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黎說這話的時候似乎還有些疑惑, 因為他不知道簾沉說的不舒服是不是跟自己這個不舒服是同一個意思,但他就是覺得心裡悶悶的。
“這裡難受嗎?”
簾沉聽完他的話,同樣指了指湖黎的心口處。
“嗯。”
湖黎點點頭。
而後他的手就被簾沉握住, 然後移了開來, 緊接著, 男人微微俯身, 隔著衣袍輕輕吻了吻他的心口處。
“這樣, 有好一點嗎?”
是沒有什麼太大的觸感的,但不知道為什麼, 在簾沉低下頭的那一刻,湖黎又感覺到了那種欣喜。
以至於等到簾沉再抬頭問他的時候, 湖黎看著還有幾分呆意。
“嗯?”
簾沉依舊還在剛才那個位置, 這樣稍微抬臉的詢問, 仿佛只要再往前一點點,就能夠親上湖黎的嘴唇。
“好像,有好一點了。”
湖黎覺得自己的心變得輕輕的,像是要飄起來一樣。
簾沉看了對方一會兒, 然後坐起身子,又輕輕吻了吻湖黎的眼皮。
“現在呢?”
咚咚咚。
是心跳的聲音。
比平時更加收斂的親近, 但在這個時候卻達到了更加多的效果。
這種溫柔的曖昧叫湖黎的臉變紅了一點,他後知後覺過來, 簾沉是在哄自己。
“還有、一點點難過。”
還有一點點難過, 所以還需要再哄一下下。
果然,他的話說完後簾沉又有了新的動作。
這一回湖黎是被簾沉抱在懷裡的,他的腰被對方的手覆著,他的脖子被對方的手按著,他的唇被對方的唇親吻著。
是親密糾纏, 唇齒相依。
簾沉親完湖黎後,兩人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他們額頭抵著額頭,呼吸纏著呼吸。
“還難受嗎?”
“不難受了。”
湖黎面上的悶悶不樂早就叫簾沉哄的不翼而飛了,他現在揪著對方的衣襟,微微喘息,一雙眼楮亮到無以復加。
命定之人是假的,可是簾沉是真實的,只要他還在這裡,他就永遠不會難過。
“今晚等回家後,阿黎想吃多少點心都可以。”
湖黎現在會的東西可多了,自然懂的東西也多,簾沉抱著他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可他還是第一時間就聽懂了什麼意思。
“那我今天要把每一種口味的點心都嘗一下。”
“好。”
馬車在路上跑著,坐在裡面的兩個人卻是就這樣抱了一路。
-
匡珩在簾沉和湖黎兩人走了之後,自己在原地兀自待了一段時間。那碎成兩半的玉佩在他離開之前被撿了起來,然後放入衣袖中。
大陸之上,五國之內,每一個受邀前往另一個國家做客的人按照規製都要在那個國家再呆上一天時間以示尊敬。如果有人當天就回去,無疑是在狠狠打這個國家的臉面。
從五國建立以來,就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但是匡珩卻做了。
原本他甚至都不準備派人去跟慶康國的國王說一聲的,還是他身邊的小廝覺得有些不妥,匡珩就直接將這件事交給對方處理了,他甚至都沒有等小廝,就直接出了宮。
簾沉臨走之前說的話還在他的腦海裡,他不清楚對方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做了預兆夢的事情,甚至聽簾沉的口氣,好像還知道夢裡面的具體情境。
匡珩猜測,莫非是對方也做過這樣的預兆夢,這樣一來,簾沉為什麼有些行徑會跟他在夢裡看到的不一樣也就有了解釋。
一旦將某個人打上了卑鄙的標簽,你就會一直用這樣的眼光來看待對方。
匡珩現在對簾沉就是如此。
他不相信對方真的對湖黎一點利用之心都沒有,他更不會讓對方說的那句夢就只是夢得逞。
各國大祭司都是獨立的存在,他們從不會為王國以內的任何一方勢力站隊,但現在匡珩改變了主意。既然想要打倒簾沉,就必須打倒他身後的慶康國,單憑大祭司一個人的力量明顯是不夠的,他還需要更多的力量和更多的支持。
是佔有欲如何,是真心愛慕又如何,本來,他就是湖黎的命定之人,他只能是他的。
黑夜裡,匡珩駕馬而歸,眼眸當中盡是勢在必得。
原本一場熱鬧的宮宴因為幾個人的離場而變得有些乏味起來,眾人坐在那裡,都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當他們看到慶康國國王身邊的心腹再一次出去後。
