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星走樓， 一路走廊裡好幾的電視都在播放著幾日前紅光小城成功爆破的消息。幾十棟樓在震耳欲聾的巨響中揚起煙塵，u市曾的地王， 最聲名狼藉的鬼樓，連同那塔鐘裡包藏的滿室禍心一起，在祝微星眼前化為灰燼。

可繆斕的話這幾天卻不時出現在祝微星的耳邊，反反復復，就像樓詭奇的命運一般，他本以為己洞悉了一切，卻發現似串聯起來的故事線背後似乎還有其他缺失的真相。

電話在祝微星手中捏了一整晚， 終於在天明之際，他開了機，打開微信給那個原本萬分熟悉的頭像，發了半個月來的第一條消息。

【星】︰等我回來，我們聊聊。

然後祝微星將祝微晨小心托付給了焦嬸他們，拿起行李， 離開了。

……

o省這個地方， 於祝微星實在復雜， 上回來時一個心境，走時一個心境， 結果才時隔一個月再來，竟又是一個心境。

和他同行的宣瑯該是早覺出祝微星近段時日的異常， 全程一句不相乾的人都沒提，只和他聊這次金律獎的匯報演奏會。

這也算是很多大型比賽的標配，賽後會讓得獎選手再演奏一遍參賽曲目，當回饋觀眾。祝微星本打算帶上哥哥一起來，但擔心間隙會無瑕顧忌，只能將他留在了裡。

冠軍的待遇， 再不是上回默默無聞的小角『色』相比，主辦方特意給他安排了單獨的琴房，單獨的排練場，住得倒還是一樣的酒店，同一個房間，可祝微星沒有一夜不失眠。他索『性』這些晚上都用來練琴，白天則要參與各種采訪，節目準備得充分的同時，祝微星整個人卻又瘦了一圈。

對此，宣瑯只能，不能言。

好在，總算撐到了演出那天。上台前，穿戴得宜的祝微星站在休息室的窗邊，遙e市的夜景。他忽然問︰“那是曲子？”

宣瑯將一杯熱水遞到他手中，本不明所以，又側耳了，道︰“演奏會的開場曲，是當地的一種民樂，好像叫十番曲。”

祝微星頓了幾秒，道︰“我過。”

宣瑯︰“排練的時候嗎？”

祝微星搖頭︰“很久以前……”

宣瑯不知他的很久是多久，沒有貿然追問，沉默來。

祝微星卻又道，帶著肯定︰“我來過這裡。”

此時，有工作人員進來再度和祝微星確認他上台的流程，祝微星說︰“我想向你打一個地方……”

貝多芬於祝微星仍然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他從不確定這一次會彈的有上一次好，所以除了《鬼火》和《門協二》的兩首得獎曲目被保留，《悲愴》被他用巴赫所替換了。

好在表演很成功，演奏完時，祝微星贏得了久不息的掌聲，甚至又返場彈了一小段肖邦，包凡的風頭都搶了不少，才被準許謝幕台。

一卸妝換衣，祝微星沒顧得上和其他選手寒暄應酬，直接對宣瑯告了。

宣瑯一他的計劃嚇了一跳，難得提出了反對意︰“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第一次一個人出門在外？那怎行。”

祝微星卻笑了笑︰“不是第一次，師兄，你忘了嗎？我一個人離遠行過。”

宣瑯一怔，隱約間像記起了。

那位工作人員給的路線很偏，卻是到那裡的唯一一條公車線。

宣瑯雖很不放心，可到底拗不過祝微星的堅持，一番叮囑後監督著將他送上了車。

八個小時的長途，於本就疲憊不堪的祝微星來說，幾乎快耗盡了他僅余的一點體力，可本該心力交瘁的他，在由一夜顛簸，於黎明之際達到目的地時，卻突然又打起了精神。

他怔然的望著那氣派的長途汽車站，良久才想到要打處。

東方漸蒙，晨光熹微，汽車站邊早人流如緞，大商場未營業，倒是一溜勤勞的小販擺開陣勢，仗著城管沒上班，鍋灶煙火，木凳立傘，撐出一蓬蓬的燻暖飄香。

許是他拖著行李從車上來，一窩蜂舉著旅店招牌的迎賓團都搶著來做他生意，被祝微星拒絕也不心的隨在他屁股後頭爭相薦，鬧得祝微星只能逃角落的小攤閃避。

坐後點了碗雲吞面當早餐，他昨夜起就滴水未進，十幾個小時來也無多少胃口，可那雲吞飽滿圓潤，面條勁道爽彈，祝微星嘗了嘗後，竟被吊起了些食欲，用了大半碗。

抬頭才發現，那女攤主帶了兩個小孩，一個五六歲拖在身邊，竟還會幫著撒蔥剝菜，另一個是嬰兒，拿布一裹綁在身後，不吵不鬧，也不影響他媽媽利落的動作。

祝微星付了錢，提了行李要走，被那攤主喊住了。

“哎，靚仔，一碗面，你腫給兩碗的錢啦。”她的普通話帶著濃重的當地口音，祝微星卻能個半懂。

他頓了，說︰“給錯了，不用找。”

