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很有默契地沉默一會兒。

最後解臨問︰“薛梅那位鄰居人呢？”

邊上負責記錄的人員回答︰“拘留期結束， 交罰款，人已經放回去。”

寸頭今天輪休，正在家裡穿著秋衣秋褲打電腦遊戲， 電腦邊上擱著一桶剛泡開不久的泡麵， 冒著氤氳熱氣。

他泡麵沒吃兩口，鈴響。

透過縫，他看到半片西服衣角， 襯衫袖口男人折上去幾折， 手指上戴枚戒指。解臨透過縫跟他打招呼︰“吃飯呢？我上回見過， 還有印象吧。”

“記得， ”寸頭開︰“你怎麼來？”

來的人不止解臨一個，除他以外、他身後還有三身穿製服的辦案刑警，外加一上次和他一起在路上警方逮捕的戴手套的男人。

寸頭看不明白是個什麼情況。

他手背局促地在褲腿上擦擦︰“那什麼，除偷窺以外，其他的兒我可是一件都沒乾過啊……”


幾人沒理他，讓他把打開之後挨個往裡頭走。

只有一個人依舊站在外沒動彈。

解臨進之後也發現少一個， 回過頭，見池青一步都沒動︰“怎麼不進來？”

池青掃一眼寸頭的房間，語氣冷淡， 眼底的嫌棄毫不遮掩︰“房間小，人多，屋內不整潔。理由夠充足嗎？”

寸頭︰“……”

解臨心說誰讓自己找個麼難搞的助理︰“夠。”

他又說︰“你在口等一會兒。發突然， 沒考慮到你個特殊情況， 下次我會記得給你帶瓶消毒水， 走到哪兒噴到哪兒，噴到你滿意為止。”

“……”

倒也不用。

池青提供另一個解題路︰“不用那麼麻煩，你可以直接選擇不帶我。”

“那不行， ”解臨張口就來，“我寧願麻煩點。”

說話間，其中一刑警已經進去轉半圈，最後在牆壁面前停下。

刑警指指牆壁問︰“那個孔，怎麼堵上。”

臨近傍晚，薛梅房間沒開燈又窗簾緊閉，暗得一絲光線都沒有，牆壁上那個黑黝黝的小孔看上去異常深邃，像一雙漆黑的、深不見底的眼楮似的掛在牆上。

那個孔寸頭暫時用東西給堵上——在得知隔壁發過一場凶案之後，他再也不敢往那個孔裡看。

“我害怕啊警察志，”寸頭苦著臉說，“隔壁畢竟死過人，誰想一抬眼就能看到凶案現場，那不是心理變態麼。”

刑警奇道︰“你都偷窺人家，不就是心理變態麼。”

寸頭︰“…………”

寸頭仍舊猜不透他次過來的原因，直到他讓他把洞裡的東西拿出來，然後讓他將自己房間裡的光源調配成之前半夜偷窺薛梅的狀態，他半夜偷窺時害怕發現，所以會將房間裡的燈悉數關上。

關上燈後一室漆黑。

他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到解臨那把辨識度極高的聲音︰“所以你的房間不開燈，那薛梅的房間呢？”

寸頭回憶道︰“她睡得早，一點就上床。”

解臨︰“她也沒開燈？”

寸頭︰“有時候不開燈，有時候會開一盞床頭燈吧，反正不怎麼亮堂，幹什麼兒都看不清。”

按照他說的，刑警把薛梅房間那盞床頭燈打開，直到兩間房的光源狀態變得和寸頭以前偷窺薛梅時一樣，解臨才示意寸頭上前幾步︰“過去。”

寸頭︰“——啊？”

解臨︰“以前怎麼偷看的就怎麼做，趴過去。”

