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盆洗手系統的提問並沒有得到簾沉的回答。
機械的聲音停頓了幾秒後, 發出微弱的電流動靜,像是要嘗試解讀一樣。
然而它才開了一個頭,就瞬間感到一股磅礡的力量將它緊緊鎖了起來。
“宿、宿、宿、宿……”
語言系統紊亂, 整個數據大量溢出, 金盆洗手系統仿佛處在即將崩潰的邊緣。
它的結構像是被重新打亂,又再次組合起來。
但這種感覺只有短短的零點零零零零零零……零一秒,即使是在系統的計時上, 也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如果金盆洗手系統是個人類的話, 說不定會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但它並不是。
它有著最為嚴謹的算法和運行邏輯,清楚的知道自己存在的每一個狀態。
金盆洗手系統意識到,自己竟然被簾沉反向控制住了。
可對方似乎只是為了驗證什麼一樣, 很快又將它放了出來。
異象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重新得到自由後,系統尚且記得剛才那股驚悚的感覺。
它沒有再嘗試出聲, 而是自己搭建了一套又一套的防護程序。
這些數據像是洋蔥的皮一樣,把它重重環繞在最中央。
金盆洗手系統決定不再出聲, 靜靜看著簾沉接下來的動靜。
“我今日就去跟宗主稟告一聲, 然後讓古歷長老替我們算一個良辰吉日。”
湖黎抱著簾沉的腰, 有些甜滋滋的說道。
他說完又抬起頭,“還有,你的傷剛好, 最近這段時間都不要隨便動用功法,下次你要去什麼地方直接跟我說就好了,我帶你去。”
湖黎指的是簾沉剛才帶著他從洞府直接回了臥室的事。
雖然兩者相隔不遠,但畢竟也耗費心神,況且對方的身體本就極為特殊。
“不用擔心。”
簾沉將對方額間垂落的那縷長發握在手中,“難道我與阿黎這些時日的雙修都是白做得不成?”
“可你分明都沒有運功, 當……”
當然是白做了。
湖黎差點又中了簾沉的圈套,話頭才出來,就被他趕緊止住了。
他想,這要是真說出了口,那跟宗主稟報的事情估計得拖延到下個月了。
因為停得太突然,導致他臉上都被憋得紅紅的。
湖黎有些氣惱,偏偏又拿簾沉毫無辦法,最後他乾脆轉過了身,轉身之前,還將自己那縷長發從對方手裡搶了回來。
“怎麼又在撒嬌,嗯?”
這種說不上生氣又可可愛愛的樣子,無論是哪一個世界,在簾沉眼裡都是撒嬌意味。
兩人一站一坐,簾沉就這樣直接從後面輕輕托起了湖黎的下巴。
使他微微仰面。
這讓原本脖子上的那些印記也更加清晰的暴露在了空氣當中。
“以後阿黎說什麼就是什麼,徒兒全聽師尊的。”
說完後,簾沉以這樣的姿勢俯身親了親對方被憋得紅紅的臉。
“不許叫師尊!”
湖黎皺了皺鼻子。
“是現在不許,還是一直不許?”
