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錄完之後, 凌泉依言去了那領導的辦公室。
對方是電視台總編室的副主任,叫張黎。凌泉以前沒和這人有麼接觸,這到了人家辦公室,張黎客氣地讓他坐。
凌泉不動聲『色』地打量張黎。四十出頭的男人, 看起來很隨和, 也不至於是光看面相, 也真看不出會是曹枚話中那種人。
落座之後張黎也就真和凌泉談論起了真人秀的事。
張黎︰“你怎麼會想去參加真人秀?你的『性』格不適合上綜藝和真人秀吧。”
凌泉心也沒真想去上綜藝, 只是該演的還是要演,他低下頭,做出躊躇的樣子,半晌才說︰“上真人秀,熱度高。”
張黎反問他︰“你現在熱度不高嗎?”
凌泉︰“現在有熱度, 再過半年組合解散就不一定有了。”
國內選秀節目一堆, 倒也捧出不少流量,造出很偶像, 卻沒有能讓偶像生長的土壤。大部分偶像出道前都說為了夢想,出道以後連舞台都沒有, 全都去上綜藝, 單飛之後就去拍戲。
不想拍戲不想上綜藝的,半就慢慢消失在大眾視野之中。
張黎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你自己公司不是在捧你?不愁沒資源吧。”
這個男人並不那麼容易上鉤,相反,他還警惕。
之前和宋雲旗聊, 凌泉大概也對這人有些了解,圈關於他的評價大還算正面。
不好的傳言也有, 但毫無證據。可見這人有謹慎小心。
張黎會這麼問,凌泉事先也想好了怎麼演。
他故意作出語塞的樣子,思索了一陣, 扯了個很不合理的理由︰“公司那麼藝人,之後如果有比更好的苗……”
似乎他自己也覺得這話不合邏輯,講了半天,也沒把話說全了。
張黎心下覺得好笑,先給眼前的凌泉貼了個標簽,長得漂亮,有點天真,說難聽點,應該是個笨蛋美人。之前張黎就對這人感興趣,但是風聞對方『性』格比較剛,因此就算再對胃口,張黎也沒給自己找麻煩。
現在是不一樣了。
其實張黎對凌泉說的那些話是持懷疑態度的。他更傾向於凌泉是知道了隊友的事,故意來套他話。張黎脅迫曹枚的時候,沒留下麼證據,也沒讓對方有留下證據的機會。曹枚就是出去說,也是口說無憑。曹枚前腳剛拒絕,凌泉後腳就上門了,動機實在太過明顯。
畢竟凌泉以前就有這種“見勇為”的前科。
真是個空有正義感卻魯莽沖動的年輕人。張黎心想,在他面前,這些小伎倆都不夠看的。
說不定這個時候,凌泉還在錄著音。
以前以為小美人麻煩,現在卻覺得這個小美人腦袋空空,喜歡自作聰明,說不定意外地好騙。
張黎在手機屏幕上劃了下,看似隨意地提問︰“那你憑什麼覺得自己能上的節目呢?”
