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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無鄉》127 囹圄(三)
許暮洲從來沒想過,“分別”會是如此殘忍的一件事。

狂吼著的颶風海浪讓近在咫尺的距離變得遙遠,許暮洲聽不太清他們在說什麼,那些哭泣和悲傷碎在風裡,變成獵獵風聲中的一部分。

許暮洲只能看見嚴岑走到了宋妍身邊,面無表情地遞給了她一瓶粉色包裝的飲料。

宋妍蓋著秦薇眼楮的掌心冰涼一片,她精疲力盡地跪坐在地上,哆嗦著想伸手從嚴岑手裡拿過那瓶東西。

“你想好了?”嚴岑攥著瓶身,一時之間沒有放手。

宋妍答非所問,而是說︰“你說,這麼大的動靜,鐘璐為什麼沒有下來?”

嚴岑抿著唇。

宋妍本來就沒指望他回答,而是自顧自地接了下去︰“這就是默契,嚴岑。刻意避開的鐘璐是,現在站在這的你也是,你們倆都知道我會怎麼選。”

“默不默契的先不說。”嚴岑說︰“我只知道,你一定會後悔。”

“會的。”宋妍很誠實。

“有些事情是不能回頭的。”嚴岑繼續說︰“你如果執意想把她送回去,那你的‘小蛋糕’可就沒有了。”

宋妍的掌心下有溫熱的什麼湧了出來,秦薇濕透的睫毛掃著她的掌心,明明那麼輕柔,卻像是重若千斤的鐘杵,一下一下地,狠狠地敲在她心上。

宋妍舔了舔唇,說︰“我知道。”

“可真是……”嚴岑感慨道︰“最狠婦人心啊。”

“你說得對,是我有罪,這都是報應。”宋妍不想跟嚴岑辯駁這個對錯了,她把這句話照單全收,破罐子破摔一樣地說︰“是我改寫了她的人生路徑……不過,被人改寫人生的滋味,你不是最清楚嗎。”

宋妍頓了頓,側頭看向了嚴岑。

從許暮洲的角度看過去,他只能看到宋妍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是對嚴岑說了一句什麼。

下一秒,嚴岑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了許暮洲的方向。

其實二樓的平台離大廳距離不遠,許暮洲之前也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身形,會被嚴岑發現,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許暮洲握著欄桿的雙手一緊,後背僵住,第一反應是想躲——因為他居然第一次在嚴岑的眼神中看到了名為“緊張”的情緒。

這太反常了……不,不只是嚴岑,甚至於今天出現的一切情況都遠遠不在許暮洲的預估範圍內,許暮洲自認自己也只是個普通人,也會本能地想要逃避自己不想思考、不想面對的事情。

但他咬了咬舌尖,硬逼著自己從本能地情緒中抽離出來,迎上了嚴岑的目光。

無知可以無畏,但人不能事到臨頭了還要自欺欺人,當做什麼也沒發現。

他相信,嚴岑必定接收到了他“想要留在這裡”的意願。

許暮洲的心怦怦直跳,在博弈場上,誰先心虛誰就輸,許暮洲捏緊了手下的欄桿,等著嚴岑的反饋。

事實上,許暮洲本以為自己這樣不請自來的行為會被嚴岑製止,誰知嚴岑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看樣子,竟然是默許了他呆在這裡。

許暮洲對嚴岑這種矛盾的情緒和行為有些不解——嚴岑明顯對許暮洲在場這件事很緊張,但他卻沒有做出任何行動來緩解自己的緊張。

無故探聽永無鄉的私事,本來就是許暮洲先理虧。明明只要嚴岑開口讓他回去,許暮洲是絕對拒絕不了他的。

但嚴岑沒有。

許暮洲情感上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忍,覺得自己是踩在嚴岑縱容他的底線上瘋狂試探。但他的理智卻不容許他退縮,因為他忽而有種預感,這或許會是他離“永無鄉”最近的一次。

許暮洲不傻,而且拜生長環境所賜,他要比普通人更加敏銳,哪怕在混亂之中也能第一時間抓住重點。

——剛剛嚴岑要遞給宋妍的那瓶飲料,許暮洲並不陌生。

當初他剛到永無鄉的時候,嚴岑曾經在門口替他拿過一瓶。許暮洲當時只是淺淺地嘗了一口,依稀記得那東西的味道類似於某種植物或者蔬果,當時他對永無鄉的認知近乎為零,事後也不記得去探究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

許暮洲的眼神掃過大堂的各個角落,先前的攤位被風撲散,上面的飲料散落一地,許暮洲打眼一掃,才發現這些飲料是有區別的。

除了嚴岑現在拿在手裡的粉色包裝瓶外,還有一種綠色包裝的。許暮洲閉著眼努力回想了一下,發覺當初嚴岑親手拿給他的是另一種綠色的。

許暮洲心下微沉,已經有了猜想——現下看來,這瓶飲料恐怕不僅僅是“飲品”這麼簡單的東西。

許暮洲的出現似乎沒有對嚴岑造成什麼影響,他順勢松開手,將那瓶看不清模樣的“飲料”放進宋妍手裡。

“那個稱呼沒必要再叫了。”嚴岑輕描淡寫地說︰“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虧你還記得。”

