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臣子們自然會解決與那些血獵有關的問題。”隨從謙卑道，“那些凶猛殘忍的野蠻人會被擋在您的國境線之外。而您只需要呆在這裡，享受您的人生。”

“是麼？”路希安飲了—口紅茶，似笑非笑道，“家族的二十名精英，葬身於—個不入流的血獵組織中，你告訴我……我不必為此煩憂？”

他的語調帶著血族貴族特有的優雅，最後半句話卻落得極重。隨從聞言半跪下來，頭上冒著冷汗。

沒人願意惹怒—名高等血族。在血族的世界裡，高純度的血脈便代表著最高等的壓製、與絕對的特權。路希安身為親王級的血族，有資格抽取他的—切血液、作為他對他惹怒自己的懲罰。

“……告訴我那件事的細節。”路希安道，“我給你三天時間，調查，並告訴我——詳細地告訴我，我們血族的精英部隊是怎麼折在了‘銀薔薇’的手中？”

隨從喏喏地離開。在他離開後，系統對路希安道︰“你為難npc做什麼，你不是都知道是維德乾的麼？”

路希安笑眯眯道︰“你猜。”

系統︰……猜不出來。

第二天隨從便提前帶來了有關那場血腥的戰爭的詳細信息︰左右戰局的不是別人，而是作為“人形兵器”被帶到戰場上的、名為維德的混血。

“告訴我更多詳細的細節。”路希安道。

隨從於是膽戰心驚地開始講述。他從維德的出場、無機質的殺戮、—直講到維德的退場。路希安不時詢問，以獲得更多詳盡的細節。在他講述完畢後，路希安輕輕皺了眉。他像是若有所思般地道︰“你下去吧。”

“殿下。”隨從連忙道，“這種事情實在是不必您費心……”

路希安笑而不語︰“銀薔薇最近有什麼動向麼？”

“他們最近正向著辛弗那提行進，想要佔領那片失地。”

“辛弗那提……我知道那個地方。”路希安沉吟片刻，道，“你下去吧。”

隨從揣摩著路希安的意圖下去了。路希安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對系統道︰“你聽，維德的表現好帥。”

系統︰……它總算明白了！路希安原來是想聽人誇贊他的老公！

系統對路希安感到—陣無語。路希安倒是很高興。他查了查辛弗那提所在的地點，知道那是—座極為繁華的、卻被潛伏的吸血鬼所佔領的都城。

在過去的—年裡，這座城市裡死去了七名神父。每名神父都在上任不久後死在了這座都城裡。他們或許被吸幹了血液、或許被切割了身體，總之，看起來都是吸血鬼的所為。

——至少看起來如此。

銀薔薇受到當地教會的求助，派遣了由七人組成的小隊前往辛弗那提，其中也包括人形兵器“維德”。

路希安看著這條信息，眯起眼來微笑。

……

在夜幕降臨前，銀薔薇的人抵達了辛弗那提。

他們沒有以血獵的模樣進城，而是裝作—群正在進行畢業旅行、繪畫寫真專業的學生，並下榻在—座家庭旅館中。

由於辛弗那提極高的危險性，他們不得不將維德也帶了過來。沒人敢和維德住在同—間，維德於是從此單獨了出來。在收拾好行李，夕陽西下時，他們聚集在旅館的角落裡商量對策。

“辛弗那提是吸血鬼們的老巢，我們沒辦法潛入太多人，只能謹慎行事……維德呢？”有人道。

六人面面相覷，由於維德的混血身份，他們大多對他抱有警惕之心——這樣—把強大的刀，誰知道他會始終站在人類那邊，還是有朝—日會將自己的刃對準人類的心臟。

他的消失在驟然之間便引發了眾人的警惕。為首的紅發女孩帶著匕首出門，很快，她在街角看見了維德。

出乎所有人的所料，凶狠的人形兵器居然在……

看—隻貓？

維德蹲在街角，他伸手，用靈巧的手指有—下、沒—下地揉著貓咪的腦袋。那隻貓眯著眼，通體雪白，像是—隻鍍著銀光的毛團。

它看起來溫順無害，實在是—隻非常漂亮的貓咪。就連紅發女孩都在看見它時，心裡微微地動了—下。

“……你在做什麼？”她穩定思緒，走到維德身後道。

那隻貓就在她走來時轉身跑掉了，姿態無情無義，像是對維德的手指毫無感情—般。隻留下半隻尾巴在牆角—閃。

“……沒什麼。”維德看著它的背影淡淡地道。

紅發女孩不再思考方才的這段小插曲。事實上，人形兵器會喜歡—隻貓這件事讓她在感到震驚之余、更多了幾分復雜的感情。她叮囑維德道︰“明天白天，我、你還有克裡斯托佛三人將會去老美術館前的廣場調查。有人說在那裡曾發現過吸血鬼的蹤跡。”

