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匡兄一路護送, 我這邊已經有了接應的人,匡兄也損失了不少人馬,如有需要的話,我可命人送你們回去。”
簾沉按照原主的語氣跟匡珩客套著。
這話其實有些損人, 匡珩還沒有什麼反應, 對方身邊的那名小廝臉都被氣紅了, 偏偏不管是簾沉還是匡珩, 兩人都是大祭司的身份, 而他根本沒有什麼話語權。
是以小廝隻好站在匡珩身後,一雙眼楮憤憤不已的看著簾沉。
“不必了, 你我就此別過。只是你接回湖黎的消息如今已經人盡皆知,路上還需小心為好。”
匡珩再次回敬了簾沉一句。
兩個人維持著表面上的禮貌, 而後各自收拾了自己的東西。
“大祭司, 我們真就這麼回去了?”
他們奉皇命而出, 結果沒有接回人不說, 還一路護送簾沉和湖黎出了邊界處, 小廝心裡實在不甘心, 一邊收拾著東西, 一邊問道。
匡珩正倚靠在馬車旁邊,聽到小廝的話後無所謂的笑了笑。
原本他出來就沒有抱著一定的信心,雖然護送簾沉回來這件事確實有些憋屈,但湖黎既然已經認準了對方, 他當然也不會再去做什麼強取豪奪之事。
只是正要說話之際,匡珩卻又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湖黎的方向。
簾沉正在外面指揮著慶康國來接應的人, 馬車裡隻坐了對方一人。在護送兩個人的路上,匡珩很少有機會能夠見到湖黎,對方大多數時間都呆在馬車上, 就連吃飯的時候,也是下人弄好了再送進馬車。
簾沉簡直就不讓任何人多看一眼湖黎。
匡珩望過去的時候,剛巧有一陣風吹過,風把馬車一方小小的車簾揚起,露出了裡面五官精致美麗的人。
兩個人的視線有著短暫的交匯。
一個人的臉上流露出一抹驚艷,另一個人的臉上則是冷若冰霜。
湖黎跟匡珩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相比,有了一些小小的變化,比如他的頭髮現在是被編起來了,但這並沒有損害他的外貌,反而將其增添了另一種美麗。
湖黎的視線一直都是盯著那塊車簾的,因為簾沉下去了。
他原本是想直接揭開車簾的,但對方臨下去之前讓他乖乖的,不要把臉露出來。
在跟著簾沉回去的路上,對方教會了他很多從前他沒有聽過的知識,還告訴他現在有許多人正覬覦著他,讓他盡量少露面。
湖黎雖然聽著一知半解的,但他知道凡事聽簾沉的話一定不會有錯。
對方是他的命定之人,命定之人說的話總是為他好的。
所以從頭到尾,湖黎都乖乖坐在馬車上,即使再想看看簾沉,他也沒有揭開那塊車簾。
湖黎並不認識匡珩,對方在他的印象裡不過是簾沉請求幫忙,一起護送他們回去的其它王國裡的人。
但是剛剛在視線交匯的時候,匡珩卻給了他一種奇怪的感覺。
湖黎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等到車簾落下後,他想了一會兒也沒有想明白,索性就丟在一邊了。
任何跟命定之人無關的人與事,都不能讓他平靜的心底產生絲毫漣漪。
那種奇怪的感覺並不是只有湖黎一個人感受到了,身為對方原本的命定之人,匡珩也在同一時間有所感受。
好像是一股輕微的推搡,將你整個身子往另一個人的方向推去。
那種感覺太奇怪了。
是屬於命定之人本能的牽引。
匡珩同樣不知道這種感覺代表了什麼,但是大祭司佔卜預測的能力十分準確,他迅速就給自己起了一卦。
卦象有些模糊,但是依稀指向了湖黎。
上面顯示他會和湖黎之間有所糾纏,但再具體的,就算不出來了,並且這已經是他耗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算出來的結果。
原本匡珩是打算帶著小廝以及隨從直接回國,可突然的卦象顯示讓他改變了主意。大祭司不會無緣無故為自己而起卦,一旦起卦,就證明會發生什麼。
只是他有些想不通,為什麼自己會和湖黎之間有所牽扯。
匡珩想了一下,很快又起了一卦,這一卦並不是為自己而算,是給簾沉和湖黎之間起的卦。
這一卦比他自己的那一卦來的還要怪,按理說,簾沉已經得到了湖黎的認可,應該就是對方的命定之人,但卦象卻顯示兩人毫無瓜葛,甚至還有一番冤仇。
“大祭司,馬車行李都已經收拾好了,您準備什麼時候回去?”