一些嗅覺比較靈敏的人意識到這裡面恐怕真的有什麼事情發生,於是趁此機會跟身邊的僕從暗中吩咐了一番,叫他們悄悄離場,到外面打聽一下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是國王心腹的封口令下的太快,還是外面真的沒有什麼事發生,等賓客們身邊的僕從回來時,無一不是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什麼都沒有打聽到。
這樣的結果其實並沒有太出乎意料,好歹也是排行第二的國家,要是隨隨便便就能探聽到王宮裡面剛才發生的事情,那麼他們也該懷疑一下慶康國的實力了。
倒是坐中唯一一個對這一切都並不太關心,反而還搖著蒲扇優哉遊哉的人很快又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眾人想起來,剛才和簾沉、匡珩一起不見的人不是還有他嗎?看對方這樣子,該不會是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吧。
有些人的主意立時就從其他方面打到了屈演的身上,不過無論這些人怎麼打太極,屈演那張嘴就是不松口。好像是在明擺著告訴所有人,我確實知道這背後發生了什麼,但是我就不告訴你,看得讓人牙癢癢。
當天宮宴結束的比較晚,各國賓客在散場後也有些疲乏,回去後就睡下了。不過既然有事情發生,總不會一直這樣風平浪靜下去,等到他們準備動身回國的時候,那天晚上王宮內異象的原因好像是被什麼人操控了一般,陡然間就傳播了開來。
在知道這件事之前,還有另一個消息更早一點傳到各人耳中,那就是匡珩回國以後的大動作。
他是真的不再顧及任何體面,剛一回國就跟新上任的國王攪和到了一起,為他們這邊的勢力站隊,而後又是在各國之間動作頻頻。
這並不是讓眾人感到驚訝的,真正令他們感到驚訝的是匡珩竟然公然跟慶康國為敵,意圖發起戰爭。
在他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匡珩就已經跟實力第一的國家順利建立了合作關系,沒有人知道對方是怎麼在短短一兩天的時間內完成這件事的。
這個消息之後,才是湖黎的命定之人其實並不是簾沉,而是匡珩。
如此一來,後者當日在宴會上那樣與簾沉爭鋒相對,似乎也就不足為奇了。湖黎本身就是各國想要爭搶的人,原本屬於你的福運如今卻被簾沉這樣橫插一腳搶走了,換做是你,你能樂意嗎?
要說這些消息散布出去以後,誰最開心,當然還要數屈演,他是最後一個離開慶康國的。
“如何,消息都散出去了嗎?”
驛館內,屈演手支額頭,輕搖蒲扇問道。
“回稟大祭司,都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散出去了。”
小廝恭敬答道。
關於命定之人的事情,屈演是特意等在這個節點叫人宣揚出去的,目的就是為了在匡珩和簾沉之間拱上一把大火。
如今五國交戰已經在所難免,匡珩既然選定了第一國為盟友,作為領土面積倒數第二的小國,想要在這場戰事裡保全自身,當然是要找一個不遜色於第一國的盟友。
他從一開始就是打的慶康國的主意。
慶康國實力強勁,大祭司又和匡珩之間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在這種情況下,兩個人之間的火燒得越旺,他就越得利。
屈演要做的就是那隻跟在大魚身邊一起吃小魚,最後反殺大魚的螞蟻。
聽到小廝的話後,他滿意的笑了笑,“時間也差不多了,替我更衣,離開之前我還要再去拜見一個人。”
準備工作都已經做了這麼久,屈演當然不會就這樣直接離開慶康國,至少在離開以前,他要跟簾沉把合作的事情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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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中,湖黎這些天一直都過的非常開心。
從那天玉佩的事情發生以後,簾沉好像就對他更好了一點,不僅每天晚上都讓他吃不同口味的糕點,還會親手喂他,甚至有幾次早上的時候,他們也都踫踫了。
因此就算此時命定之人的真相已經傳揚了開來,也沒有破壞他的好心情。
不過擔憂還是有一點的。
“簾沉,他們知道了這件事情,會不會要把我帶走?”
匡珩如今公然跟慶康國宣戰的事情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湖黎又整天跟在簾沉身邊,當然有所耳聞。
“你想留下來嗎?”