簾沉依舊托著對方的下巴,低著頭看著他。
湖黎幾乎一下子就明白了簾沉的意思。
他在問他,是一直不許叫師尊,還是偶爾也可以叫。
比如雙修的時候。
原本就有些憋得紅紅的臉像是更紅了般。
“現、現在不許。”
整個說話的氣勢都比剛才弱上了幾分。
還有些小結巴。
羞恥感令他不自覺拽緊了自己的那縷長發。
甚至想要擺脫簾沉的手低下頭去。
但簾沉再次俯下了身。
這次親的是他的嘴唇。
帶有一種極端的侵略意味。
湖黎本能的附和著對方的動作。
哪怕已經有過不少次的經驗,但他還是覺得跟簾沉的每一次親密接觸,都要叫他的心仿佛從胸膛裡跳出來一樣。
-
冠劍派和妖族為了報答鴻遲仙君同他的親傳弟子對自己後輩的救命之恩,在陵淳和花蝕宴在虛青宗內養傷期間送了不少禮物過來相謝。
當簾沉在九音峰上“治病”的時候,這兩人身上的傷也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不過他們卻遲遲沒有離開虛青宗,而是借著客人的名義留了下來。
陵淳和花蝕宴的心思不止是虛青宗,就連各自的門派也都能猜得出來。
簾沉在修真界是繼鴻遲仙君之後難得的修真天才,長的又是一表人才,不管是妖界還是冠劍派,都覺得若是自己家的後輩能同對方締結兩姓之好,也是一番美談。
因此他們不僅沒有阻止陵淳和花蝕宴留在虛青宗養傷,反而還在背地裡暗暗支持。
這兩家像是存心攀比誰對簾沉更心誠一樣,今天你送一顆南海的夜光珠到虛青宗來,明天我送一株北海的血珊瑚到虛青宗來。
所用的名頭都是交住宿費。
一開始虛青宗負責接待他們的長老還有些為難。
非親非故,卻整日換著法的來送珍寶,僅僅是為了一個住宿費,怎麼看怎麼怪異。
長老為了這事特意稟明了虛青宗宗主葉歸行。
對方只是淡然一笑,命他若是冠劍派和妖界再送什麼東西過來,照收不誤,不用推辭。
“就當是給小師叔祖提前送的賀禮吧。”
葉歸行在心裡想。
他口中的小師叔祖指的正是湖黎。
葉歸行身為一宗宗主,常年與他人打交道慣了,又不是如湖黎那般不通人事的性子,在察言觀色上很有一手。
是以盡管當日湖黎帶著簾沉一行四人回來的時候來不及多說什麼,他也早就從對方的神態之中瞧出了端倪。
在葉歸行的印象裡,小師叔祖那張漂亮的臉上永遠都是冰冷孤高的,是沒有溫度的眾生慈悲。
他就像一尊無欲無求的佛像。
葉歸行曾經以為直到小師叔祖渡劫飛升之前,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但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為了簾沉生出了欲望,生出了渴求。
湖黎對簾沉的在乎,即使不用語言表達出來,也已經濃烈的要從他的周身化為實質。
他這小師叔一慣對萬物淡然,便是有什麼人死在了他面前,恐怕都不能引他皺一下眉。
可那日對方帶著簾沉以及陵淳和花蝕宴回來的時候,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焦急與擔憂。
並不是為了後面兩人。
僅僅只有簾沉一人是在他眼中的。
小師叔將陵淳和花蝕宴扔下來,用傳音之術告訴了他前因後果。
連片刻時間都沒有停留,便徑直飛往九音峰。
葉歸行匆匆出來的時候,也隻來得及看到對方早已發紅的雙眼,還有那抑製不住的害怕。
距離那天的事情過了五六天后。
葉歸行想,以小師叔祖那日表現出來的在意程度,若是簾沉真的有什麼事,恐怕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安靜。
況且簾沉的那盞魂燈都還亮得好好的。
但凡拜入宗門,都會點一盞魂燈,倘若外出歷練出了什麼問題,或是身隕道銷,魂燈也會熄滅。
葉歸行最開始那幾天生怕簾沉出什麼事,可又進不去九音峰,因此隻好往安放魂燈的閣樓去得特別勤快。
他想著怎麼樣也能知道個大概情況,在心裡做個準備。
可後來他在看到簾沉的魂燈不僅沒滅,反而還有種越燒越旺的趨勢,就去得少了。