凌泉看上去有些著急了︰“您提條件,只要做得到,都能試試。”
張黎︰“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
這是在引導凌泉主動提出能被潛規則。
凌泉也果然如他所想,在一番糾結之後,直接說了出來。
張黎又點了下手機屏幕。在通訊錄翻了翻,打了個電話給凌泉。
凌泉口袋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手忙腳『亂』去接,剛把手機拿出來,手就被抓住了。張黎力氣不小,直接把他的手機奪了過來。
張黎一看,笑了︰“你在錄音啊。”凌泉手機頁面上就是錄音軟件,張黎順手就把錄音都刪了,並把手機牢牢攥在自己手。
凌泉『露』出非常慌張的模樣,簡直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兔。
張黎還不放心,把凌泉的手機扔一邊,又去翻他的口袋,沒發現額外的錄音筆。期間凌泉一直不配合,一直掙扎,倒是費了他不少勁。
張黎確定沒別的問題了,才︰“傻孩,想給你朋友出氣?可惜你現在什麼也沒了。反倒是你剛剛說的話,被我錄下來了……後續說什麼,沒有人會知道,別人聽到,只會覺得是你主動要來找我的。包括你之前給發信息的截圖,也都留著。”
凌泉怒︰“你放屁。”
此時他們在辦公室,隨時會有工作人員進來,張黎也不想在這鬧出什麼蛾子,於是隻說︰“以後我叫你來你就來,知道了嗎?猜你不想和魚死網破的吧,畢竟你家還有個住在醫院的親人。”
凌泉母親身體不好的事,張黎也只是聽說,而且知道歸知道,以他的能量也做不了麼,但在涉世未深的小年輕聽來,一個稍微有點權力的人說出這種話,是非常可怕的。
這種招數,張黎屢試不爽。
凌泉果然安靜了下來。
張黎說了句不堪入耳的話,凌泉聽得快吐了,恨不得一拳砸過去,但還是保持著剛才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這時候凌泉的手機適時響起,張黎看了一眼備注,是助理,他把手機拿回來遞給凌泉,又說︰“你助理找你,估計催你去吧,麼該說,麼不該說,你知道的吧?”
凌泉沉默著拿回手機,接了電話,確實沒說麼,狠狠剜了張黎一眼,像逃似的離開了辦公室。
張黎看著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浮想聯翩,那些軟綿綿聽話的男孩固然很美味,但像凌泉這種『性』格剛強的漂亮男孩,征服起來應該更有意思。
凌泉一出了張黎辦公室的門,剛才那些表情就全被他斂了,驚慌沒有,惱羞成怒也沒有,只是覺得有些無語,還有點惡心。
老變態上鉤了,還自以為掌控全場。
估計平時沒少這麼惡心別的人。
其實凌泉根本不怕那些錄音,他也錄了音,一進來的時候他趁著坐下時,在椅底下貼了另一支錄音筆,出來的時候也不動聲『色』地拿上了。
去以後,凌泉自己備了份原始錄音,又把另一份錄音裡自己的聲音處理了,直接發給了張黎的老婆。
他倒也不是隨便發的,只是他開始就覺得張黎奇怪。潛規則、包養之類的事,不是好事,但圈不少,他脅迫別人謹慎些也就算了,有些願打願挨的,他也做得謹慎。
畢竟世間沒有不漏風的牆,只要做了,總會留下痕跡。宋雲旗說他知道一個和張黎有過關系的當事人,說張黎簡直有病,約人去他不知道在哪的房產,怕被人知道具體地點,上車之後把人手機收了,還給人帶了眼罩。
這也就算了,他去的時候甚至都不開自己的車,也不用軟件叫車,就在路邊隨意攔車。
這樣真的就一點把柄都沒有了。
實在是謹慎過頭。
果只是怕有人檢舉他,大可不必,只要不是太誇張、影響太差,他輕易也不會被扳下來。
凌泉一琢磨,發現這人的履歷上面很少提大學以前的事,隻說了出生地,是一個偏僻山村,再後來就隻提他名校畢業,之後進入電視台工作,節節高升。
公開的履歷並沒有提到張黎妻的信息。
凌泉費了點勁,方打聽,查來查去,才發現對方妻家裡有更不得了的背景。
凌泉初步推測,這是個鳳凰男,靠妻子起家,忌憚妻家的能量……又或者是妻眼裡容不得沙。
凌泉並不能確定他妻子是什麼態度,總之先發出去了。
他也不怕被反水,反正他保留了原始錄音,面說得清清楚楚,甚至是張黎自己強調凌泉是來幫朋友報仇出氣的。
果陸湘瑜沒什麼反應,他還有後招。
還好他猜中了。陸湘瑜的反應他所料,震怒,之後又不斷聯系他,希望他能配合她去扒出更多證據——比上他的車,找到他在外面專門用來“金屋藏嬌”的房子之類的。
凌泉拒絕了。
這就不是他該做的事了,他也沒必拿自己犯險,再給自己惹一身腥。
哪怕陸湘瑜提了好處,凌泉也沒答應。
單這樣就夠了。沒多久他們再去錄節目的時候,凌泉就聽說張黎被辭退,還聽說他最近因為作風問題被老婆家裡掃地出門,四十歲的人,狼狽,每天都到家去求原諒,結果被攔在別墅區外面,進都進不去。
以前攢的所謂人脈在這個時候也一點用都派不上了,根本沒人敢接濟他。
當時這個八卦他和曹枚是坐在一起聽的。
曹枚還愣愣道︰“現世報來得這麼快?”