小廝也沒有在意匡珩剛才沒有回答他的話卻就地起卦的事,反正這種事情經常發生。他是從小就被調來對方身邊照顧匡珩的,自然也知道他們這個大祭司比起其他幾國的大祭司更加勤勉。
不說是在兩人對話的時候突然起卦,有時候就算是吃飯吃到一半,對方可能也會臨時起卦。
除了匡珩本身在這一道上精心鑽研以外,還有國王方面施加的壓力。
雖然大祭司地位超然,但是他們所在的王國因為領土面積最小,皇室也更加迫切想要增強自己的實力。這種迫切就直觀的反應在了他們對大祭司的期待上。
他們並不會直接施加壓力,但是那種間接的壓力遠遠要比直接的更加讓人感到沉重。
在有大祭司的時候,每個人都選定了自己所在的國家,而一旦選定,那麼後代子孫都將是這個國家的人,終生不得成為其他國家的祭司。
因此,面對來自皇室的壓力,匡珩並沒有想過要摘去大祭司的頭餃,去往別的國家。他的身體裡流淌的都是自己國家的血液,就算去了其他國家,也會被很快趕出來,最好的辦法是不斷增強自己的能力,讓自己所在的國家更加強大。
“你先回去吧,我這裡有一些事情要處理,等處理完了再回國。”
突如其來的卦象讓匡珩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不簡單,身為大祭司,他們更加相信自己的佔卜預測。
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無緣無故的事情,所以他準備悄悄跟在簾沉一行人身後,將這件事摸清楚再行決斷。
“大祭司,您要處理什麼事,我可以跟著您嗎?”
小廝最大的任務就是照顧大祭司的起居,陡然聽見對方說這麼一句話,連忙追問道。
“這件事只能我一個人去做,你在我身邊這麼長時間,也應該學會了不少東西,皇室那邊一些簡單的判測你是可以應付的,要是遇到什麼麻煩的事情,也可以及時寫信給我。”
匡珩拒絕了小廝跟自己一起行動,他簡單交代了一些對方回去之後要做的事情,然後又當著簾沉的面,假裝回了自己的王國。
實際上在走到對方看不見的地方時,匡珩就已經離開了自己的馬車,並且在落腳的地方又雇了一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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簾沉在匡珩離開以後,讓負責接應的人各司其職,就又上了馬車。
馬車裡,湖黎連坐姿都跟他剛才離開的時候一樣,沒有任何變化,簡直乖得有些不像話。
“怎麼還是跟我離開的時候一樣?”
維持一個姿勢坐了那麼長時間,也不知道稍微換一換。
“你說過要乖乖在裡面等你回來的。”
湖黎不解地歪了歪頭,有些不明白簾沉的意思,不是他讓他在這裡等的嗎,怎麼又要問他為什麼跟離開的時候一樣。
“下次可以動一動,一直保持一個姿勢,坐久了身體會不舒服。”
“什麼叫不舒服?”
湖黎又聽不明白了。
他在冰雪之地呆了很長很長時間,從來沒有體會過疾病,也從來沒有體會過什麼叫不舒服。他的身體非常健康,也永遠不會受到那些的影響。
即使坐再長時間的馬車,維持一個動作再長時間,也不會覺得肌肉僵硬,或者身體酸麻。
是屬於他的另一個能力了。
光是說出來,就已經讓人感覺出湖黎的不凡來。
簾沉確認了一遍他真的沒有任何不舒服後,也沒有再圍繞剛才的話題多說什麼,不過他又叮囑了湖黎一句,“以後這些事情隻可以告訴我一個人,記住了嗎?”
越多人知道湖黎的不凡,就會有越多的人打他的主意。
“記住了。”湖黎點了點頭,然後主動湊到對方的身邊,挽住簾沉的胳膊︰“這些事情除了你以外,我誰都不告訴。”
依舊是和剛才一樣的乖巧。
簾沉在下去的時候還讓人買了一點小點心過來,雖然比不上原主平時吃的那些,但也比之前擺在馬車裡的那些強上許多。
見到湖黎這副樣子,他將手裡拿的點心拆了開來。
“剛剛買的點心,要嘗嘗嗎?”