簾沉放下了手中正在寫著的筆,來到了對方身邊。
“想,我不要跟別人走,我要永遠留在你身邊。”
“只要你想留下來,誰也帶不走你。”
沒有慷慨激昂的表達自己的實力,也沒有放下豪言壯語,但湖黎知道,只要是簾沉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實現。
兩人正在交談間,閣樓負責伺候的人進來稟報,說是有人前來拜訪。
能用得上拜訪兩個字的,只有其他國家的人,簾沉其實對於來者是誰早已心知肚明,因此他點了點頭,示意進來稟報的人將屈演帶上來。
“大祭司果然與小君感情甚篤。”
屈演一進門就看到了湖黎,一般來說,大祭司的閣樓除了一些日常上門拜訪的人以及皇室的人以外,都是不允許帶其他人上來的,但簾沉卻將湖黎帶在了身邊。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說兩個人的感情好了,第一次的時候是在宮宴之上,不過那時有關命定之人的事情還沒有暴露開來,當下這樣的時刻,屈演再說這樣的話未免有些不妥當。
但他仍舊是像無知覺般,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貿然前來打擾,實在抱歉。”
屈演最厲害的地方就是能夠在別人開口責怪以前主動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讓對方有話說不出。
“只是一早聽聞匡珩的事情,叫在下實在很難心安。”
“有勞祭司關心。”
簾沉坐在了湖黎身邊,也沒有怎樣招呼來人,語氣淡漠到近乎敷衍。
但屈演也沒有在意這一點,他自己尋摸了一把椅子就坐了下去,手中那把標志性的蒲扇還在不緊不慢的搖著。
“想必簾兄對我今日來的目的已經了然於胸。”
都說明人不講暗話,屈演在坐下後也沒有三推四請,而是直接就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
今日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在見到湖黎的時候便會主動離開,過後再另尋機會登門了,只有屈演既沒有在意兩個人說話的時候還有另一個人在場,也沒有在意簾沉十分冷淡的對待。
“匡珩跟第一國結了盟,身為小國,在這種時候當然想要保全自己,所以我想了想,還是跟簾兄你合作比較好。”
“雖說我國實力較弱,但是相比匡珩那一國,還是強上不少的,倒時若慶康國能拔得頭籌,我必率本國歸附於慶康國。”
屈演頭一句話先是恭維了慶康國實力強勁,後一句話則是直白的拋出了自己的合作條件——只要你能夠在這場戰事中保全我們國家,等打贏了勝仗,我自然也會歸附於你,介時你不需要花費一兵一卒,就能得到一塊新的領土。
平心而論,這樣的條件實在太誘人了。也因此,屈演看著簾沉可謂是信心十足。
只要是一個正常人,都不會拒絕這個提議。
“你是說,你們國家要成為慶康國的附屬國?”
“正是。”
“但前提是慶康國能贏。”
慶康國如果失敗了,那麼身為他的結盟國,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屈演這一招可謂是兵行險棋,在宴會開始的時候,他可能還有些不確定,但是在宴會結束後,他則是徹底確定了。
從前五國之中,要數匡珩的本領最厲害,但是在宮宴當晚,屈演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了屬於簾沉的實力。
不僅是武力值,還有身為大祭司應有的能力。
假如當日位置調換,他是簾沉的話,恐怕並不能做到像對方那樣,最後直接擊垮了匡珩。
因此這看上去像是一步險棋,但實際上屈演還是很有把握的。
簾沉照舊還是那副淡淡的神情,他坐在那裡像是權衡了一下,然後才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兩國大祭司之間的合作本身就是代表著兩國的合作,他們不需要簽立任何合約書,僅僅是這樣口頭上的約定就已經非常有分量了。
這塊土地非常神奇,凡是鄭重做下的決定,都會受到它的保護,假如有誰在過後想要反悔,就會受到更加嚴厲的反噬,更不用說像是大祭司之間的約定。
在確定下要合作之後,屈演又和簾沉商討了一下之後兩國的大致安排。
“我們先按兵不動,等匡珩那邊有動靜了,我會再通知你具體要做的事情。”
將大概的安排商量完畢,屈演準備告辭之前,簾沉對對方說道。
“那我就恭候大祭司的消息了。”
“對了,之前在宮宴上沒有準備什麼像樣的賀禮,此次前來在下特意又帶了一份過來,祝大祭司與小君百年好合。”
外界都已經知道了簾沉並不是湖黎的命定之人,但屈演還是帶了一份賀禮過來,其中示好的意味也是不言而喻的。
“多謝祭司。”
簾沉看了一眼身邊伺候的人,那人很快會意,上前將屈演身後跟著的人手中拿著的賀禮收了下來。
湖黎整個過程都沒有說話,就連屈演送來的賀禮也沒有看上一眼,等對方走了以後,他坐在那裡想了一會兒才抬起頭。
“你真的要跟他合作嗎?”