凌泉老神在在地喝了口水,裝作麼也不知道。
他覺得自己隨手做了點事,也就沒必告訴曹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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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曹枚說的,“現世報”的確來得快。
陸湘瑜找上門了。
自然不是來找事的,而是來登門拜謝的,雖然凌泉發送那些錄音時處理了自己的聲音,但對方還是輕易找到了他。出乎意料的,這是位非常瀟灑的女『性』,來了也不扭捏,絲毫沒有因為發現老公出軌做惡心事而顯得傷神,反而好似因為踹掉了一個垃圾而神采奕奕。
來的時候凌泉剛好出了趟門,聽說紀灼是凌泉的好友,直接把事跟紀灼說了。
紀灼︰“……”
因為趕時間,陸湘瑜也沒待久,留下了聯系方式和一些謝禮就匆匆離去了。
等凌泉一到宿舍,就看到客廳坐著一個黑著臉的紀灼。
紀灼見他來,把他拉房間,關上門。
紀灼沉著聲︰“現在特別生氣。”
凌泉不明所以︰“怎麼了?誰惹你了?”他想伸手給紀灼順『毛』,手腕被紀灼捏住。
紀灼︰“你說呢?”
凌泉怔愣了下︰“……我?”
紀灼直接把凌泉扛起來,凌泉毫無防備︰“……???”
爾後凌泉就被紀灼扔到床上去了。
紀灼把他按著,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不教訓你,你就不知道是你哥了?麼事都不告訴?”
凌泉︰“你神經病??”
紀灼又打了一下。
凌泉低低地叫了一聲,掙扎起來,轉過身,想伸腿去踹紀灼,又被紀灼捏住了。
凌泉︰“……給放開。”
“不放,”紀灼聲音有點啞,“剛才有個女的來了,說你為了幫曹枚出頭,裝成被人潛,去套那個人的話……你他媽的……以前還說我正義感過剩,誰才正義感過剩?你這拿的是自己去冒險,這麼『亂』來,是有個萬一……你想要的命?”
紀灼說得顛三倒四的,可見緒確實非常激動。
凌泉︰“……”不想告訴紀灼,就是怕他關心則『亂』,現在倒好。
他頭有點痛,本來都好好的,他也拒絕過那個女的所謂的感謝了,非上門來做麼?!
其實他想說,他也是大男人一個,他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他也警惕,他去的是辦公室,那人再怎麼樣也不會在辦公室瞎搞。他錄了音。他也沒讓對方佔到便宜。果感覺有危險的氣息,他不會冒進。
他有可解釋的,但最終也沒有辯解麼。
沉默許久。
凌泉重新翻了個身,把腦袋悶在被,甕聲甕氣︰“對不起,錯了,讓你擔心了,你打吧。”
身後的人卻遲遲沒有動靜。
凌泉轉過頭去看紀灼︰“不打?”
紀灼沒說話。
凌泉︰“……”這麼生氣?
凌泉咬咬牙,把他的羞恥心拋開︰“哥哥?”
紀灼︰“……”
紀灼眼楮發紅︰“下次再麼都瞞著,不管你麼原則麼偶像失格,老連人都不當了,就在這把你乾死。”
凌泉顯然被這種虎狼之辭嚇了一跳……紀灼從來沒對他說過這麼重的話。
再次陷入沉默。
也不知道過了久,紀灼煩躁地抓了下自己的頭髮,終於深呼吸一口氣,俯下身去親了凌泉額頭一下,用盡可能溫和的語氣︰“行了,不氣了,剛才『亂』說的。不該凶你,對不起兜兜……我知道你有能力保護好自己,但你做這種大事前得先跟說,和你不是一邊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