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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無鄉》155 長生天(二十五)
夜風從一塊接縫不齊的窗縫裡打著旋進來,將被蛀空的窗稜吹得嗚嗚直響。靈堂中的白幡輕輕地揚起一角,配著那嗚咽低沉的風聲,無端讓人起了一身冷汗。

“果然。”嚴岑說。

許暮洲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先是一臉懵逼地看了看宋雪瑤,又回過頭看了看嚴岑,問道︰“……什麼玩意?”

嚴岑從辛夷手中接過那幾根針,在許暮洲眼前晃了晃︰“那黑衣人是想來收回這東西——宋雪瑤死得蹊蹺,但之所以能安全逃過太醫的檢查,是因為有金針封住了大脈,留了一口氣息在,所以看起來才面色紅潤,像是睡著了一樣。但只要這口氣泄了,她的好氣色也就沒有了。只要挨過入棺那一天,第二天再收回金針,把脈也把不出什麼了。”

許暮洲︰“……”

這什麼中醫黑科技,他想。

“柳盈盈之前也沒想到這點毒會弄死宋雪瑤,但問題就在於消息不通導致出了烏龍,宋雪瑤真的死了。”許暮洲說︰“於是她生怕查到自己,才不知怎得在宋雪瑤身上封了金針,來讓她看起來是正常死亡?”

嚴岑將那針重新塞回辛夷手中,嗯了一聲表示贊同。

“柳盈盈心倒是很毒,有這個算計人命的心思乾點什麼不好。”許暮洲感嘆道。

“大人!”辛夷眼見著從宋雪瑤身上拔出金針,又親眼看著她身上最後一口生氣消散,頓時眼圈赤紅,雙手死死地攥著棺沿,指甲幾乎要崩出血來。

“事已至此,皇后娘娘為人所害,大人不應稟明陛下,為娘娘討回公道嗎?”

“我建議你暫時冷靜,不要貿然去喊冤。”許暮洲拍了拍她的手腕,實事求是地說︰“宋雪瑤最後明知自己要死,為何不將這件事鬧大好好診治自己,而是要順水推舟地裝作不知?你或許不清楚,但是在法律上還有種東西叫責任界定,不是誰死誰有理的。”

辛夷一時語塞︰“娘娘——”

“噓——”許暮洲食指豎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意味深長地道︰“臨到最後關頭,沉住氣,別給你家娘娘的身後事抹上一層灰。”

許暮洲跟嚴岑搭檔久了,別的不說學會,唬人的能耐倒是學到了六七分。辛夷被他這種半遮半掩的態度唬得一愣一愣,還真的覺得他有更多盤算。

“今天的事別對任何人說起。”許暮洲和辛夷說話的功夫,嚴岑已經走到了門邊,臨出門時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回過頭,用眼神掃過一邊睡得天昏地暗的小豆丁,刻意壓低了聲音吩咐道︰“否則就不止是你一個人的事了。”

宋雪瑤死了,但她的兒子還活著,后宮中沒有母親庇佑的孩子本來就如履薄冰,若是被有心之人盯上,能不能好好長大就要另說了。

嚴岑比許暮洲更清楚對方的死穴在哪,一大一小兩根棒子精準地打在了七寸之上,辛夷張了張口,卻忽然發現自己仿佛被什麼掐住了喉嚨,發不出聲音來。

“很好。”許暮洲滿意地說︰“你若是有空,不如多替你們娘娘找一找那支骨笛。”

嚴岑推開殿門,外面的夜風倒灌進來,瞬間將方才開始一直繞梁不絕的嗚咽風聲吞沒殆盡。

今夜的天氣很好,許暮洲抬頭看了看天空中高掛的星鬥明月,那些星辰並不比螢火之光要明亮多少,但卻是這夜幕中唯一的光。

深夜各處都熄了燭火,整座城死一半地寂靜,許暮洲跟嚴岑並排走在宮道上,看著身邊千百年不變的建築和磚紅宮牆,有一種時代錯亂的錯覺。

“所以我果然不喜歡這種朝代。”許暮洲說。

嚴岑看他一眼︰“嗯?”

“你之前說得好像也沒錯,衛文軒根本沒把孟晚晴當獨立的人看——不對,他好像也沒把誰當獨立的人看過。這個社會制度就是這麼無知又自大,孟晚晴自己沒資格處理自己的肉體,自殘就要被視作挑戰權威,要被懲罰。宋雪瑤只是不想苟延殘喘了,也要小心翼翼,生怕被冠上‘自戕’的名頭。”許暮洲說︰“仔細想想,在這種令人窒息一樣的大環境底下,宋雪瑤和孟晚晴會抱團取暖,好像也可以理解。”

許暮洲抬起手腕,繡球花垂落下來,在半空中輕巧地晃蕩著。

在月光下能清楚地看到這隻繡球花已經變白了大半,只剩最後三分之一的黑色還附著在上面,那些黑色粘液緩慢地流動著,像是流動的血。

“嚴哥。”許暮洲說︰“你說宋雪瑤的執念會是什麼?”