“嗯。”簾沉讓伺候的人退了下去,“怎麼了?”
“他給我的感覺很不好,比那個人還要不好。”
那個人指的是匡珩,湖黎要是不喜歡誰,向來都不會叫對方的名字。
“怎麼個不好?”
“我說不上來,就是一種……感覺。”
湖黎自己也好像覺得他的話有些不妥,簾沉既然選擇跟對方合作了,就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講到後來他連聲音都小了許多。
“我沒有不相信你。”
“我知道。”
“放心,他蹦不了太高的。”
蹦不了太高指的是屈演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傷害。
一個送上門的馬前卒而已,剛好,他還有一筆帳沒跟屈演算。
正如簾沉所說,屈演不僅蹦不了太高,還順利成為康慶國的馬前卒。
就在對方回國後不久,匡珩終於行動起來了。因為國內的當權者換上了另一撥人,加上大祭司的支持,所以他們公開要求慶康國將湖黎送回來。
是十分的師出有名,畢竟現在人人都知道匡珩的那塊玉佩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是面對這些人的喊話,慶康國一點都不為所動,甚至本國之內,大祭司的婚期也就照常舉行,底下各人都在忙碌著到時候的慶典。
這樣的態度又一次刺激到了匡珩,可他並不是一被刺激就失去所有理智的人。他一面讓皇室中的人繼續朝慶康國喊話,一面聯系第一國攻陷了屈演所在的國家。
對方那個大魚吃小魚的夢想還沒有實現,轉眼見就要淪落為階下囚了,就跟原劇情當中一模一樣。
不過屈演在開戰之前留了個心眼,等到力不能逮的時候,果斷丟下了一切,往慶康國而逃。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要是再想不明白是簾沉有意坑他的,那也就白混了。
只是他千算萬全,都沒能算到自己竟然連慶康國的國門都進不了。
“屈演這個時候是不是會來找你?”
這些天的形勢下來,湖黎已經基本上看清了簾沉的打算。對方根本就沒有想要和屈演同盟,完全是借著這個名義來讓他送人頭。
這並不違背他們當初立下的約定,簾沉只不過是在匡珩要派兵攻打對方的時候,讓自己傳過去的消息稍微晚了一點而已。
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哪怕只是晚半刻鐘,都有可能會改變原有的結局。
“他喜歡給別人吃啞巴虧,現在正好讓他自己吃一吃。”簾沉不在意的道︰“昨天我已經讓人關閉了城門,任何外來人員想要進來,都必須有憑證才可以。”
現在各國之間已經在明面上打起來了,簾沉是以防止混入他國奸細以及保護本國國民的安危下的這道命令。
不過他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要等到屈演到達慶康國之前才下,明擺著就是為了針對對方。
“那他豈不是要氣死了。”
“氣死倒不至於,恐怕他在知道求助無望後,會轉投向匡珩的陣營。”
不過這樣一來,倒是更方便他行事了。
湖黎也就是想起來這一茬才會問一問,他對於簾沉非常有信心,根本就沒有想如果屈演真的投身到了匡珩的陣營中,到時候相當於三國聯手,慶康國又要怎麼應對。
這段時間他的生活還是跟從前一樣沒有什麼變化,就連兩個人成親的時間都沒有推遲。
在外界看來,這是一種剛愎自用的表現,但是在慶康國的人看來,這無疑是給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正因為大祭司很有把握,所以才會這樣有恃無恐。
普通百姓有信心,那些打仗的士兵就更有信心了。
因此等真到了匡珩打過來的時候,慶康國內還是該吃吃,該喝喝。至於簾沉,則帶著湖黎親自去了前線。
