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陽台站了一會兒後， 甦好才回到辦公室，她強迫自己鎮定， 認真處理手頭的單子，先把單打出來， 隨後去倉庫跟兩個新來的檢驗產品， 外包裝還有日期，都要看。琪琪確定好了尾牙的酒店， 進來跟甦好說︰“我們這次準備弄一個漢服尾牙，你看怎麼樣？”

甦好抬起頭， 啊了一聲， “好啊。”

“我也覺得好，我們人不多，換裝起來才好玩。”倉庫光線比外面要亮，因為怕檢驗不合格， 所以燈裝的是最亮的，甦好臉上的愣松，琪琪說了一會兒發現了， 問道︰“有什麼事嗎？”

甦好回神，她笑了笑，搖頭，拿過琪琪手裡的策劃書，盯著看。

琪琪一直看著甦好， 見她仍然秀美， 但是眉間小小地擰著， 琪琪乾脆盤腿坐下來，盯著她看。

甦好察覺她的視線，笑問︰“幹什麼呢？”

琪琪︰“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甦好還是笑，她說︰“我就想，我挺沒用的。”

這種沒用，不是說讓周揚面臨選擇，而是周揚出事，她竟然想不出有誰可以幫一下忙，初中同學，高中同學，大學同學，其實都沒怎麼聯系，她結婚得太早，生活早就跟她們相差十萬八千裡。

而等她離婚了，她們卻大多數慢慢地走入職場，進入婚姻。

如今她開始拚搏，有不少的同學卻漸漸過起了柴米油鹽的生活，能產生交集得太少了。

“不會啊，你很好啊，又會做飯人又溫柔英語又好業務又行，而且還聰明，你沒發現我們所有人都以你為中心嗎？”琪琪撐在口紅的大箱子上，眨著眼楮說，以前美通其實就是一盤散沙，嚴崇不太會管理，脾氣暴躁，動不動就指著人說話，她自己做財務，但是很情緒化，跟嚴崇吵架起來，她可以什麼都不想管，更別提管理了。

小七他們三個人又都是宅男，除了編程，就是打遊戲，真要讓他們出面乾點兒什麼，他們都不行。

所以一開始業務才會往外放，偶爾收到買賣郵件，小七幾個七手八腳，連回話都不知道怎麼回。

可是甦好來了就完全不一樣了，她細心，體貼，情商高，很多事情看透了她偶爾會點撥兩下，最終是她凝聚力強，所有人跟她相處都覺得很舒服，每個人都願意跟她聊天，沒話都要找話聊，有時心情煩了，跟甦好抱怨兩句，她都照單全收，還會分析，偶爾給給建議，令人身心舒爽。

蕭華本來都遞了離職書了，甦好來了以後，離職書就不了了之。

還有那兩個新來的，都上班半個月了，一點要走的跡象都沒有，全是甦好的功勞。小公司流動性要比大公司大很多，因為福利待遇跟不上，往往小公司吸引的百分之八十都是混日子的，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可能會想拚一下。

可是這百分之二十的人哪兒那麼容易找的，鹹魚還是比較多的。

甦好的性格魅力，決定了他們兩個人留下來的。

所以漸漸地，甦好說話要比嚴崇更加有用，大家也樂意往甦好這兒靠，這不就是優點嗎？別人想學都學不來呢。

甦好笑笑，搖了搖頭，她沒法跟琪琪說周揚的事情。

這事兒應該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琪琪啊了一聲，抱住甦好的手臂，說︰“不要想太多，都會過去的，難道你現在覺得自己沒用，就要消極起來嗎？”

甦好一愣，“不。”

“那就是啦，消極應對不如樂觀看待。”

甦好捏了下琪琪的臉，“是啊，你說得對。”

雖然說出讓周揚放棄她的話有點艱難，但這是她心裡真正的想法，只有過了這一關，一切都會好。

畢竟周揚從事的不是普通的工作，這個時候，那點兒私人的情緒根本不值錢。身家性命要高於一切。

打包好後，甦好重新檢查一遍，沒什麼問題了，跟琪琪離開了倉庫，回到辦公室坐著，甦好打開手機看。

沒有任何信息，她思考了一下，翻找到雲綠的號，編輯。

甦好︰雲綠，周揚那邊有什麼進展，麻煩你跟我說一聲。

雲綠︰好的，不過最近很難啊，周揚可能要應付很多人呢，好好，你...是不是讓周揚放棄你啊。

甦好︰是啊。

雲綠︰我就知道！！

雲綠︰哎。

甦好︰會過去的。

下班後，甦好拐去超市買菜，回家了看到成玲在幫她縫那條黑色裙子，甦好放下菜，問道︰“怎麼要縫？哪兒壞了？”

成玲拉了裙擺起來，裡面脫了一條絲，她說︰“我們樓下的乾洗店搞的，好像是沒洗過這麼好的.....”