“宋雪瑤是被人害的,但她最終死去時卻是心甘情願的,所以我不覺得她的執念是想平冤昭雪。”嚴岑收回目光,淡淡地說︰“或許她的執念是為孟晚晴留個全屍,也或許是替孟晚晴討個公道,或者是我們沒猜到的別的什麼——執念這種東西很有趣,它或許看起來微乎其微,並不起眼,但是對任務對象來說,這就是他們深入靈魂的願望。”

“我明白,就像在小孩子眼裡,丟了一顆糖果就等於天塌了。可是在大人眼裡,這不過是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不同角度不同看法。”許暮洲聳了聳肩︰“只是,大人可以覺得一顆糖果無關緊要,但不能覺得一顆糖果對於小孩子來說無關緊要。”

“嗯。”嚴岑贊許地捏了捏他的後頸,誇獎道︰“說得對。”

原本長長的宮道似乎在逐漸變寬,宮道餃接的宮門之間的路程也在縮短。直到許暮洲在十分鐘內走過第二個門時,他才發現似乎有哪裡不太對。

“這是往哪走?”許暮洲忽然發現這好像不是回平劍營的路,不由得問道︰“還有別的地兒要去?”

“去柳盈盈那看看。”嚴岑笑了笑,說道︰“無論宋雪瑤想不想平冤昭雪,這位露貴妃可都不無辜。”

許暮洲一愣。

他腕上的繡球花似乎是染上了他的體溫,變得溫熱圓潤起來,上面翻湧的黑色粘液也在隨著許暮洲走動的動作微微晃動。許暮洲忽然發現,上面的黑色液體正在隨著他們的步調,以一個非常緩慢的趨勢下降著。

驚蟄一過,春天就過去了一半。

凍土化水,草木逢春。

離長秋宮越遠,那種被靈堂白燭烘托出的生死感就越淺薄,金碧輝煌的宮城中春意鼎盛,誰還記得有兩條人命被留在了上一個冬天。

除了他和嚴岑這兩個不被時代承認的外來者,還有誰能知道宋雪瑤還有著死也不能埋沒的執念。

柳盈盈的母家不遜於宋雪瑤,在這宮中也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分居的宮殿也離衛文軒的主殿非常近。從長秋宮過去,再往外走個半小時不到也就快了。

這種宮殿樓宇之類的建築通常劃分得很大,就像宋雪瑤的住所佔地面積能頂一小區一樣,柳盈盈也是如此。

過了整座宮城的中軸線,再往西走過兩道門,其實就都是柳盈盈的地界了。

跟宋雪瑤那種乾淨整潔風不太一樣,柳盈盈似乎格外喜歡花,許暮洲離著老遠就聞見了一股嗆人的花粉味道,活像是被人兜頭扔進了等著授粉的花叢裡。

“我的媽——”許暮洲捂住口鼻,悶聲悶氣地說︰“她蜜蜂成精嗎?”

“或許呢。”嚴岑笑道︰“話本裡頭不常說,什麼被帝王親手澆灌過的嬌艷芍藥成了精,來尋帝王還一世姻緣——”

“我懷疑你在開車,並持有證據。”許暮洲冷漠地打斷他,又捏了捏鼻梁,緩過了一陣噴嚏打不出來的難受感,才甕聲說︰“我可沒見過用毒死人家媳婦兒來報恩的啊,我建議你少看低級小說……還芍藥精,食人花精還差不多。”

嚴岑撲哧一樂。

“別笑了。”許暮洲沒好氣地說︰“不如想想怎麼進去,她正門外頭那崗哨堪比高鐵站安檢口,我覺得偷溜是不太可能了——要麼把他們打昏算了。”

宮牆之外都有侍衛守宮,正門側門都設了崗哨,把守的嚴嚴實實,光看那個勁頭,估計連隻鳥都飛不進去。

所以說,什麼偷嘗禁果翻牆偷歡果然都是胡扯,許暮洲想,魔改影視劇害人不淺。

門外有人把守不說,宮牆也高得離譜。身邊兩側光禿禿的牆面上毫無借力點,想平地翻上去怎麼看都是個不可能的任務,許暮洲不懷疑嚴岑能借力上去,但他十分懷疑自己。

“……怎麼這麼暴力。”嚴岑一臉不贊同,語重心長地說︰“要盡可能和平解決紛爭。”

許暮洲︰“……”

你說誰?許暮洲目瞪口呆。把我嚴哥還給我,快點。

還不等許暮洲不恥下問地請這位新晉和平大使表明一下態度和計劃,許暮洲就看見嚴岑拉開了腰帶側縫,施施然從裡面掏出一個紙包。

——這紙包很眼熟,非常眼熟,許暮洲想,跟當初在宋雪瑤靈堂裡被嚴岑繳獲的那包蒙汗藥長得一模一樣。

“……”許暮洲由衷地說︰“我信了你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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