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大人毫不客氣揮開了小混蛋弟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見五條悟故作委屈癟嘴,才歎了口氣,壓低聲音,小聲而快速地說了一句:
“傑那裡……怕是要有轉機,你自己看著辦。”
這話音壓得極低,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跟他距離最近的五條悟能聽見了。
後者一雙掩在不知什麽時候戴上的小圓片墨鏡後的蒼藍色眼睛眨了眨,露出有點意外的神色。
他轉頭看看不遠不近站在一旁,身在無數咒術師的包圍之中,卻沒表現出一點不自在或者想要脫身意圖的夏油傑,又看看對面見自己向他看去,立即揚起嘴角,露出一個老神在在笑容的喬溫……
“……切。”
五條悟不開心地撇嘴。
幹什麽啊!
傑這家夥到底怎麽回事!
為什麽他這個朋友當年說了那麽多,他都聽不進去,喬溫這個外人才剛跟他見了第二面,就把他給說服了啊?
他所謂的理想就那麽不堪一擊嗎!
喬溫到底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
雖說好友迷途多年,終於知返,這絕對是件值得開心的事,可是讓對方迷途知返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個人,這感覺怎麽說呢……
總之就是非常不爽!
五條悟哼哼唧唧,也不管夜蛾正道和喬溫的官司了,湊過去賴在夏油傑身邊,小聲跟昔日友人咬起了耳朵。
在場那麽多咒術師看著,五條悟一點也不避諱夏油傑如今被咒術協會通緝的特級詛咒師身份,就和人親親密密挨在一起說小話,這分明就是沒將咒術協會放在眼裡。
可在場的咒術師們也沒辦法。
他們敢對喬溫出言不遜,是之前很多人都覺得他不敢真的對人下殺手,就是個樣子貨,嘴硬心軟那種。
結果第一個吃螃蟹的就被狠狠教訓了。
五條悟不一樣。
這人對著他們家裡的老一輩都敢拍桌子叫板,無論跟誰起了衝突,最後吃虧的都不是他。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聽著對方的“傳奇”長大的,有幸運點的,甚至親眼見過對方大發神威。
所以就算五條悟現在公然跟特級詛咒師湊在一起,誰又敢出聲教訓他?
又不是嫌命太長。
眼見現場竟是陷入了某種詭異而尷尬的沉默,夜蛾正道輕咳一聲,也不管那些心思各異的來自各家的咒術師們了。
他看向喬溫:
“喬先生,明人不說暗話,我的來意你應該也清楚,歸根到底,這事的確是當年我們做得不對,對你的死刑宣判即日便會被宣布作廢,美美子和菜菜子這裡……你也看到了,她們已經是非常出色的咒術師了,明年三月就會進入東京咒高……”
既然已經作為咒術師被咒術界接納,將來只要不誤入歧途,或者犯什麽大錯,過去的事情也就徹底翻篇兒了,不會再有人以喬溫為借口抓著兩個女孩不放。
夜蛾正道也知道自己這番話說出來多少有些蒼白——
自說自話給人做出死刑宣判的是他們,現在又自說自話將之取消的也是他們。
美美子和菜菜子當年既然被五條悟護了下來,那事情也就終止於此,不管她們成不成為咒術師,五條悟在一天,咒術協會的人都不會再打她們的主意,所以說什麽翻篇不翻篇的,也不是現在才開始論的。
拿這些出來做交換條件,根本就毫無誠意,無端惹人發笑。
可夜蛾正道也是沒有辦法。
他雖然也看不慣咒術協會的某些做法,但比起五條悟,他的立場更加偏向中立,沒有特別堅定地想要去摧毀什麽——比起毀滅,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去進行“守護”。
為此,哪怕是硬著頭皮接受協會那邊的委托,作為代表來向喬溫討根本不存在的人情,夜蛾正道也認了。
只是到了實際操作的時候,他才發覺這些話真的說出口的話,遠要比他事先預想的更加難以啟齒,也更加……讓人感覺無恥又可笑。
但那又有什麽辦法?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咒術協會真的就此分崩離析,整個咒術界也都化為一盤散沙吧?
咒術協會的確這也不好那也不好,腐朽得一塌糊塗,很多時候做出的決定都過於循規守舊,不講絲毫情理,只看中協會裡那些老家夥口中的“規矩”。
可若沒了協會,很多咒術師甚至普通人們的處境,恐怕會更加艱難。
五條悟想要改革咒術界的這份爛到根子裡的腐朽,卻也沒有選擇殺光在他眼中已經從頭腐爛到尾的咒術協會高層,為什麽?
還不是因為他也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他才會跑來高專做老師,想要為自己培養出更多志同道合的同伴,製造出不同於許多已經被咒術界的腐朽蠶食同化了的咒術師的“新鮮血液”。
哪怕使用的方法不同。
哪怕有時理念也未必完全相同。
可夜蛾正道知道,他與他的學生,本質上是站在相同的立場,為同一個目標而努力的。
所以今天這一份燙手的差事,他接了。
而且也下定決心,就算舍出這張老臉,就算情況再尷尬再讓人羞恥,就算再怎麽違心,他也得堅持到底——
一切都是為了咒術界、為了那些成為咒術師的孩子們還能夠擁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