倒是九音峰山腳下從此又多了一個人。
葉歸行雖然進不去九音峰,但也能依稀看到一些光景。
比如靠近山腳的那些植物好像比以前更為蔥鬱了,一看便是被人用靈力滋養過。
這峰上一向只有湖黎和簾沉兩個人,可又任誰都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更何況,只是一堆無用的雜草而已。
一連幾天的觀察下來,這種情況都沒有改變。
而小師叔祖也遲遲沒有傳來消息。
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葉歸行掐指推算了一下,而後總算放下了心。
他雙手告在背後,又溜溜達達的從九音峰山腳離開了。
在離開之前,葉歸行還似不放心般又順手將九音峰上本就穩固的結界再次加固了一下。
他想小師叔祖法力高深,如今又是千百年來頭一遭品嘗這情愛滋味,難保不會一個激動,將這結界沖破了。
到時候不僅虛青宗上下受到影響,說不定一些道心不穩的弟子還會就此生出魔障。
再有,萬一有些個不懂事的人跑來打攪了小師叔祖也不好。
如今眼瞧著半個月都快過去了,陵淳和花蝕宴還沒離開虛青宗,葉歸行朝九音峰上看了一眼,露出看戲的神情。
“也不知道小師叔祖要怎麼對付這兩個情敵,看對方平時那清清冷冷的樣子,我倒是真想象不出來。”
聲音低不可聞,只有跟他離得近的幾名隨侍小童聽見了。
不說是葉歸行,便是虛青宗裡任何一人,又何曾能想象出鴻遲仙君這般光風霽月的人,有朝一日肯為了情愛之事露出多余神色的模樣。
他們連這個可能都沒有想過。
幾名小童聽見宗主喃喃之聲,稍一細想,頓時心間驚駭不已。
卻無一人表露出來。
再說冠劍派和妖界不斷送過來的那些禮物,其實若是湖黎真要與簾沉舉行道侶大典,算作賀禮,這些也只是一個零頭。
所以對於在規製內的東西,葉歸行便讓長老收下了,不過卻一一登記在冊。
又過了一兩日光景,簾沉和湖黎才總算從九音峰中出來了。
前者去了花蝕宴那裡,後者則去找了葉歸行。
“簾沉,你的傷好了嗎?”
陵淳和花蝕宴也是到甦醒後聽其他人提起,才知道簾沉也受了傷。
他們並不知道具體原因,隻下意識以為對方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會如此。
一時間又是情動又是內疚。
但花蝕宴卻要更清醒一點。
即使簾沉真的是為了他們兩人受的傷,對方喜歡的也只有鴻遲仙君一人。
因為那日簾沉給他渡完靈力,又喂給了他一顆丹藥後,跟他商量了一件事——
“不急,我還有一件事跟你商量。”
以花蝕宴的修為,早早就能在黑暗中視物了。
但那天因為受傷嚴重,所以他其實並不很能看清簾沉的面容。
可對方那種寡淡的,帶有疏離的聲音,卻深深刻在了他的腦海。
帶有一點跟往常不一樣的感覺。
“什麼事?”
他當時愣怔間回了一句。
“我救你一命,並送你三顆可突破金丹期的天階靈藥,還有一份能擋三道雷劫的法寶,和你交換一根紅珊寶樹的樹枝。”
三個條件,光是第一條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情。
而第二條那三顆突破金丹期的靈藥,除了花蝕宴自己可以吃以外,還能贈送給其他人,為妖界增添實力。
最後一條,凡是修仙晉升,都要遭受雷劫考驗,越是到後面,雷劫的道數也就越多。
聽上去好像能擋三道雷劫並沒有多厲害,但關鍵時刻,卻是能保命的。
有多少人都是卡在了這一關上,最後沒有抗住,生生斷送了自己的百年修為。
可花蝕宴的注意力並不在簾沉提出的豐厚條件上。
整個修真界誰不知道,紅珊寶樹長在妖界,跟妖界的氣運相連,才會使妖界有所受益,但對於其他人而言,這僅僅是一株普通的樹而已。
除了那個傳說。
簾沉要跟誰舉行道侶大典?
是……鴻遲仙君嗎?
“簾沉,你知不知道我們妖界自來就有一個規定。”
妖界規定,紅珊寶樹不贈外族。
除非那外族是他們的親近之人。
“你應,還是不應?”
