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什麽?”
太宰治腳下踢著石子兒的動作頓了頓。
“是啊,問什麽呢?”他轉過身來, 直視著喬溫的眼睛,臉上仍是帶著那副陽光開朗的笑容, 鳶色的眸底, 卻藏著讓人仿佛永遠也無法看清的暗色。
“問……我給亂步先生的紙條上寫的電話號碼是怎麽來的?”太宰治很快轉開目光,仰望著蔚藍的天際, 聲音裡透出的,是一成不變的活潑歡快, “或者是問, 那時的我為什麽會認為你能幫上偵探社的忙?”
更或者是……
像他這樣一個人,為什麽這麽輕易就做出了加入“拯救世界”一方的決定?
“畢竟無論怎麽看, 我也不像‘這邊’世界的人嘛……”
太宰治很有自知之明地這樣說。
喬溫:…………
原來你還知道啊?
他用一種“小夥子你原來也不是那麽認不清自己嘛”的欣慰(?)眼神看著太宰治, 直將後者看得眼角一抽一抽。
“既然你和亂步先生都已經推測出某些我們雙方都心照不宣、在我的認知中, 或許直到我們彼此分別, 也不會被任何一方挑明的事實……”
喬溫說出了他原本以為自己絕對不會說出口的一段話。
看著太宰治因為驚訝而微微瞪大的眼睛,喬某人嘴角掛上了近乎得意的微小笑意:
“——那太宰君你也就應該知道,無論你外在表現如何, 又‘在不經意間’裝作做了多少小動作來試探我的反應和態度,有一件事,是你我都心知肚明的。”
一輛出租車恰在這時在兩人身邊停了下來。
喬溫邊打開車門,邊在坐進去之前回身,對有些驚怔的太宰治揚起了一個狡黠的笑容:
“——你是站在‘救人的這邊’的,對吧?”
說完,他人已經坐進了出租車裡,甚至還和前方的駕駛員先生一起,無辜地向還呆呆站在車外的太宰治看了過來。
太宰治:…………
他沉默了許久,直到駕駛員臉上現出狐疑的神色,差點就要開口催促的時候,才長腿一跨,跟著也坐進了車裡——
“太狡猾了。”
太宰治小聲嘀咕。
“喬君你真是太狡猾了!”
——為了表示強調,他還重複了一遍。
喬溫微笑臉:“……謝謝誇獎?”
不等已經鼓起臉頰的太宰治做出反駁,他已經向前排的駕駛員先生做出一個歉意的笑臉,報出了目的地的地址。
駕駛員油門一踩,車輛瞬間匯入了橫濱街頭往來穿梭的車流。
車後座的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只有從車載廣播中柔和流淌而出的樂聲,伴著上了年紀的駕駛員先生偶爾心情愉悅的幾句輕聲哼唱,在車廂內久久回響。
……
……
喬溫和太宰治到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座坐落在地勢相對較高的某處環灣公路旁邊,遠離港口Mafia五座大樓的同時,也遠離著武裝偵探社所在的橫濱港灣附近某條坡路的旅館。
——這個描述是不是看上去有點眼熟?
眼熟就對了!
太宰治嘴角抽了抽。
“你確定是這兒?”
這不是喬溫之前落腳的地方嗎?
他怎麽會認為陀思妥耶夫斯基和他愉快的小夥伴們(??)如今就藏身在這座旅館之中?
是巧合?
還是……
喬溫沒準備賣關子,乾脆給出了答案:
“因為我曾經在這裡巧遇過那位魔人先生。”
太宰治:…………
太宰治:?????
“……‘巧遇’?”他用“我見識很多的你不要想拿這種理由搪塞我”的眼神看向喬溫。
後者無辜臉:“真的是巧遇。”
他把自己之前等電梯時碰巧遇到從房間裡出來也準備乘電梯下樓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事情從頭到尾給太宰治描述了一遍。
而這個過程甚至都沒用掉兩分鍾的時間。
太宰治:…………
太宰治都驚了。
“你這是什麽運氣……”他發出了由衷的感歎。
喬溫聳肩:“當時的確是把我自己也嚇住了。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又覺得那或許真能算是一種‘幸運’也說不定。”
說著,他邁開腳步,向旅館大門的方向走去:
“否則我也不會第一時間就想到對這家旅館進行盯控,又這麽快就有了成果,不是嗎?”
太宰治挑著眉跟上了走在前面的喬溫。
兩人並未掩飾自己的行蹤,一路大大方方走進了旅館。
奇異的是,除了旅館前台的小姐姐,大廳裡聚集了不少客人,卻沒有哪一個對他們投以任何關注——就像他們是兩個並不存在的人一樣。
喬溫走到服務台前,對抬眼望來的前台小姐姐露出禮貌而溫和的笑容:
“三枝小姐,晚上好。”
“啊……是6019房間的客人?您也晚上好。好久不見,雖然您並未辦理退房手續,但我還以為,您不會再回來了呢。”
前台小姐姐臉上帶著職業化的柔和微笑,不過語氣之中,卻有著與其他客人交談時沒有的親切和隱約的關心,說明她對喬溫的態度遠比對普通的客人要更加真誠——這或許是因為某天喬溫下樓準備吃午餐時,發現她正被一個黑.幫人物糾纏,順手幫忙解決了這點小麻煩以後,這位小姐姐就對他多了一份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