“簾沉,你沒想到吧,我還沒有死。”
屈演果真投了匡珩旗下,他的投名狀就是今天的第一場仗。原本他是不需要這麼狼狽的,這一切都是因為簾沉的算計。他坐在馬上,抬頭望向城門之上的人,那雙向來都是笑眯眯的眼楮此刻滿是陰沉。
當時他懷著最後一點希望趕到慶康國,甚至都已經不打算計較簾沉的算計,卻沒想到對方竟然趕盡殺絕,連進都不讓他進。
如此一來,想要在這片大陸上生存下去,勢必就要依附於匡珩那邊。
之所以選擇匡珩,是因為他們有共同的敵人,再有就是他現在並沒有任何可以吸引第一國的東西。
屈演並非不是沒有其他選擇,但他想要的不僅僅是生存下去,還是想要風風光光的生存下去。
簾沉站在城樓上沒有理會屈演,他今天不過是帶著湖黎來看看的雙方的形勢,等看清楚了後,就又牽著對方走下了城樓。
這是屈演最後一次見到簾沉,因為很快,匡珩與簾沉之間的第一場仗就打敗了,身為主帥的屈演自然也沒能再次逃脫。
臨死之前,他的那把向來不離手的蒲扇也不知道跌落到了哪裡,但是已經沒有人在意了。
即便匡珩之前並沒有對這場仗抱有多大希望,但好歹是雙方的第一次交手,他沒想到會敗得這麼徹底。
再有,簾沉根本就不是像預兆夢裡那般行事。
第一場敗仗讓匡珩那邊的軍心產生了短暫的不安定,同時,慶康國內的人卻是更有信心了。
說起來是幾國混戰,但實際上真正敵對的國家只有匡珩那邊和慶康國,是以,在簾沉後來跟第一國聯絡之後,這場戰爭以更快的速度結束了。
戰事平定下來後,大陸上的國家又重新洗牌,變成了三足鼎立的狀態。原本國土面積排行第三的國家依舊還是第三,第一國和慶康國則是不相上下。
當匡珩意識到自己真的敗了後,一直被他帶在身邊的玉佩也徹底化成了粉末。
一切都如同簾沉當日跟他說的那樣,夢只是一個夢。他既沒有讓湖黎離開對方,也沒有和夢裡一樣帶領自己的國家走得更高,以及,簾沉也沒有像夢裡那樣抽取湖黎的福運。
假如屈演還活著的話,一定會要輕輕搖搖自己的蒲扇,再假裝惋惜的感嘆一句,那時候自己在宮宴上聽到簾沉對於湖黎說的話——等宴會過後你就看不到他了,真的實現了。
自從那晚的宴會過去,即使是在兩國交戰時期,簾沉也沒有再讓湖黎看到匡珩一眼。
“湖黎,湖黎……”
匡珩被關在牢裡,手中還捧著那已經化成粉末的玉佩,口中癡癡念著對方的名字。
他到現在還是不明白,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明明他們才是天命所歸之人啊,為什麼對方喜歡的人是簾沉。
但匡珩像這樣能清醒過來的時間並不多,大多數時候,他都是活在夢裡面。
這是簾沉給予他的懲罰,他為對方造了一個夢,在夢裡,匡珩要一遍一遍的體會自己的失敗,一遍一遍的體會自己沒有能救下湖黎,對對方所受的傷害無動於衷的悔恨。
這才是真正的殺人誅心。
匡珩在牢裡的表現一開始的時候還有人跟簾沉匯報,後來對方說了無需多加關注後,就沒有人在意了。
這個時候,整個慶康國的人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大祭司的婚禮而準備著。
從打贏勝仗以後,坊間關於簾沉和湖黎的話本又多了起來,不過這一次都是以歌頌為主,在他們心中,簾沉和湖黎已經成為了勇敢追求真愛的化身,各個版本的故事都寫得十分可歌可泣。
要不是湖黎自己是當事人,估計都要為他們之間沖破世俗的愛情而傷心流淚。
“明天還要起早,話本回頭再看。”
簾沉將湖黎正看得津津有味的話本抽走,帶著人就往裡間走。
他們現在並不是在大祭司的府宅中,而是在王宮裡。因為大祭司的婚禮都是要從王宮開始,所以他們提前一天住了進來。
是歷朝歷代大祭司成親之前都會呆的宮殿,這一次在婚禮之前,國王還特地為他們翻新了一下。
“那是不是今晚也不能踫踫了?”