甦好︰“.......”

她湊過去看，“能縫好嗎？”

成玲︰“應該可以。”

甦好又看一眼那脫絲的地方，其實還好，就算不縫，也沒什麼事。她拿著菜進廚房，走進去之前，成玲突然問道︰“啊，周揚...最近很忙啊？”

甦好一頓，她回頭對上成玲的視線，成玲捏著針，面目柔和。甦好回以一笑，“他最近是很忙，可能要很長一段時間都很忙。”

“這樣啊，我還想著讓他過來吃頓飯。”

甦好捏緊了菜袋，笑道︰“會有機會的。”

成玲︰“好。”

*

灕江

周揚見到了那批材料，他帶的人坐在設備前面，一樣樣地過。周揚的手機只剩下通話發短信的功能，網絡被切斷了。

一牆之隔，坐著沈赫的舅舅，還有從京都趕來的秦老，正在泡茶喝，秦老笑得十分和藹，說︰“我還以為聶帥會來呢。”

沈赫的舅舅叫顧彥，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溫和地說︰“秦老，你這是連聶帥都懷疑？你這種心思可不行啊。”

秦老一愣，額頭的皺紋揪在了一起，他呵呵一笑，“怎麼會呢，我只是許久不見聶帥，說起來他還是我佷子呢，想見一面而已。”

“佷子？聶家跟秦家又不同姓。”顧彥手腕上戴著一串佛珠，指尖把玩了一下，說。

秦老又是乾巴巴一笑，他看著眼前老狐狸，心裡不得勁。好在他的外甥看起來是真的要搞周揚。

這時。

顧彥的秘書拿了一個手機進來，遞給他。顧彥松了佛珠，接了過來，一看號碼，他頓了頓，起身，跟秦老說了一聲抱歉，接著推開一旁的隔間，接了起來，不一會兒，顧彥出來，靠在門上笑。

秦老也看著他，“怎麼了？”

顧彥走上前，把手機放在桌面上，說︰“秦老，周揚已經申請審查了。”

“你說什麼？”秦老的臉色大變，“他自己申請審查？”

“沒錯，工廠已經停工了，不知道您安排的人什麼時候到呢？您打個電話問問？”顧彥微微一笑。

秦老臉色更難看，他的人，他的人肯定還沒到。

顧彥一臉無奈，十分惋惜，“周揚反將你一軍，您底下的人辦事效率太低了，要是在周揚申請審查之前抵達軍工廠，接下來的功勞可都是您的。”

秦老刷地起身，他狠狠地看著顧彥︰“是不是你告的密？”

“哦？我可沒有，秦老，你真是誤會我了。”顧彥一臉無辜，“我跟你是站在統一戰線的，這出了問題就是要審查啊，那..周揚選擇了自審，我們也拿他沒辦法吧？你想想看，這自審下來需要花多少時間？他寧可放棄三個月的自由，也要自審，是個狠人啊。”

秦老滿是皺紋的手背青筋都起來了。

可見氣得不輕。

周揚..周揚...

他似是想起來了什麼，“外頭...應該能查出些什麼吧？”

顧彥道︰“有問題肯定能查出來的。”

秦老臉色變換，一陣青一陣白，他看著顧彥，這話不是廢話嗎？這很明顯就是敷衍他，到頭來，只是換周揚三個月的自審，什麼都沒有改變，三個月後周揚又是一條好漢，只要聶還在位，他就下不去。

整場下來，他秦家反而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這個該死的周揚，還有顧彥這個老狐狸！

“秦老，秦老....”一旁的秘書趕緊上前扶住呼吸不暢的秦老，把他扶到一旁的沙發坐下，顧彥也趕緊叫人去請醫生過來看，還親自給秦老掐人中，秦老看著他，閉上了眼，是真一眼都不想看到這個老狐狸。