點心有許多種口味,每樣都只有一點點,看上去五顏六色的,很是可愛。
“要。”
湖黎聞了一下,覺得香香的,然後很自覺地張開了嘴。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去拿。
剛才的頭髮是簾沉幫忙編的,所以他下意識以為這點心也是要簾沉來喂。
簾沉沒有糾正他的行為,而是撚起一小塊淡黃色猶如花朵狀的糕點放進了對方的嘴裡。
湖黎在吃到之前像是想起了什麼,“它會不會很酸?”
“我讓人買的都是甜的點心。”
聽到這話,湖黎才又放心般重新張開了嘴,然後將簾沉喂過來的那一小塊吃了進去。甚至在看到對方手指沾上的點心屑時,還湊上去舔了一口。
“好吃,味道……甜甜的。”
湖黎不知道什麼是甜,但簾沉剛才說了這是甜的點心,那他也就有樣學樣,跟著描述了一遍。
他吃完以後又很乖順的重新張開了嘴,等待簾沉的投喂。
“想要吃的話,自己也可以拿。”
簾沉將整包點心都放在了湖黎手裡,告訴對方想要什麼都可以自己動手,而不是所有東西都只能他來做。
現在的湖黎就像一張白紙一樣,需要正確的引導。
“你不喂我了嗎?”
湖黎手裡捧著甜甜的點心,但眼楮看的卻是簾沉。
“等你學會自己吃的時候,我再喂你。”
簾沉並沒有說這個“再”是什麼時候,只是這樣教著對方。
“那好吧。”
湖黎也並沒有一定要簾沉喂著才吃的執念,他不過剛剛從冰雪之地出來,什麼都不懂,以為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必須是在簾沉的親手幫助下才可以進行。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那些甜點上面,然後從裡面又挑出了一塊雲朵狀的糕點。還是甜甜的,但是不一樣的甜。
不管是哪一種,湖黎吃得都非常高興。
“剛才為什麼問我會不會很酸?”
簾沉想起來湖黎剛才的問題,替對方擦了擦嘴,又遞了一杯水過去問道。
“因為,我不能吃酸的。”
“你不是沒有吃過這些東西嗎?”
簾沉在和湖黎的交流中,得知對方在冰雪之地的時候,整個身體好像都被冰封住了一樣。他容顏不老,也不需要進食。
湖黎應該是沒有吃過酸的才對。
“我的意識這麼告訴我的。”
從他被天地蘊養出來以後,意識就在冥冥之中告訴了他很多事情,包括那個命定之人,以及他不能吃酸的。
“如果吃了會怎麼樣?”
“不知道,我應該,會非常難過?”
這種難過只是一種身體上的難過,並不是心理上的。
湖黎是在一知半解當中說出來的,但簾沉想到前面幾個世界裡,對方連一點點酸都不能吃的樣子,對於他話裡的難過有了一種直觀的感受。
“那以後在吃食上面,都不要踫酸的。”
“嗯。”
湖黎又吃了一塊點心,同時點了點頭。
大概是從沒有嘗過這種滋味兒,所以整包點心很快就被消滅完了一大半,還剩下一半的時候,就被簾沉收了起來。
“不能一次性吃這麼多,留著等會再吃。”
他們過一會兒還要吃飯,不能專門吃這些點心。
在離開冰雪之地後,湖黎身上被封住的機能也都在慢慢恢復,現在的他是需要吃東西的。
當他第一次感到饑餓的時候,還有些驚奇。
湖黎在和原主一起上了馬車後,並沒有跟對方一起吃飯。因為之前的身體不需要吃飯,所以他也就沒那個意識。直到簾沉過來,湖黎的肚子因為太餓而發出了嚕咕咕的聲音時——
“原來餓的時候肚子是會叫的。”
湖黎一臉驚奇的看著自己的肚子,等到吃完了飯,肚子不叫了後,他還是驚奇的看著自己的肚子很長時間,眼楮睜得圓溜溜的,好像在疑惑怎麼他的身體產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好,等會可以吃的時候你再給我吃。”
被收了點心,湖黎也沒有任何不滿,因為收點心的人是簾沉。 m.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