湖黎乖乖跟在簾沉身邊,他是在坐到床上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今晚不能踫踫。”簾沉撫了撫他的眼角,“明可以。”
“明我想怎麼樣就可以怎麼樣嗎?”
“嗯,阿黎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那我們趕快睡覺吧。”
湖黎得了簾沉的承諾,立即就將自己的外衫脫去,而後主動躺進了被子裡,躺下去後,他看著簾沉還站在床邊,於是又坐了起來。
等將人一起拉進了被窩中,最後他又抱住了對方,才算是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楮。
“我們快點睡覺,這樣明天就能早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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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來臨的時候,外面就在第一時間掛上了紅燈籠。市井街巷,到處都張燈結彩,就連王宮內也是如此。
等到將近黎明的時候,簾沉就把湖黎喊醒了,兩個人由宮人伺候著,穿上了他們自己挑選的婚服。
大祭司除了婚服以外,還要戴一頂高帽,這帽子是由湖黎親手給簾沉戴上去的。
在穿戴完畢後,天色也已經泛出了白。
國王比大祭司要更早起來,他在看到穿著喜服的兩個人出現的時候,立即起身相迎。其他皇室中人以及臣子們也都早就等在正殿之中,在看到簾沉和湖黎攜手走過來的時候,紛紛拱手彎身,以示祝福。
在國王賜下代表天子祝福的禦物後,宮門口就吹起了號角聲,這聲音一道接力一道,從宮裡面吹到了慶康國的各個角落。
簾沉和湖黎各自坐上宮攆,一路到了閣樓,而後又在眾人的見證之下,一步步踏上最頂端。頭頂的天空和腳下的大地共同作證,從今以後,兩人結為連理,永不相分。
等到禮成之時,大祭司的專屬馬車也飛了過來。上面早就備下了無數銀錢以及糖,簾沉和湖黎坐上去不久,馬車就飛了起來。
車身周圍都系著鈴鐺,以及紅色的彩帶,每當他們經過一個地方的時候,下方都會傳來一陣歡呼與真誠的祝福。
“簾沉,我覺得好像做夢一樣。”
馬車上的東西已經散的差不多了,湖黎靠在簾沉身上,望著下面的風景感慨道。
“話本裡說,兩個人成親以後,一輩子都不會分離,可是我不僅想要和你一輩子不分離,我還想要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
生生世世這個詞是湖黎第一次看話本的時候就學會的,現在總算找到了用上它的時機。
“等我們成完親以後,我也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
盡管簾沉之前跟湖黎說過,他身上的福運就是最珍貴的東西,但湖黎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再送點什麼東西給對方。
他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沒有什麼厲害的本領,但是有一件事,至少還是他能夠做到的。
“什麼禮物?”
“等你看到的時候就知道了。”
湖黎笑得有點甜,他有意賣著關子。
“好,那我就等著阿黎的驚喜了。”
簾沉一邊說,一邊將馬車上的東西又繼續發了起來。湖黎見狀也跟著一起撒著銀子,畢竟,他還想早一點回家跟對方洞房呢。
在馬車繞城飛行結束以後,城中又是大擺流水宴席三天,王宮內亦是如此,不過這些兩位新郎官都沒有參加。
與此同時,那些在大祭司府宅伺候的下人們都得了一份賞銀,然後被放了幾天的假。
“這麼有精神,看來阿黎今晚是不準備睡覺了。”
忙了一整天的時間,等到兩人回去的時候,湖黎看著倒比白天更有精神,他聽到簾沉打趣的話也不覺得難為情,反而還坦坦蕩蕩的點了點頭。
“你之前答應我的,我想怎麼樣就可以怎麼樣。”
“是。那麼,阿黎想要怎麼樣呢?”