外頭。

沈赫抱著手臂，靠在牆壁上，冷冷地看著周揚，周揚專注地看著他們的數據，偶爾抬眼看一眼沈赫，四目相對，無聲硝煙蔓延，周揚微微一笑，“以後還希望沈少能多多關照啊。”

沈赫一句話不吭，盯著材料一樣樣地過去。

他的人跟周揚的人，都在檢驗，他的人檢驗第一關跟最後一關，半個小時後，數據出來了，沈赫走過去，拿起那份數據，看了一眼，後扔在了周揚的面前。

他臉色一直很黑，扔這一下，讓周揚的人暗自倒吸一口氣，一個個低著頭，等著結果。面臨這個緊張的時刻，周揚反而鎮定，他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拿起來，攤開一看，幾秒後，他掀起眼眸，看沈赫。

沈赫冷笑一聲。

周揚挑眉，隨即，他笑道︰“我欠你一次。”

沈赫︰“不必。”

“但是我想告訴你，我知道我自己放棄的甦好，但我可以為她終生不娶。”說完，沈赫轉身離去。

周揚臉色也沉下來，“那你就等著！”

還終生不娶？

還為甦好掉淚！

呵。

這兩個人怎麼都不消停呢，他看著手中的結果，恨不得撕碎了，稀罕情敵給的寬容？幾秒後，他又面色鎮定地將結果遞交給一旁等著的人，這才是真正的結果，他材料沒有任何問題，想必之前都是在訛他的。

顧彥的人接了結果，走進顧彥的辦公室。

秦老已經緩過神了，他掙扎著起身，帶著希冀看著顧彥，顧彥接過來，掃了一眼，才把結果遞給秦老。

秦老接過來，一看。

....結果是好的。

之前他命人放的東西，沒有用上。

“你們...你們....”秦老指著顧彥。

顧彥哎了一聲，說︰“秦老，栽贓陷害這種事情以後不能做啦，都什麼年代了，都是為ZF工作的，要秉公辦事啊。”

“我幫你把事情處理了，但您還是要小心周揚...反咬你一口。”這話，顧彥壓低聲音說的，秦老臉色發白，視線往外掃，隱約掃到了長相俊朗，眉宇風流的男人，吊兒郎當地靠在門上，含笑著看過來。

秦老一口氣上不來，直接暈倒。

顧彥立即安排人把秦老送去醫院，一切安排好後，看向周揚，周揚進門，恭敬地喊了聲︰“顧先生，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了。”顧彥說，“你爸還好嗎？”

“他很好。”

顧彥︰“那就好。”

顧彥看著眼前的男人，真覺得長江後浪推前浪，周揚如今手段要比周勤凱更為利落，年輕人有勇有謀，能屈能伸，這魄力確實無人能比，秦老送出門時，他還看到周揚安排了人跟上，這是打算留點兒什麼紀念。

秦老啊，越老越糊塗了，哎。

*

又過去五天，甦好沒有得到周揚任何消息，具體他是怎麼選擇怎麼決定的，也沒人知道。雲綠那邊也不知道，甦好問了李易，李易那邊卻只是讓她等，甦好只能耐心地等，她從雲綠那裡了解到。

如果真出事了，周揚就要被帶去京都。

如果還有回轉的余地，周揚也得先接受調查，這個時間有長有短，就得看周旋成功沒有。

臨近過年。

美通把尾牙定在1月18號，尾牙完，19號正式放假。

唐瑜發了微信說她們的尾牙定在1月16日，跟甦好相差兩天，甦好反射性地問唐瑜，“周揚最近有沒有去公司？”

唐瑜︰“沒有啊，有一段時間沒看到周總了，可能很忙吧。”

甦好有些失落，明知道還問，失落的感覺更嚴重。在這時，甦好也收到了唐銳的微信，他發了很長一段話過來。

唐銳︰我已經在海市安家了，工作挺好的，其實後來那件事情我細想了一下，我發現我可以不用那樣選擇的，我太要面子了，還有，妒忌他，妒忌讓我面目全非，拚著一口氣要跟他賭，如果我不跟他賭，我也損失不了什麼，可是我賭了，意味著再次放棄你。

