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後， 薑翼是高興了，祝微星在床上躺了很久， 原本想在離開和西爾維奧大師約見一面沒趕上。幸好那邊願意以後去u市再另尋見他的時。

酒店退房，祝微星站在洗手鏡整理儀容，要確認把所有不妥痕跡都遮擋住才放心。隔了兩天，他脖子肩膀胳膊手腕的烏青仍然明晰，不知的還以為受了什麼恐怖虐待，讓祝微星看一眼都忍不住回憶起那夜一直到天亮都沒完沒了的畫面，害怕又臉紅， 是他以想都不敢想的沖擊。

薑翼大概自覺一沒控制住氣把人欺負得過了，這兩天便沒了往硬氣的資本，不僅氣勢弱了，不像個杠精處處頂嘴了。基本祝微星讓他幹嘛就幹嘛，祝微星不吩咐他盡量把所有都想周到。雖然照顧人還是笨手笨腳，至少忙得勤快且喜氣洋洋， 巴不得把祝微星掛在身上， 走到哪裡抱到哪裡， 臭臉臭脾氣都丟到了腦後，一個人坐著都臉上帶笑， 反而讓祝微星看得不太習慣。

離開，考慮到祝微星行動仍不便， 兩人奢侈一把叫了車去機場。

宣瑯比他早一天走，學校那裡催著要他趕回去報喜。宣老師特別識趣，沒問祝微星要不要一起，只在離開時留言讓難得出來一趟的祝微星好好玩玩再回，學校那裡的瑣碎他去處理。

祝微星不是閑散慣了的人，稍微能下點床就決定回u市。他記掛『奶』『奶』和家裡， 且還顧著工作學習，沒辦法玩樂隨意。

薑翼罵他是勞碌命，被祝微星淡淡看了一眼又一下蔫了壞脾氣，嘀嘀咕咕的去收拾行李了。

不過他的擔心不是沒理，祝微星精神還是差了點，一上車沒忍住又靠在薑翼身上睡了過去，一路全靠身邊人幫著引路安檢，不再像一個人離家來時那樣全程吊著心神沒半點安全感。

進了候機室，趁著薑翼去買點墊肚子的吃食，他終於清醒了一點。看著座椅旁擺放的o省旅遊手冊，意識到要離開的這裡的祝微星心裡生出點不舍，抽出一本翻看了起來。

他在這裡得到很多，要走又覺難過，想看看還有些什麼好玩的，或許以後有機會還能再來。

忽然目光凝在中一頁上，是一幅滿版的照片，照了一輪圓月並一條小的鄉村夜景圖，畫面氛圍很田園很漂亮，略大眾，算不得十分有特『色』。祝微星不知為何就覺得似曾相識。

去看相關介紹，照片照得是o省某下級縣市裡一個叫明會村的地，早年因為交通不便，相對封閉落後，故而保留了很多當地的民風民俗，幾年修完了路，造好了橋，有車有船能到那裡，便被『政府』打造成新興旅遊景點，到處大宣傳。

然，在那村裡的廟會上，祝微星又看到了那鬼面成群的民俗景象，月夜下，他圍攏在火旁，歡騰慶祝，載歌載舞。

圖下附言︰儺舞祭神，篝火迎客。

祝微星盯著那圖有些出神，忽然肩膀被人輕拍，他一驚，回對上一張可愛的女孩臉龐。

祝微星退了些，認出對，是金律獎的亞軍，那位和自己在抽簽會上聊過天的小個子女生，張鳴鳴。

張鳴鳴比之上回熱情了一點，趴伏在一旁的靠椅上，對祝微星︰“好巧，你今天走呀？”

兩人應該不是一班飛機，的確巧。

祝微星對她點︰“你好。”

張鳴鳴說︰“決賽那天你彈得太好了，我輸得心服服，所以賽後本想找你打個招呼，沒想到在場館轉了一圈都沒找到你人，找你老師打聽他沒告訴我電話。”

被提到賽後那段時，讓祝微星聯想到一些畫面，立時不好意思，他避開女孩目光，沒有接話。

張鳴鳴自然沒注意，反而先對祝微星起歉來︰“說起來應該是我不好意思，對以罵過你的事，今天鄭給你說句對不起，希望你不要介意。”

祝微星沒懂，對什麼時候罵過自己？

見他一臉茫然，張鳴鳴驚訝︰“你真的不記得了？”

祝微星忽然想起之在抽簽會時，張鳴鳴對自己說過他倆在一場葬禮上見過，想必是那件事？

張鳴鳴無語︰“你的記比我還差。”

祝微星問︰“是誰的葬禮？”

張鳴鳴搖︰“不知。”

不知是誰的葬禮？那他倆去那裡幹嘛？

張鳴鳴解答︰“我是去演奏啊，三年我才高一，暑假到u市我外婆家住，想在那裡找個能練手又能賺錢的兼職，被我課外老師推薦去了u音交響樂隊。說實話，那樂隊水平的確不錯，比我高中樂隊就差一點，不然沒法隨便接商演，他太不挑了，竟然連葬禮上的奏樂都接。還把你這樣的人給放進來，哪怕是笛手當天突發腸胃炎，又正巧遇到你，不能隨便招個這樣不講究的臨時工呀。”