宋妍本來也是一時沖動,話說出來自己先後悔了,好在嚴岑沒介意。現在嚴岑台階都遞到她眼前了,當然不能不下。她嗯了一聲,帶過了這個話題。

秦薇仿佛在這種沉悶的氣氛中感覺到了什麼,她垂在身側的手指艱難地動了動,試圖從宋妍懷裡脫逃出去。

宋妍回過神,不容拒絕地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她放開蓋著秦薇眼楮的那隻手,試圖想擰開手中那瓶飲料的瓶蓋。

但她的手抖得厲害,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如果下不了狠心,就算了吧。”嚴岑沉聲說︰“鐘璐不會給你那麼多猶豫時間的。”

秦薇從這句話中汲取到了微不可見的希望,她的眼神亮了亮,看向宋妍。

可惜宋妍沒有看她,她有些偏執地咬了咬牙,深深地吸了口氣,才終於擰開了那隻瓶蓋。

她的手指無意識縮緊,散發著草木香氣的液體從瓶口撒出來,濺在了秦薇和她的身上。

“小薇。”宋妍低下頭,用一種反常的溫柔語氣說道︰“喝口水。”

“……不。”秦薇顫抖著唇,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宋妍避開了秦薇的問題,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收緊手臂將她抱了起來,動作輕柔地將瓶口抵在她的唇瓣上,輕聲說道︰“你會睡一覺,然後忘了這個噩夢。”

“……你不但要送我走,還要讓我把你忘了?”秦薇問。

秦薇的聲音很輕,哪怕到了這個地步,她依舊還抱著一絲僥幸心理,想要宋妍聽聽她說的話。

“我想留在這。”秦薇歪頭避開了那瓶可疑的飲料,喉頭一哽,艱難地說︰“我願意留在這,不行嗎?”

她不肯配合,這東西當然喂不下去。宋妍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換了個策略——她將那瓶飲料收回自己唇邊,當著秦薇的面含了一口水。

秦薇眼裡的光驟然熄滅了。

宋妍沉默著,將剩下的大半瓶飲料隨手一扔,脆弱的飲料瓶骨碌碌地滾到門邊,裡面的飲料灑了一路,跟滿地的雨水融在一起。

飲料瓶最後撞在了門邊的牆上,瓶身乾癟下去,吐出了最後一口飲料,安安靜靜地待在陰影裡不動了。

宋妍低下頭,她伸手捏住秦薇的下巴,用舌尖撬開了對方的唇齒。

秦薇下意識想咬她,最終還是沒忍下心,清苦的藥水順著她的喉管流入她的身體內,秦薇阻攔不及,連嗆帶咳地喝下去一大半。

命運就是這麼奇怪的東西,明明最想拚了命保護秦薇的就是宋妍,但最終親手傷害她的,也恰恰就是宋妍本人。

這個吻繾綣而又決絕,像一把溫柔的刀,一點點地凌遲著兩顆千瘡百孔的心。

秦薇的眼神絕望又無助,她勉強抬手抓住宋妍衣襟,方才那氣勢洶洶的模樣已經消失殆盡,只剩下懇求來。

“求求你……”她卑微地說︰“就這一次……求你了……”

宋妍的手指發顫,強忍著不去看她的眼楮。

“不。”宋妍說。

秦薇怔怔地松開手,不再求了。

宋妍抿著唇摸了摸秦薇的臉,她的小姑娘哭得厲害,眼淚從眼角滑落下去,沒入了長長的黑發中。

秦薇是被她傷透了心。

極致的痛苦大概是不需要用語言去佐證的,許暮洲愣愣地站在二樓平台上,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沒有父母,天生情感就比普通家庭和睦的孩子淡漠一些,饒是如此,此情此景下,許暮洲也很難說他沒有被觸動。

過了片刻,秦薇大概是睡著了,宋妍支著地跪坐起來,搖搖晃晃地將秦薇橫抱在懷裡。她沒有回頭看一眼任何人,而是邁開步子,向著永無鄉外走去。

嚴岑目送著她走進風雨之中,才轉過身抬頭看了看許暮洲,抬腿上了樓。

許暮洲沒有動彈,站在原地等著嚴岑走上來。

嚴岑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冰涼的臉,語氣溫和地說︰“回去吧。”

他說得那樣自然,跟平時閑聊時別無二致。明明這是許暮洲最習慣的語氣,但在這個情景下,反而顯得魔幻非常。

“嚴哥。”許暮洲沒跟他對視︰“那就是……永無鄉說的,記憶清理手段嗎?”

嚴岑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嗯了一聲,承認了。

“那我喝的是什麼東西?”許暮洲說。

嚴岑的手一頓,隨口說︰“是讓你能在永無鄉生存的東西,跟那個不一樣。”

他在逃避,許暮洲想,這種打太極的敷衍方法實在太拙劣了。

“怎麼了?”嚴岑若無其事地笑著摸了摸他的臉︰“嚇著了?”

許暮洲當然知道他跟秦薇的情況不一樣,他不像秦薇一樣是被迫接受這一切的,他有“知情權”,也有過“選擇權”,無論如何不會走到這樣慘烈的地步。

他的理智在瘋狂地告訴他,現在他應該接受嚴岑的粉飾太平,但他本人卻無論如何不能當做沒看見。

“嚴哥。”許暮洲低聲問︰“永無鄉到底是什麼地方。”

嚴岑臉上的笑意淡去,他收回手,沉默了良久,才開口道。

“……是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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