,完全可以在校園內徘徊。大學校園是半開放式的,進校園不是什麼難事。
“他不是已經被開除了嗎?”向琬思害怕地閉上眼楮。
施文軒說︰“是被開除了,但是他還沒有達成目的不是嗎?學校為了保護受害者的名譽,沒有公開被施暴者的名單,不過我查到了,呂安河企圖施暴的人,就是你,你當然希望他死。”
莫棲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是遊戲的提示信息。他想看手機,又擔心被施文軒發現,這時霧氣愈發濃了,將他包裹在其中。
他有種被人保護了的感覺,趁機打開手機,果然水晶盒子裡出現了第二個紅『色』心型折紙。
施文軒也看了眼手機,得意地笑了笑︰“果然第二個心願已經實現,跟我一起去看看是不是呂安河好不好?”
他毫不憐香惜玉地單手扛起向琬思,帶著人離開展廳,向琬思手中的講解稿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