簾沉剛剛摘去自己的帽子,他還沒有將身上大紅的喜服脫下來,就被湖黎拉住了手。
在成親之前,湖黎無意中在那些賀禮裡發現了一份避火圖。裡面畫滿了形形色色的小人,還有一些他從來沒有見識過的場景。
眼下這份避火圖就被他擺在書桌上。
雖然府宅內另有書房,但平時為了鍛煉湖黎練字,所以房間裡也專門備了一張書桌。
湖黎拉著簾沉往書桌那邊走過去,然後將避火圖獻寶一樣捧到對方面前,“這個,我想要這樣。”
上面簡直畫滿了人,湖黎的手指了指其中一對道。
“好。”
簾沉將那份圖紙收了起來。
“我還沒有指給你看下一個。”
“不用看了。”
簾沉將收好的圖紙重新放在了書桌上,他並沒有繞開湖黎,而是將對方就這樣抵在了書桌與自己之間。
“現在從第一個開始。”
第一個並不是剛才湖黎指給簾沉看的那個,但當湖黎銀白色的發絲被解開,整個人被抱到書桌上的時候,又覺得好像這個也不比自己指的那個差。
……
春宵苦短日高起。
湖黎昨晚隻堪堪和簾沉將前面幾個試了一遍,到後半夜他越發敏感,只需要輕輕一踫便立即受不住的哭出聲,根本就不需要更多的花樣。
兩個人是睡到中午才醒過來的,不過湖黎一睜開眼楮,就覺得自己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簾沉,我……”
他下意識要往簾沉懷裡蹭,但蹭到一半就突然意識到自己到底是哪裡發生了變化。
“我有溫度了。”
湖黎左手戳戳自己的右手,然後又拉過簾沉的手摸摸自己,“簾沉,我是不是熱的?”
跟正常人一樣,身體熱熱的。
“是熱的。”
簾沉在感知到湖黎的溫度後,又給他把了個脈,確認對方的身體沒有什麼問題後才開口道。
“除了這點外,你還能感覺到哪裡發生變化了嗎?”
“沒有了。”
湖黎閉眼感受了一下,他好像除了自己有了溫度外,並沒有什麼其他的變化。
“要是哪裡不舒服就告訴我。”
“好。”
“還困不困?”
“有一點。”
“那再睡一會兒。”
“你抱著我一起睡。”
“嗯,我抱著你一起睡。”
-
湖黎身上的溫度並不是突發性的,從他開始變熱了以後,就沒有再變回去,而他在成親的時候說要送給簾沉的禮物也在過了幾天后終於送到了對方面前。
這份禮物是要在冰雪之地才可以看到的,所以第二天他們就趕去了那裡。
跟湖黎離開的時候一樣,這裡依舊還是冰天雪地的,到處白茫茫的一片,不過兩個人置身其中卻並沒有感到寒冷。
湖黎是一貫都不會覺得冷的,而簾沉則是因為跟對方有了更親密的關系,所以被一並福澤到了。
“好了,你先閉上眼楮。”
湖黎帶著簾沉回了自己經常呆的地方,這裡有一個隻容兩個人站立的平地,從他們這裡能夠看到許多連綿起伏的雪山。
簾沉依照對方的話閉上了眼楮。
很快,身邊的人像是做了什麼動作,然後又叫他睜開了眼楮。
呈現在眼前的這副景象十分壯麗,湖黎送給他的禮物是一份雪中紅日破雲的奇觀。
白茫茫的雪與連綿不斷的山巒,火紅的太陽破雲而出,映照出一片璀璨。
“我原本以為自己有了溫度後,這個能力也會消失,沒想到它還在。”
湖黎轉過頭看向簾沉,“這就是我要送給你的禮物,你喜歡嗎?”
“喜歡。”
是超越自然的那種震感之美,簾沉並沒有說謊。
“其實我知道你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命定之人了,對不對?”
湖黎在匡珩說出命定之人的真相後,回到家就想起自己第一天跟簾沉在一起的時候,對方說的那句後悔的話。
他想,大概是那個時候,簾沉就已經知道真相了。
“對。”
簾沉依舊沒有說謊。
“可即使是這樣,我還是很喜歡你。”
“就算你真的想要我的福運也沒有關系,我心甘情願把它們都送給你。”
“不過玲瓏心不可以,因為它並不是像傳說中的那樣,可以讓你長生不老。”
只是外界的傳言而已,他也根本沒有什麼玲瓏心。
“簾沉,那個人說你只是為了利用我,可我知道不是的。因為我能夠感覺到,其實你也喜歡我的,對不對?”
湖黎相信自己眼楮看到的東西,也相信自己感覺到的。
他和簾沉在一起的時候,能夠感到對方也是喜歡他的。
雪中紅日破雲,紅霞漫天,簾沉看著自己面前的人,緩緩啟唇。 m.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