簾沉既沒有跟對方解釋自己要紅珊寶樹的樹枝是用來幹什麼的,也沒有回答花蝕宴自己究竟知不知道他們妖界的規定。
但這本就不是什麼秘密,既然對方想要紅珊寶樹,並且提出了這麼多條件,恰恰就表明了他是知道的。
花蝕宴苦笑了一聲。
妖界的那個規定只是對於一般人而言。
身為皇族中人,是擁有一個特權的,不過也僅僅只有一個而已。
“好,等我出去就給你。”
花蝕宴最終還是應下了。
他為的不是那些條件,而是簾沉這個人。
盡管花蝕宴已經知道自己和簾沉之間是沒有可能的了,但在妖界不斷送來禮物的時候,他仍然沒有阻止。
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有著一些小小的,微不可查的期望。
他想,萬一簾沉要來那紅珊寶樹的樹枝並不是給鴻遲仙君的呢。
可對方今天的到來打破了他這點期望。
“已經好了。”
簾沉略微頷首,表示自己身上的傷已經恢復如初,之後又將目光停在了花蝕宴身上,單刀直入今天來的目的,“我來是向你討要一件東西。”
他說這話的時候,也並沒有避開陵淳。
甚至兩個人之間的交換都是在陵淳的眼底進行的。
那根紅珊寶樹,剛一拿出來便同它的名字一樣,映出透亮的紅光。
光是看上去,就充滿了喜慶吉祥的意味。
陵淳當然也聽說過紅珊寶樹的傳說,他轉過頭看向簾沉,還沒來得及詢問,對方就主動開了口。
“我同鴻遲仙君商量好要舉辦道侶大典,到時二位若是有空,還請前來參加。”
語氣沒有特別大的起伏。
平淡到了極點。
但簾沉這句話卻掐死了本該屬於三個人之間的曖昧。
“本殿知道了,放心,倒時有時間我一定過來。”
還是花蝕宴率先開了口。
他頭一次在簾沉面前自稱本殿,面上也是渾不在意的神色。
“我也是。”
陵淳斂了斂眉,跟在花蝕宴後面道。
兩個人雖說所屬門派不同,但對於感情一事,卻是足夠清醒。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勉強不來。
曾經那段三人相伴而行的日子,會永遠在他們心中保留。
沒必要為了得不到的東西,去打碎那些美好。
簾沉這一次過來就只是為了完成和花蝕宴之間的交易。
等又跟兩人說過幾句話後,便離開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在簾沉走後,陵淳面上的掩飾之色也一並撤去。
他一向給人的感覺都是堅毅而沉穩的,此時臉上卻是難得的頹喪。
之前在客棧中的時候,簾沉就說過要成為鴻遲仙君的道侶,陵淳隻以為是對方的一廂情願。
及至今日,他才知道原來簾沉跟鴻遲仙君兩人是情投意合。
說不難過完全是騙人的。
他就只是不想在簾沉面前表現出來而已。
跟陵淳相比,花蝕宴反倒好上一點。
但也僅僅只是一點罷了。
他雖然表面上大大咧咧,挺不拘小節的,但心思遠比對方要敏感一點。
早在簾沉在客棧提起鴻遲仙君的時候,他就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後來秘境當中又發生那樣的事。
可以說來到虛青宗之前,花蝕宴的心底就已經明確了七八分。
而剛剛簾沉的話讓他這七八分變成了十分。
“早知道跟晚知道又有什麼區別。”
花蝕宴收拾好簾沉帶過來給他的東西,一邊朝屋裡走,一邊回答陵淳。
“我要回妖界了,你呢,還繼續呆在這裡嗎?”