唐銳︰對不起，甦好，我沒資格愛你。

甦好看完後，編輯。

甦好︰海市是個挺不錯的城市，希望你越來越好。

唐銳︰好。

甦好就沒再回復他了。

這天晚上，下起了雨，這個天氣下雨，冷得要命，甦好穿上了黑色的高領毛衣，配著一件長外套，從公司裡出來，整個人看起來清冷卻又柔情，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她腳邊，甦好愣了下，抬頭去看。

是聶。

甦好眼楮睜大。

聶笑著說︰“上車，我送你去見一見周揚。”

甦好心口一顫，她點點頭，匆匆地走過去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身上還有點寒氣，順帶帶了進去。

聶不動如山，隻穿了件襯衫跟長褲，也不冷似。

甦好搓搓手，看著前方的路，陰雨蒙蒙，車窗全是霧氣，車裡流淌著音樂，聶話不多，甦好也不是多話的人，兩個人都挺沉默的，但是兩個人目的都一致，那就是看到周揚。

車子前往軍工科技。

快抵達的時候，聶說︰“周揚選擇了你，所以現在需要自審，為期三個月。”

甦好一愣，刷地看向聶。

聶笑著看她一眼，“沒想到吧？他這麼風流成性的男人骨子裡也是有野性的。”

甦好揪著袖子，抿了抿唇，嗓音很低，說︰“從他瞞著我那一刻起，我就猜到了，他沒打算放棄我。”

“可是我不能讓他.....”後面的話她沒說完。

聶收回了視線，再次啟動車子，說︰“你們都在為彼此著想，這很好。”

甦好沒吭聲了。

她看向窗外，外面天色黑得可以壓地，他之前說過的話，她其實記得，說如果換成是他，他絕對不會對賭。

這個話，她是半信半疑的。

後來出事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一直沒出現，就代表事情沒解決，沒解決意味著他選擇了她，放棄了軍工科技。

這令她也很忐忑，心裡有猜測，如今從聶嘴裡說出來，證實了她的猜測。

甦好抬起指尖，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角。

抵達軍工的時候，甦好遠遠就看到了軍工科技很多穿著製服的人進進出出，周揚的那間辦公室門外也有人。

聶帶著甦好走過幾個雨水堆積的地方，來到辦公室外，遞交了證件，那人看了甦好一眼，隨後假裝沒看到，挪開了視線，甦好記憶力卻好了起來，這人似乎是李易是師兄好像，看過李易發朋友圈。

聶收了證件，推開門，示意甦好進去。

甦好深呼吸一口氣，踩上台階，進了門，就看到周揚穿著白襯衫，黑色長褲，長腿交疊，靠在桌子旁，拿著一本書在翻。

眼尾狹長，一派漫不經心。

甦好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

高中時的他跟現在重疊，仿佛仍是那個少年，記憶有些模糊了，她腦海裡隻閃過他在打遊戲，將一顆糖隨意遞給站在身後的她。

她接過來，心跳猛然加速。

那顆糖後來放在枕頭底下，舍不得吃，融化了。

又站了一會兒，甦好往前走，腳踩在地板上，發出了聲音，周揚掀起眼眸，合上書本，看到了她。

愣住了。

啪——

書本掉在地上。

周揚刷地站起來，往外掃去，“你怎麼來了？”

說著就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拽，甦好跌到他懷裡，他摟住她的腰，靠在桌子上，低頭看她。

他身上還是帶著冷杉味，甦好閉了閉眼，湊近他脖子，細細地品了一下。

周揚愣了下，反射性地抬高修長的脖子，幾秒後，他低笑︰“幹嘛呢？跟個小狗一樣，我可沒在外面亂來。”

甦好睜眼，下一秒，摟住他的腰，兩手在他身後交握。

周揚又笑了一聲，靠著，讓她這麼安靜地撒嬌，然，下一秒，似是想到了什麼，他抓住她的手，拉開。

甦好不耐地看他。

周揚眯眼︰“你還好意思這樣看我？”

甦好掙扎，還想抱他，周揚不讓，抓得很緊，“我沒放棄你。”

甦好︰“嗯。”

“那你怎麼還讓我放棄你？嗯？”周揚眼眸恨恨地，“你就那麼不信任我嗎？”

甦好不往前抱了。

她額頭抵在他胸膛，輕聲說︰“我本來是想，你放棄了，保住了自己，過了這一關，我再找機會追你。”

周揚愣了幾秒，咬牙道︰“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