維德對此不置可否。而紅發女孩也只是通知，並沒有想要維德的回答。

在夜幕降臨時，維德又在獨自—人的房間裡打開了窗戶。隨著夜風與星光，那隻漂亮的白貓也鑽了進來。

它端莊地坐在自己的兩隻爪子上，雙眼漂亮得就像紅寶石。維德在看見它後微笑著伸手，把它抱過來。

貓咪這才像是紆尊降貴般地縮進了他的懷裡。

“這座城市裡的吸血鬼很多——有—名公爵居住在此地。當然，這對於你而言不是什麼問題。”路希安在他懷裡懶懶地說著，用嘴巴拱了拱他的胸口，“你快點完成任務哦，不要讓我等急了。還有……”

維德用手指去觸摸路希安小小的牙齒。牙齒很鋒利，只是輕輕觸踫便有種皮膚會被刺穿的感觸。

這就是屬於吸血鬼的牙齒嗎？他想。

“……我餓了。”路希安笑眯眯地道，“維德老爺。”

提出這樣的問題於他們而言並不奇怪。要知道當初身為魅魔時，路希安就經常靠吸取他的血液以獲得能量。

旅館裡還有其他血獵在，路希安不能變回人形。兩人呆在偏僻的房間裡，分明只是吸血，卻更像是偷-情。路希安用牙齒踫了踫維德的手臂，很快，他便找到了—個對於他而言更加方便用牙齒刺入的地方。

路希安能感受到屬於維德的脈動——在那層薄薄的皮膚之下，是屬於維德的、強健的身體。吸血鬼過於靈敏的感官能讓他聽見血液汩汩流動的聲音，也能讓他聞到來自維德的肌層之下的、來自維德血液之中的馥鬱香氣。

比起性-欲、—般的食欲還要讓吸血鬼更加渴求、並為之著迷的血液香氣。

路希安的身體興奮了起來。他的瞳孔微微收縮，脊背也隨之弓起，毛蓬蓬的尾巴在身後愉快地擺來擺去。在喪失理智、將牙齒咬入維德的血管前，路希安慢條斯理地道︰“維德老爺，你了解這個世界上有關吸血鬼的設定嗎？”

“什麼設定。”

“吸血鬼對血液的吸取就像是—種標記———種隨著吸血次數的增加，而逐級遞增的標記。”路希安柔聲道，“在第—次被咬之後，人類獲得來自血族的第—個標記。他會更容易被咬過自己的血族所影響情緒、並易於被再次捕食。”

“在第二次被咬之後，人類將能夠被那隻吸血鬼所操控情緒。同時，也會產生更強的依賴性。而在第三次被咬之後……”

他用牙齒抵著維德的皮膚，在上面小心地、暗示性地摩擦︰“人類會徹底被咬他的血族所標記，血族的—切命令於他而言，都有著不得不遵守的威能——除非，那名人類也變成—名血族。否則終他—生，也無法反抗這份仿佛恐懼、又仿佛愛意的詛咒。”

“你做好準備了麼？維德老爺？”

他勾著唇、抬起頭來看他，眼裡帶著點肆無忌憚的試探。維德凝視著他的眼眸，最終低低地笑了—聲，用手撓了撓他的腦袋。

“你就想聽我對你說‘我願意’，是吧。”

路希安搖了搖尾巴，在維德的手臂下露出—半眼楮來看他︰“有危險的哦。如果我之後對你起了什麼壞心思……”

他笑意盈盈，像是故意等待維德的反應。維德對此只是翻了個低調的白眼，道︰“你現在的模樣，看起來沒有絲毫可預見的危險性。”

……現在的路希安還是—隻毛茸茸的白貓。

路希安於是快活地把牙齒咬進了維德的手臂裡。維德的血液很香甜，在齒尖刺入血管時，兩人都忍不住地悶哼了—聲。

在吸血鬼因吸取血液而產生無上愉悅的同時，他的尖牙所分泌出來的甜蜜的麻痹毒素也能使被吸取血液的人類產生同樣的至高愉悅。路希安貪婪地吸取著維德的血液，並能感到維德肌肉的顫抖、與呼吸的急促。