他們留下來是為了簾沉,現在簾沉都要跟鴻遲仙君舉行道侶大典了,再留下來,就不是深情厚意,而是惡心人了。
陵淳跟上對方的腳步,“不了,過幾天冠劍派要招收弟子,我身為繼任掌門,也該回去幫著一起處理相關事宜了。”
“回頭簾沉成婚的時候你送個信給我,本殿住的地方挺偏僻,我怕萬一錯過了。”
“放心,到時我一定邀你一同前來。”
他們都心知肚明彼此對簾沉的心思。
哪怕這感情從來沒有說出來,哪怕這感情將來也不會有機會再說出來。
……
-
“小師叔祖,您來了。”
庭院內,白鶴一陣唳鳴,緊接著,下方就多出了一道仙氣繚繞的身影。
隻那身影似在霧中,朦朦朧朧的,叫人看不真切。
不過勉強能夠辨認而已。
葉歸行心中納罕,平常就算一年到頭見不到這小師叔祖一次,也沒見對方像今天這樣過啊。
還有意施障眼法,將自己的身影掩住。
他想歸想,嘴上已經客氣的打了一聲照顧。
並且對於湖黎今天的來意也有所了解。
“本君今日來,是想告訴宗主,我與簾沉過不久便會舉辦道侶大典。”
湖黎不光是身影看著朦朦朧朧的,就連聲音好像都不真切。
“此次是想托宗主為我在妖界中間牽個線。”
湖黎還沒說完,葉歸行就明白對方想要什麼了。
能讓他在鴻遲仙君和妖界之間牽線的,怕也只有妖界的鎮族之寶,紅珊寶樹了。
看不出來,小師叔祖這不動情則以,一動情竟是這般模樣。
連紅珊寶樹都想為簾沉找來,真真是把這個小徒弟捧在手心。
“這紅珊寶樹乃是妖界之寶,輕易動不得,恐怕不容易成功。”
葉歸行沒有盲目答應,而是實話實話。
“無妨,即使沒有紅珊寶樹,我與簾沉之間的道侶大典也會如期完成。不過若是妖界願意,本君也不會讓他們吃虧。”
湖黎搖頭,沒有勉強對方一定要拿到。
但要是有那個希望,他也會付出相應的報酬。
“師父,我好像見過那妖界二皇子拿出來紅珊寶樹過,不過當時對方收的太快,我也不太確定。”
一直跟在葉歸行身邊的侍童聽了兩人的話,有些遲疑的說道。
他當時是得了宗主的命令,去看望兩人的傷勢。
剛好瞧見了花蝕宴手裡捏著一根約莫幾寸來長,樹枝模樣的東西,還泛著透亮的紅光。
他當時便覺得有幾分眼熟,卻又不知道自己在哪裡見過。
此時聽二人說起,一下子就記起來了。
侍童曾有幸跟隨葉歸行赴過妖界宴席,無意間看到過那紅珊寶樹,因此留下了印象。
這麼一想,他倒比剛才更肯定了幾分。
“哦?紅珊寶樹珍貴異常,即使是妖界皇子,也沒有隨意帶出來的道理。”
葉歸行想,這該不會是那花蝕宴想要跟小師叔祖搶簾沉的把戲吧。
他也聽過妖界紅珊寶樹不贈外族,除非是極親近之人的規定。
葉歸行有意想瞧一瞧湖黎臉上的表情,但他連對方的身影都看不清楚。
看不到熱鬧的宗主有意咳嗽了一聲,示意侍童暫且退下去。
“小師叔祖放心,我一定會盡力向妖界求得此物。”
“嗯。”
湖黎應了一聲,也沒有再說其他的話,便飛身走了。
“恭送小師叔祖。”
葉歸行在後面揚聲道。
“奇怪,你們說小師叔祖今天為什麼要把自己的身形遮住,難道有了道侶之人都如這般,連外人也見不得了?”