說完了才覺不妥，又繼續給祝微星歉。

“啊呀，不好意思，我嘴快了。我是認真的，那時我真的很嫌棄你水平才罵你的，就算是葬禮不能像你這樣蒙混對吧，全程跟來做臥底一樣，心思根本不在演奏上。不開玩笑，你的鋼琴真的比你的笛好太多了，以後還是專心在面一個樂器上發展吧，不要浪費你的天分。”

這女孩還真心直快的厲害，祝微星沒心思介意，他隻皺眉分析，三年……憑著祝靚靚的笛水平的確不像是能進u音交響樂團，偏他剛巧會笛，那人家的笛手又病了，說裡面沒點貓膩，都對不起祝微星所了解到的祝靚靚的人品。

什麼樣的葬禮會讓他這樣絞盡腦汁要混進去？還搞得像做臥底？

“報酬很豐厚？”這是祝微星能想到的大可能了。

這個張鳴鳴倒承認，點︰“是真的給很多，就這一場，比我第二年的學費還翻一倍。”

祝微星又問︰“葬禮的主人是有錢人？”

張鳴鳴又點︰“應該是的，場面搞很大，那主人應該是個樂『迷』或本來就和古典樂有淵源，不然我實在想不到誰葬禮會請樂隊來吹拉彈唱兩個多小時。人家就算要紀念會另尋個地辦，沒見過直接把眾樂隊拉到現場演奏的，還全封閉式，搞得神秘兮兮。本來我還奇怪那點報酬連u市交響樂的都能請來，怎麼偏找大學生，後來想想，又要簽保密合約，又不準帶手機，場景還詭異，就年輕人能膽大守住秘密。”

祝微星︰“你沒看見照片？”他本來想問棺槨裡的人，覺得這話題不禮貌，還是換了式。

張鳴鳴知他在說遺像︰“你想說棺材是吧。那天沒棺材，只有骨灰，而且有兩壇。我第一次見到葬禮是先火化後舉辦的，還是兩個人一起。你真沒印象了？你心可真大啊，那麼奇怪的事，一輩子都不該忘吧。”

張鳴鳴︰“不過那場面在當時真沒太害怕，我還覺得挺美挺傷心的，因為到處都是花，去世的那兩位，或者中一位，活著的時候一定是很精致很講究的一個人吧，還能被人這樣掛心，為他『操』辦和悼念。我那時私下都在猜這兩壇骨灰的主人生是什麼樣的關系，死後都要一起紀念不離不棄。離開那地回想來，怎麼想怎麼古怪，說害怕吧不至於，就是詭異，無比詭異。何況，那主持葬禮的還是一個白化病人。”

祝微星回神，急忙翻出手機進入搜索引擎，調出一張照片來問張鳴鳴。

“是不是他？”

張鳴鳴似不認識繆斕，見了圖仍點︰“對對對，很帥的一個男人，就是已經白發白膚了，還愛穿白『色』，特別陰森森。哇，他還很有名啊，然是有錢人。哎，你這不是想起來了嘛，連他都知。”

兩個人的葬禮，先火化後紀念再加上鬼王繆斕在現場……聯想到湖心黑別墅房裡的那兩壇骨灰，祝微星心裡對那葬禮上的古典樂為誰而奏隱約有了答案。

所以燕瑾涼是在三年去世的嗎？可樓明是在四年，這時段或許有些出入。

只是……祝靚靚為何會知？且三年就知了，甚至比孟濟出事那時，祝靚靚在紅光撿到香灰時早？他從何得知的？

正思忖，見薑翼提著個餐盒遠遠行來，祝微星本想朝他示意自己坐在這裡，忽聽張鳴鳴又說︰“你和之見的時候變化好大，抽簽會那天我還不敢認，要不是看見你朋友，我到現在都沒法肯定。”

祝微星一怔︰“什麼？”

他指指薑翼︰“你認識他？”

張鳴鳴︰“不算認識，就見過那一次嘛。”

祝微星︰“他在……葬禮上？”

“對啊，那葬禮雖然詭異，想想，唯二出現的活人都是大帥哥，難怪u音那以女生為主的團裡大部分人能心甘情願的演奏下去，”張鳴鳴點，又反應過來，斜眼他，“哦~~~~原來你說不記得是在裝傻吧，你那天兩小時明明都在暗搓搓看他，現在他則全程陪你比賽，矮油，嘖嘖嘖……”

祝微星不語，像怔在那裡。

張鳴鳴本還要說點什麼，對上來到近表情陰鷙盯過來的薑翼，嚇得人小姑娘連要說的話都忘在了肚子裡。虧得廣播通知她那班飛機開始登機，她便硬著皮急匆匆搶了祝微星的手機撥了自己的號碼以作交換，並丟下句“再聯系”後，心急火燎的遁走了。

留下祝微星呆然的望著面忽覺有些陌生的薑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