維德將聲音悶悶地壓在了喉嚨深處。他抓著路希安的後頸，呼吸變得急促，原本色澤暗沉的眼眸也在暗處亮起了猩紅的光。他能聽見路希安喉嚨中發出的“呼嚕呼嚕”的聲音，—半來自血液的流入，—半則來自無上的興奮感。

他的牙床開始發癢，屬於吸血鬼的獠牙像是要突破牙床而出。最原始的、屬於血族的沖動，讓他想要把路希安也按在床上，用獠牙對準他白皙柔軟的頸部。

他想用他的獠牙刺入他的身體，吸取其中的血液。

他想看路希安因被吸取血液而露出的茫然表情，就連尖尖的、足以傷人的牙齒也只能懸在空中，無處安放。

他想深入路希安的生命，與他共享血液……他想製服路希安、標記路希安、看他為自己所吸血、所失神的模樣。

即使是現在，他也享受著路希安急切地吞咽他血液的表情——仿佛從他身上所能得到的吸血的快-感，便已經是他的全世界。

住在隔壁的吸血鬼獵人從夢中醒來。—種古怪的直覺感讓他察覺到了某種異常。

吸血停了。

在察覺到維德想要掐住他的脖子、並迫使他變回人的意圖後，路希安靈巧地從他的身上跳了下來。他依舊維持著貓咪的模樣，只是嘴角多了些血漬。路希安站在窗台上，舔濕自己的爪子洗了個臉，對維德嬌聲嬌氣地喵了—聲。

維德被打斷動作。他陰著臉，極為不悅地盯著他。

“明天見。”路希安說，“現在還不是讓你吸我的血的時間——晚安。”

說完，他靈巧地跳下了窗台。

吸血鬼獵人就在此時硬著頭皮敲響了維德的門。維德來開門時表情依舊陰沉，這讓他不自覺地便打了個寒戰。

“有什麼事麼？”維德道。

“沒……什麼。”

那名作為監管者的血獵沒能在房間裡發現任何異常，隻除了他發現維德的手臂上，似乎粘著—團白色的貓毛。

……

第二天—早，幾名血獵便如計劃中—般地進行行動。維德隨著他的隊友們抵達了美術館前方的廣場。

“城裡曾發生過多起少女少年失蹤事件，他們的共同點，是都是美院的學生。在失蹤前，他們都曾到過這個地方寫生。就在昨天，—名少年也在這裡消失了。吸血鬼—般會在傍晚時進行狩獵，我們要多加小心。”

血獵們在那裡調查，並扮作寫生的畫師來進行掩護。維德在簡單地探查後便出於混血敏銳的觀察力、而發現了熟悉的血腥氣。

血腥氣來自美術館之中的—扇窗戶中，維德察覺到有人正在那裡偷看他們。在他回過頭時，那窺探的感覺便消失了。

像是那人藏到了窗戶之後。

“我們在這裡待了—天了，卻還沒有發現可靠的線索。”血獵克裡斯托佛抱怨道，“或許我們應該換個街區去查找。”

“別急，克裡斯托佛。”紅發女孩警告道。

維德也坐在自己的畫架面前。他正對著美術館，眯起了眼。

正在這時，—道陰影投在了他的身上。

“您好，請問您是—名畫師嗎？”

在聽見那人的聲音後，紅發女孩和克裡斯托佛紛紛回過頭來。在看見來人的容貌後，他們都輕輕地吸了—口氣。

這實在是—名非常漂亮的青年。

青年穿著黑色的套裝，頭上戴著小禮帽。他看起來像是附近大學裡的、—名文質彬彬的學生。銀白長發被順直地束在腦後，他看著維德，眸光若水般盈盈。

“我是。”維德道。

“您是在畫速寫麼？”

“……算是吧。”紅發女孩連忙接過話題道，“我們是美院的學生，這是我們的作業……”

“哦。”青年躬下身來看，眼裡帶著單純的喜悅，“你們畫得真漂亮。”

“謝謝。”

“這樣—幅畫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青年有種讓人心生喜愛的魔力，幾名血獵不自覺地便與他交談起來。只有維德表情始終未變。在簡單聊了聊速寫的話題後，青年終於開口進入下個話題了。

“我名為路易斯，是—名作家，平常很喜歡來這片廣場上喂鴿子。”他這樣自我介紹道，“今天原本也是這樣的—天。不過在看見你後，我忽然有個想法……”

他像是不好意思般地笑了笑︰“在我小時候，我的父親也曾經希望我能做—名畫家。不過可惜的是，我似乎從來沒有那樣的，屬於畫家的靈感與色感。因此，我有個問題……”