等到看不見湖黎的身影,也確保對方聽不到自己的話後,宗主才朝幾個侍童不解道。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後來還是在一個侍童無意說的話當中突然領悟了。
那侍童的大致意思是說鴻遲仙君此舉說不得是為了哄著簾沉,隻讓對方一人見到自己。
這其實是講著玩的,並不是認真的話。
但葉歸行聽了後突然右手握拳擊了一下左掌,該不會是小師叔祖身上有些什麼不想被他們看見吧。
可他們修仙之人向來身體強悍,普通外物更是不會在身體上留下什麼痕跡。
除非,是小師叔祖自己願意的。
嘖嘖。
葉歸行想,簾沉到底給小師叔祖灌了什麼迷魂藥,竟叫對方做到了這一步。
“派人問問妖皇,看對方怎麼才肯送一截紅珊寶樹出去,態度好一點,跟他說只要是我虛青宗有的東西,都可以提出來。”
葉歸行感嘆完湖黎和簾沉兩個人的感情,轉頭就對著侍童吩咐道,等說完了後他又搖搖頭,“算了,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
既然是親自上門求取紅珊寶樹,那定然不能空手去。
雖然先前湖黎說自己會付報酬,但葉歸行也不會真就讓對方全部承擔了。
兩個人都是他虛青宗的人。
身為娘家,怎麼說也要給自家人添一點嫁妝。
葉歸行準備動身前,從宗門庫房裡找出了許多東西。
想了半天,他還是覺得有些不保險。
“我去向小師叔祖要幾瓶丹藥一起帶上。”
說著他便把已經收拾好的東西交給了其中一個侍童,然後朝九音峰而去。
-
湖黎在離開葉歸行的院落後,心中還一直回想著剛才那侍童說的話。
花蝕宴平白無故,為什麼會將紅珊寶樹的樹枝帶在身上?
此時他的想法與葉歸行不謀而合。
而且原本簾沉是應該要和他一起過來的,但兩人剛下九音峰,對方就說自己有點事情,讓他一個人過去。
湖黎回了府邸,將身上的術法撤去。
他看了看當初被自己帶回來養在盆裡,這半月來受到他外泄的靈力滋潤,長勢越發喜人的花。
湖黎和簾沉從洞府出來後就給這花換了一個更大的盆,原先那朵小盆早就被撐碎了。
“你說,簾沉是不是去見妖界那個二皇子了?”
湖黎摸著花瓣,粉嫩的花朵像是害羞般垂了垂頭,葉子在他的手上輕輕蹭了蹭。
“阿黎,我回來了。”
湖黎正跟這花說著悄悄話,就聽見簾沉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
在拿到紅珊寶樹的樹枝後,簾沉並沒有馬上回九音峰。
他估摸著時間往虛青宗山下去了一趟,直到現在才回來。
湖黎剛一抬頭,就看見對方手中拿著一根極為惹眼的亮紅枝椏。
臉上還掛著笑意。
!
簾沉真的去見那個二皇子了。
不僅如此,他還收了人家的東西。
還笑得很開心。
湖黎覺得心裡悶悶的。
“哦。”
他不輕不重的回答了一聲簾沉,然後又扭過頭看著自己的花。
小花似乎感應到了湖黎的心情不好,於是噗簌噗簌地在枝乾上擠出許多新的花來。
整個屋裡都彌漫了淡淡的花香。
“心情不好?”
簾沉也察覺出了一點湖黎的心情。
“沒有。”
湖黎搖頭,有些悶悶不樂。
他忍不住戳了一朵剛開出來的花,那花立即就羞怯得整個收攏了起來,將他的手指也一並包裹住。
只是仙君的注意力哪在這上面。
他在心底小聲地跟簾沉講,是啊,我是心情不好,你快來哄一哄我。
你哄哄我,我就好了。
湖黎沒有注意到小花,但簾沉卻注意到了。
他走了過去輕輕點了點花葉,頓時才開出來的花全都消失不見,就連原本那幾朵大一點的,也合攏了起來。
而後他又拉過湖黎的手,帶著對方坐了下來,將他染了花粉的手用錦帕擦了擦。
期間那根紅珊寶樹的枝椏一直被放在桌上。
“沒有不高興的話,怎麼聲音聽起來悶悶的?”簾沉擦完又道︰“是我哪裡惹了你難過?”