寸頭不明所以，心說幫人大遠來一趟就是想看看他表演偷窺嗎。

但他再疑『惑』也只能乖乖照做。

過往偷窺史讓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裡，也能憑記憶精準找到偷窺孔的位置，他『摸』著牆過去，蹲下身把眼楮湊上去，黑白分明的眼珠對準牆孔，從他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散發暖黃『色』微光的那盞床頭小燈，以及薛梅以前躺過的那張床。

幾秒後，薛梅緊閉的房人打開。

寸頭努力將眼楮瞪大，以便看得更清晰一些，他看到動靜後說︰“有人進來……”

解臨︰“繼續。”

“還看到什麼。”解臨繼續道。

“那是……薛梅男朋友？”寸頭把眼前的場景復述一遍，“我看到他在房間裡走一圈，又出去，哦，然後又推開進來。然後就沒動靜，不是，警察志，你到底是要我看什麼啊？”

他其實在做測試。

第一次進的人的確是薛梅男朋友，但是他出去之後再進去的男人，是他特意找的和薛梅男朋友身形相似的另一個人。

很顯然在光源不充足的情況下，寸頭無法分辨出兩個身形相似但長相截然不的人。

他不由地想起寸頭當初在審訊室裡說過的那兩句聽上去普普通通的話。

——“她男朋友來的頻率很高，隔三差五會過來，來的話一般都會過夜。”

——“有時候晚上很晚，薛梅都睡下他也會過來看看她，擁著她睡覺。”

所以他通過那個隱蔽的小孔，以為自己看到的人是薛梅男朋友，但其實他看到的一直都不是一個人。和薛梅男朋友身形相似的凶手經常在夜裡偷偷潛入，明目張膽的和薛梅床共枕……寸頭在深夜幾次三番偷窺對面房間的時候，凶手隻跟他隔著一堵牆，他看不見對方的臉，聽不到對方的聲音，只能看見他鬼魅般安靜的身影。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能隨意進出。

解臨站在黑暗中問他︰“深夜出現的那個人，一般都會做些什麼？你還能想得起來嗎，越詳細越好。”

得知真相後寸頭手心發汗，咽一口口水，喉結聳動，聲音打著顫說︰“他、他有時候輕手輕腳開進來之後會靜靜地站在薛梅床邊直勾勾地看著她，一站就是很久。然後他會在房間裡四處轉悠，會翻看她的東西。”

一些當時沒有多想的場景現在想起來才發覺詭異。

他一定用過『藥』物，將『迷』『藥』倒在手帕上，然後偷偷捂住薛梅的鼻腔防止她半夜忽然醒過來。

等薛梅陷入昏睡，他會撫『摸』薛梅的頭髮、臉、『裸』『露』在子外邊的縴細的腿……

在個詭異靜謐的、無人察覺的深夜，他可以站在間私密的房間裡肆意打量，翻看她晚飯都吃些什麼，日記本裡多哪些字……

寸頭想著想著，他一個大男人都幾乎快要尖叫出聲︰“他還會看她的手機！”

現在手機開鎖都靠指紋解鎖和人臉識別，只要薛梅躺在床上，他只需要坐在床邊，把正在充電中的手機拔下來，再輕輕抓著薛梅垂在床側的手，緊接著手機屏幕上的光忽地一閃，手機開鎖。

他幾乎能掌握薛梅活中的一切信息，他可以隨心所欲地進入手機社交軟件，看到她和朋友都聊些什麼，什麼時候上班，哪天休假，最近有什麼到快樂或是煩惱的。

“他看完手機，會去浴室洗澡，我就不會再接著看，等過幾分鐘，他就掀開薛梅的子上床。”寸頭想起腦海裡那個模糊身影，當時的他將半張臉緊緊貼在牆面上，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裡目不轉楮地看著對方，“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等我早上睡醒，他已經不在，只有薛梅一個人摁掉鬧鐘起床刷牙洗臉換衣服，因為她沒有表現出有什麼異樣，所以我從來沒往那方面想過。”