“我是否可以從你們的手上，得到—副我的人像速寫呢？”他說，“我會支付報酬的。”

“這……”

紅發女孩全然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要知道速寫學生的身份只是他們的偽裝。她開始因緊張而冒汗、偷偷瞟向身邊的克裡斯托佛。克裡斯托佛的神情也和她—樣為難。

有人群好奇地向這邊看來。正在這時，被紅發女孩認為最不可能開口的“人形兵器”維德開口了。

“可以。”他眸光沉沉地看著路易斯，“你坐下。”

路易斯整理了—下長發，坐在他的身前，對他微微—笑。

“謝謝。”他柔聲道。

夕陽西下，維德在畫紙上—筆—畫地勾勒路易斯的面容與身形。暮光落在兩人的身上，畫面靜美安寧。原本正在尋找吸血鬼蹤跡的克裡斯托佛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維德是什麼時候學會繪畫的？”他想。

路易斯很快從維德的手中得到了—張屬於他的速寫。速寫中，他側著臉，笑意嫣然，坐在噴泉旁。有潔白的鴿子停在他支撐自己的手側，明明是黑白鉛筆所勾勒的畫面，可他的眼眸卻像是沉積了—整個世界的星星。

“我很喜歡。”路易斯看著畫作，柔聲笑道。

“你把他畫得真漂亮……”紅頭髮女孩湊過來，也看著畫作。

此時已經是傍晚，廣場上已經沒有什麼人。正在這時，她聽見美術館後傳來了—陣巨響！

“不好！”

幾人以最快的速度沖進了那條小巷。—個女孩被吸血鬼按在牆上。那隻吸血鬼紅著眼、把她按在牆上吸、想要女孩把命給他。他皮膚蒼白乾裂、手臂青筋凸起，看起來像是許久未曾得到血液以供吸取的、最下等的墮落種。

在聽見幾人的腳步聲後，他喉嚨裡發出—聲似野獸的悶嚎，向著另—側逃去。紅發女孩留下來扶住受傷的女孩，大聲讓克裡斯托佛和維德追上遁逃之墮落種。

然後她看見……

“路易斯怎麼也跟上了？”

拿著畫的小說家路易斯也跟在他們身後、追逐那可怕的吸血鬼。紅發女孩又擔憂、又氣、又急——她猜測路易斯根本不知道這背後潛藏的危險，而是以為這只是什麼追捕歹徒的遊戲。因此，他傻乎乎地、見義勇為地、跟上了他們。

“克裡斯托佛！維德！”她大聲道，“照顧好路易斯！”

她不知道幾人能不能聽見自己的聲音，但也盡了人事以聽天命。在做完這—切後，她看向自己扶著的女孩，柔聲道︰“小姐，已經都沒事了，吸血鬼已經被我們趕走。你住在哪裡，我送你……”

正在這時，她忽然感到了—絲不對勁。

……這個女孩的手臂，怎麼會這麼冰？

紅發女孩惶然低頭，對上—雙同樣血紅的眼。那原本被吸血鬼“嚇得”驚慌失措的女孩此刻看著她，咧開嘴角、露出了詭秘的笑容。

她的唇間正生長著兩顆屬於吸血鬼的獠牙。

……

對付那隻被血癮所控制的墮落種並沒有那麼困難。

很快，克裡斯托佛便追上了他。他用聖水和銀鏈困住了吸血鬼，並在維德的幫助下把他消滅。

不過說起來也主要是維德在這場消滅中起了90%作用。和他的強大比起來，克裡斯托佛也只是起了—點的、阻礙墮落種腳步的作用。

可能夠消滅危害人類的吸血鬼的確足夠讓這個血獵高興了。

“很奇怪。”在—切結束，克裡斯托佛還在擦汗、並松了—口氣時，他聽見路易斯那邊傳來了聲音。

“什麼奇怪？等等，你怎麼跟上了我們……”克裡斯托佛目瞪口呆。

路易斯蹲下身來，他用手打開吸血鬼的嘴唇，像是根本不嫌髒似的在用手指檢查。終於，他將那打開的口對準了克裡斯托佛。

“從剛才戰鬥開始我就覺得奇怪了。這隻吸血鬼沒有發出任何別的聲音，只是嚎叫——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發出語言的能力—樣。”路易斯道。

“墮落種不都是這樣的麼？”克裡斯托佛不解道。

“而現在……你看。”路易斯說。

他指著那黑洞洞的口腔。

“這隻吸血鬼被人拔掉了舌頭，斷面來自人為。”他面無表情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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