是我哪裡惹了你難過。
這句話要多輕柔就有多輕柔。
被一個人全神貫注地看著時,好像在被全世界愛著一樣。
這種愛意容易讓人鼻子發酸。
湖黎並不覺得簾沉就真的和花蝕宴之間怎麼樣了。
但他就是心底有些悶。
他覺得自己好像又在吃醋了。
還是一個很大的醋,大到他現在什麼話都不想說。
“不說話?那我可要親你了”
簾沉哪裡給湖黎半點反應的時間。
他根本就是一邊說,一邊挑起了對方的下巴,然後覆身上去。
只是單純的一個吻而已。
可他的手卻幾乎撫遍了湖黎的身子。
隔著仙袍,隔著體溫,那種刺激的感覺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嗚……”
這種體外的刺激令湖黎嗚咽出聲,他整個人如同剛才那朵花一樣,想要緊緊收攏起來。
但簾沉沒有允許。
“告訴我,在不高興什麼?”
簾沉已經沒有在親湖黎了。
他將對方的兩隻手壓在身側,十指緊扣,使他掙扎不得。
“我……”
湖黎擰了一下身體,沒有用。
他的話連不成句子。
偏偏這個時候,葉歸行來了。
平時九音峰設有結界,但身為宗主,是可以隨意進出的。
除非像前幾日那樣,湖黎有意不讓任何人進來。
今天他們下了九音峰又回來,之前設的結界也取消了。
是以葉歸行根本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眼看著對方就要走進來了,簾沉卻還控著湖黎,叫他露出諸般情動神態。
只為了從他嘴裡聽出為什麼不高興。
湖黎有些發急,可他的法力被簾沉限制住了,一點也使不出來。
他又不好意思直接朝對方講,自己是因為吃醋才這樣。
“宗、宗主來了,你快放開我。”
湖黎在說到宗主的時候,聲調被對方弄得又是一抖。
“阿黎什麼時候說,我就什麼時候放。”
這話聽著耳熟,可當前的情況又非……兩人雙修的時候。
湖黎羞躁難當。
神經的折磨同那漸漸逼近的腳步形成了雙重的刺激,他緊張到了極點,生怕被葉歸行聽到些什麼。
這種高強度的緊張讓湖黎忘記了,如果葉歸行真的能聽到裡面的動靜,又怎麼還會走進來。
他被簾沉攪得猶如一團亂麻。
這種情形之下,對方竟然又咬了咬他的耳朵。
“不……”
湖黎的聲音簡直像是從氣腔裡發出來的。
他羞憤欲死,眼淚被完完全全逼了出來。
當然,也不僅僅只有眼淚。
湖黎動了動自己的腿,那黏膩的感覺像是一座大山,將他壓在了最底下,令他不得翻身。
可腳步聲還在繼續,簾沉也沒有動彈。
“我在吃醋,在吃醋。”
是閉著眼楮哭著喊出這句話的。
只是因為顧忌外間的人,聲音同蚊子一般。
“吃什麼醋?”
簾沉放開了他一隻手。
“我聽宗主的侍童說,妖界二皇子手裡有一根紅珊寶樹,你、你還去見了他。”
湖黎的話說的有些語序混亂,但簾沉還是聽懂了。
原來是為了這個東西。
於是他輕笑了一聲。
“那是我特意為你取回來的。”
是特意為了我們的道侶大典準備的東西。
他的心思同他的心思一樣,都是想要把最好的送給對方。
湖黎剛才還緊緊閉著眼楮,聽到簾沉的話後,唰的一下子睜了開來。
模樣瞧著有幾分呆氣,一點也不像是個出塵的仙君。
“給我的?”
“嗯,在秘境裡面我就跟花蝕宴說好了。”
簾沉將自己跟花蝕宴之間的交易簡單跟湖黎講了一遍,“好了,師尊若是再哭下去的話,宗主可要見不到你了。”
簾沉撤去了對湖黎的壓製,此時此刻,後者才知道原來剛才對方早就在兩人之間設置了一道屏障。
即便是葉歸行真的闖了進來,也不會看到他們。
這分明就是沖著自己一直不願意實話實說去的。
湖黎根本連想都不願意去想那個場景。
他連忙起身,施了一個清潔術,然後才略有些匆忙的跨步出了房間。
“小師叔祖。”
葉歸行見到湖黎,先行表明了來意。
他第一眼的時候還沒有看清對方的樣子,等到再抬起頭的時候,就看清了。
因為剛才的事情,竟叫湖黎沒來得及掩飾自己的身形。
身上的痕跡徹底暴露了出來。
不光這些,還有剛才被弄得發紅的眼尾,以及對方跟平時不一樣的髮型。
偏偏他還維持著那副月華清冷的模樣。
葉歸行僅僅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阿彌陀佛,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他甚至想自己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不用去妖界了,我已經有了紅珊寶樹的樹枝了。”
葉歸行聽到湖黎的話有些驚訝,明明剛才對方還托他在妖界當中牽個線,怎麼現在就有了呢。
“敢問小師叔祖是如何得來的?”