說完他又忍不住想︰還好凶手沒有發現牆上的個孔，如果他當時看到，下一個死的很可能就是他。

寸頭結束回憶，刑警打開房間裡的燈，所有人臉上都帶著驚懼的表情，只有他的解顧問面『色』如常，站在口的那位池姓第顧問更過分，他聽完故眯著眼打個哈欠。

池青打完哈欠問︰“差不多，可以走嗎。”

“……”

辦案刑警還沉浸在『毛』骨悚然的氛圍裡，在正常人的觀念裡“家”永遠是最安全的地方，一旦份安全人打破，很難做到無動於衷。

刑警沒忍住問︰“你就不害怕嗎？”

池青︰“我比較害怕裡的衛情況。”

走廊上堆滿雜物，寸頭作為一合格的宅男，秉持著垃圾還能繼續堆口就不輕易下去扔的優良傳統，池青很小心地選擇一個較為安全的地方站著。

池青抬眼看寸頭︰“你垃圾堆好幾天吧，該扔。”

……

比起故，他總局第顧問的反應好像更恐怖一些。

刑警又看解臨，發現解臨雖然沒打哈欠，甚至還在安慰寸頭，但說話時習慣『性』帶著幾分笑意︰“沒，你不用擔心，只要你沒有看到他的臉，他不會冒大風險再重新回到自己犯過案的地方。”

以前他覺得解顧問看起來很親切，但是在此時此刻，笑總讓人覺『毛』『毛』的。

也許能當上顧問的人……都比較與眾不吧。

刑警只能在心裡樣想。

但無論如何，他今天都離薛梅殺的真相更近一步。

回去的路上，解臨總結道︰“薛梅第天起來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說明凶手每次走前都會仔細清理，確保不留下任何痕跡。他應該是一個做相當謹慎的人。”

“凶手的形態特征也可以基本確認，身高、態都和薛梅男朋友高度相似。根據個特征，調取小區附近的夜間監控再排查一遍所有可疑人員。”

“而且他是從正進去的，可以自由出入薛梅的房間，很可能手裡有鑰匙。”

池青坐在後座，忍不住去想︰那麼鑰匙是怎麼來的？

什麼人手裡會有別人家裡的鑰匙？

第楊珍珍才剛來華南市沒多久，她也經歷過和薛梅一樣的遭遇嗎？

那天甦曉蘭送她從酒吧回到住所，她和男朋友大吵一架，男朋友失手將她推倒，之後她轉醒，上床休息以後，凶手也是像進薛梅家一樣、打開她的房？

“薛梅和楊珍珍兩人是和房東直接對接的，”刑警說，“沒有通過第三方，所以我也一直在查房東邊的信息，包括房東的前租客……”

池青坐在解臨邊上，正在想情，解臨接過刑警遞到後排的水，很自然地把水先遞給他。

自從池青從失控狀態恢復之後，就沒有再主動去踫解臨手的習慣，精神狀態也好不少，解臨察覺到些細微的變化，他遞水時問︰“今天沒治療。”

池青︰“不用。”

解臨換一種問法︰“那晚上去我家嗎。”

池青充分表現出什麼叫翻臉無情︰“不去。”

“病不想治？”

失控狀態已經恢復，池青沒理由繼續纏著他，也沒有喜歡跟人整天牽手的癖好。他平時只要戴著手套，避開酒，就可以維持正常的活。

“不治，”池青說，“晚期，無可救『藥』，治不好。”

解臨︰“……”

說完，池青接水的時候還是隔著手套踫到解臨的手，他甚至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等到車開出去一段路，他手裡那瓶水也喝掉一小半，才忽然想到︰剛才他是不是踫到解臨的手。

照理說即帶著手套，他也會盡量避開任何可能發肢接觸的舉動。

窗外景『色』蹁躚而過。

池青把瓶蓋擰回去，然後低頭看眼手上那雙黑『色』手套，索半晌後發現段時間的“治療”似乎是有效果的，盡管個效果不在他先前的預料範圍內︰他不僅不排斥解臨，甚至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他的觸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