女攤主狐疑的盯了他一會兒，其實祝微星坐後她便一直悄悄打量他，此刻又同身邊小姑娘一番耳語，滿臉的欲言又止。

祝微星以為她瞧出己是外鄉人，也想給己介紹旅店生意，結果對方竟然問︰“你系不系會彈鋼琴啊？”

祝微星意外。

那女攤主連忙解釋︰“我們有那比賽，在省裡很紅的，電視都有放啊，我女兒喜歡，她以後也要學，你長得好靚，很好認啊。”

祝微星向攤主身邊的小姑娘，換來她躲到媽媽腿後半遮半掩的害羞窺探。

否認到嘴邊的祝微星遲疑了，道︰“那很好。”

小姑娘一笑了，媽媽也笑，像是想讓人多留一會兒，『操』著塑普硬是和祝微星聊起天來。

“外地人要小心啦，旅遊的騙子多，以前沒有這『亂』，現在發展的好，樓也造起來，店多，壞人也多。”

得知祝微星還真是一個人來，女攤主熱心得不行，又大聲從隔壁攤喚來一個黝黑的少年，拍著他肩說︰“我大崽，由他帶你這裡最好的酒店。”

祝微星也知靠己是困難，是有找個向導的意思，了便索『性』提出雇傭對方兩天。

女攤主本不要錢，但祝微星說服了她，給的價格也公道，對方便同意了，任大崽在前面領路。

大崽比祝微星小個兩三歲，不讀書了，普通話倒是比他媽說的標準，像個小大人。

祝微星問他︰“你們這裡變化很大嗎？”

大崽不知道為，表情有點不好意思，像不太敢祝微星，梗著腦袋道︰“很大，那些樓，以前都沒有，這些年才造的，酒店也是，還有大商場，好漂亮。”

盡管大崽將當地的建設描繪的天上有地無，可這縣城依然有著邊沿縣市的通病，大處金碧輝煌，璀璨耀眼，小處粗街陋巷，原形畢『露』。

兩邊越是離得近，越顯出上層生活的割裂感，莫名的似曾相識。

祝微星被帶著走進了那星級酒店的大廳，這裡也到處掛滿了當地景點的宣傳海報，同o省『政府』推行的一個風格。

祝微星拿起一本照著各種廟會照片的宣傳冊問大崽︰“明會村怎？了能到這些嗎？”

大崽竟然搖頭︰“坐船就能，二十分鐘，但現在不到。那些是年例才有的節目，三月會辦，連續辦一個月。”

祝微星一愣︰“年例……”

忽然一回頭，他目光又頓在了遠處。

祝微星指著酒店對面問那支出的凌『亂』建築︰“那裡……是地方？”

大崽莫名︰“？就住的地方呀。”

祝微星︰“誰住的？”

大崽更疑『惑』︰“我們，還有大部分人。”

祝微星猶豫了︰“我想那裡，可以嗎？”

大崽奇怪，指著酒店前台︰“不登啦？”

祝微星說︰“等等回來再說。”

大崽撓頭，不懂他搞，但架不住祝微星的眼神，紅著臉點了頭。

著挺近，可行過幾條大道後，便是一連串錯綜復雜的小巷。

祝微星左繞右轉，路越走越狹，明明只和那汽車站大酒店隔了沒多遠，卻瞬間天差地。

而當大崽帶著他來到那片區中心時，祝微星一呆在了那裡。

一排交錯支稜的違章店鋪後是五幢老舊斑駁的平樓，層層擠挨，幢幢相貼，樓的巷道像用小刀劃開的破口，凌『亂』汙濁，昏□□仄。

祝微星在一棟樓盯著那幾乎褪『色』的“旅館”兩個字了好久，竟抬步走了上。

大崽的確是住這附近，一路過來不停和人招呼，再回頭髮現弄丟了客人，急得夠嗆，繞了圈才在三樓旅館前找到祝微星。

“哎哎，怎來這裡？”

祝微星說要房，大崽一百個『摸』不著頭腦。

但客人意思他也不好違背，在和同樣覺得了鬼的老板一道祝微星領到了房裡後就這客人盯著對面的窗戶久久不言。

“你系不系覺得離那邊太近啊？我們這樓就是這樣的啦，不然叫握手樓，不會丟東西的，有防盜，而且你對面住的人很啦，你放心。”老板忙道。

祝微星像沒，僵了半晌才給出反應。

他極輕的說︰“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