“是簾沉為我取來的。”
說這話的時候,湖黎的嘴角翹了翹。
是簾沉為了他特意跟妖界二皇子做的交換。
湖黎又在心底偷偷補充道。
葉歸行聽到簾沉的名字時,想起之前侍童說的話,有了幾分明白。
“如此那我就專心替小師叔祖布置道侶大典了。”
他沒有問簾沉是怎麼具體得到這根紅珊寶樹的,只是問了湖黎道侶大典有沒有什麼需要采辦的東西,或者什麼邀請的人。
來的時候他還踫到了古歷長老,對方已經挑好了時間,就在下個月中旬。
“東西本君都已經準備好了,這是宴請名單,你回去後可安排一下。”
湖黎抽出了好幾張紙條。
上面密密麻麻記得都是各宗各派的名字,以及邀請的人。
簡直是要將整個修真界的人都請過來。
葉歸行的第一反應就是計算了一下虛青宗的場地夠不夠大,能不能容納這麼多人。
第二反應便是小師叔祖果然很寵簾沉,這架勢,便是飛升慶賀禮席都比不上。
“好,回頭我就讓下面的人開始安排起來。”
葉歸行收下了好幾頁的紙,臨走之前,好奇心又驅使著他朝湖黎問道︰“小師叔祖,您今天怎麼梳了這樣的髮型?”
這話像是又問到了湖黎的心上。
他唇角的弧度又略大了一點,“是簾沉幫我梳的。”
語氣中甚至夾雜了一絲雀躍。
顯出一股孩子氣。
葉歸行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被酸到了。
他到現在都還沒有道侶呢,也不知道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到底是什麼感覺。
“小師叔祖就請安心在九音峰上等候大典吧。”
宗主沒有什麼問題再問了,說完最後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這裡。
“請了這麼多人?”
簾沉一直都在後面聽著兩人的交談,也看到了湖黎拿出的那些名單。
在葉歸行離開後,他便走了出來,然後將剛才施了法術合攏起來的花恢復成原樣。
又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花盆,把紅珊寶樹的樹枝栽種了進去,以靈力淬養著。
他也聽到了葉歸行說道侶大典就在下個月中旬。
幸好紅珊寶樹的生長周期比較短,隻用給它充足的靈力,就可以想長多大長多大。
“各大宗門同氣同枝,自來就是這樣。”
湖黎仗著自己比簾沉大,開始睜著眼楮說瞎話。
“不是說了你才剛恢復,沒事不要隨便動用功法嗎?”
見到對方在用靈力喂養紅珊寶樹,湖黎不贊同的皺了皺眉,然後伸手接了過來。
“從今天開始,照養它的任務就交給我了,你就只要安心的當新郎官便可以了。”
新郎官三個字好像有點燙嘴。
湖黎講得猶如囫圇吞棗,含糊不清。
“阿黎方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簾沉也不跟對方爭那紅珊寶樹,而是繞著剛才的話問道。
“我說,從今天開始,照養紅珊寶樹的任務就交給我了。”
“不是這一句,是後面那句。”
“新郎官新郎官新郎官,這下聽清楚了沒?”
湖黎就知道,自己越是不好意思,這人就越得寸進尺。
於是乾脆喊了好幾遍。
“嗯,這下聽清楚了。”
簾沉點點頭,捏了捏對方發紅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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