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提供的靈感基礎上，最後五組定下的方案，是先通過國際知名雙語雜志的拍攝迎合東輝調性，再找主播直播提高銷量，並讓主播在介紹產品時強調它是某雜志國際版二月刊的封面女郎同款，給觀眾傳導一種“花折扣價買高逼格產品”消費心理。雖然或多或少會影響到東輝的格調，但若想走這條路，已經是損失最低的方法了。
　　但如薑宥上午所想，當薑湛俞提出“主播直播”那一刻，立刻有人反對道：“不行，咱們東輝的產品可不是那種爛大街的便宜貨。”
　　說到一半的薑湛俞直接卡殼，他從沒經歷過被人當場反駁的場面，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眼睛下意識往薑宥所在的方向瞄。
　　見他哥完全不慌，他也稍微緩過來一點。這時薑宥隱晦地衝他比了個“3”的手勢，他猛地想起來，這類問題兩人演練時想到過，寫在了提綱的第三條。
　　薑湛俞連忙瞄了眼提綱，瞬間滿血復活：“首先，眾所周知，在別人講解時打斷是不尊重人的行為;其次，我認為你將進主播直播間的產品形容成‘爛大街的便宜貨’，也不太尊重主播和友商。”
　　“在坐年紀小一些的、曾看過直播的應該知道，許多國際一線品牌，例如Channel、Dior等都曾無數次選擇和主播合作。這些品牌中有些不限量的產品確實能在各大專櫃和電商買到，但它們是‘爛大街’的便宜貨嗎？”
　　“……我確實不該打斷你，我道歉，但你別偷換概念。進主播直播間的多是大牌日化線，我沒見他們哪款箱包找主播帶過貨，因為這會拉垮高端線的調性。”
　　這個問題提綱也有，薑湛俞反應的極快：“我沒有偷換概念，如您所說，國際大牌分箱包和日化，東輝同樣分貴價和平價。本次我們的生肖新品不限量，為了符合春節氣氛定價也十分親民優惠，應該可以稱之為東輝的平價產品吧？”
　　“而且，”薑湛俞漸入佳境，侃侃而談，“如果您非要拿調性說事的話，我承認我們組的方案會對格調產生影響，可我們找到了彌補方法，下裡巴人配上陽春白雪，應該能往回拉一拉。”
　　“最主要的是，我想提醒各位，請別忘了運營的本職工作。我們要做的是把產品推廣出去，最大化的提高銷量，而不是把重點放在維持格調上。事實上，這幾年我們的運營方案一直以格調為主，導致最後銷量平平，相信看過財報的諸位都知道吧？”
　　他說“銷量平平”都是輕的，隨著市場飽和、競爭加劇，東輝的營收和淨利一直在下滑，這是不爭的事實。
　　這番話可不太客氣，除了少數人真開始迷茫運營的初心外，其余人都被戳到了痛點，幾位組長臉色肉眼可見的變了。
　　“好，我承認你說的利潤不佳，”這時又有人道，“那你怎麽能確定你的方案一定成功？如果雜志拍了，主播播完了，效果不如預期，那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就是就是。”
　　“說的沒錯。”
　　該問題角度刁鑽，極不好回答，大家像找到組織般紛紛附和，會議室內聲音頓時亂成一團。
　　薑湛俞腦子則直接“哄”的一聲炸開了——他和他哥演練時也沒想到這個角度！！！
　　怎麽辦怎麽辦？他心裡發慌，額頭急的滲出一層汗。越慌越不知道該怎麽答，越不知道怎麽答越慌，本來還有一點苗頭，現在全部清空了。
　　……他們天天加班、辛苦準備這麽久的方案，難道就這樣被否定了嗎？？
　　“不好意思，我說兩句，你的質疑不能成立。”
　　就在薑湛俞焦躁期間，下面突然傳來一道清朗的男聲。
　　他低頭望去，只見薑宥面色平靜——或者可以說，像他哥夫那樣面無表情，出口的話卻更不客氣。
　　“如果你質疑我的方案可行性不高，那麽我也懷疑你的方案是不是真的有用。剛才你講解的時候，曾和三組一樣提過要找一位女明星代言，對吧？”
　　“據我了解，該明星是位非常特立獨行的前衛女歌手，今年年初她創作的電音曾走紅網絡，被好多音樂博主轉發稱‘音樂理念領先華語樂壇五年”，屬於典型的歌紅人不紅。”
　　“我也慕名聽過那首歌，怎麽說呢，是挺好聽的，但不大眾。而且該歌手本人並沒什麽關注度……我沒有瞧不起小眾音樂的意思，只是覺得這就像農民與蔬菜的關系，大家吃到好吃的蔬菜，只會繼續吃下去，不會探究是哪位農民伯伯把它種出來，農民伯伯又喜歡佩戴哪家的首飾。我的比喻或許粗糙，但你又如何證明，在農民伯伯帶領下，你的方案一定能拉起銷量呢？”
　　被他用同樣的話術反駁，質疑者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虛汗出的比薑湛俞還多。
　　“而且較之各位的方案，我們五組的方案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運營費用低。現在找頭部主播直播的坑位費大約在35-50萬之間，和雜志合作拍攝所需要的讚助費也不會超過五十萬。就算需要給主播支付一些返點，可直播過後，我們的網店還可以用xx主播推薦作為招牌，後續的宣傳效果十分喜人，這應該比找明星代言和投放廣告便宜多了吧，何樂而不為？”
　　最後一句話說完，剛才附和的最歡的幾人已經啞口無言。
　　沒錯，五組的運營成本是真的低，比他們運營費低了好幾倍，字面上的東西，挑不出任何問題。
　　薑宥是來講方案的，不是打架的，見大家不說話，沒再繼續咄咄逼人，道了聲“謝謝”坐回自己座位。
　　而三十秒後，錢經理才反應過來該到他定奪的時候了，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說實話，喜歡維穩的他想選擇第二組的方案，可又得罪不起薑湛俞和薑宥。
　　而且，他也稍微有點，被五組說服了。
　　……對了，他忽然想到領導是塊磚，哪用往哪搬，如果自己無法定奪，不如把燙手山芋扔給他的上級！
　　就這麽辦！
　　“大家稍等啊，我上去去問問總監，馬上回來！”
　　.
　　聽到“問總監”三個字，組長們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沒戲了。
　　因為主管運營部的總監和財務總監關系頗佳，而財務總監是特麽薑湛俞的爹，不管怎樣都得買朋友個面子。
　　不過還好，上級沒像他們想的那麽任人唯親，總監給出的答案是二組和五組兩個方案並行，看銷量數據選擇後續使用哪種模式。畢竟這只是春節新品，後續還會有許許多多次新品需要運營。
　　於是在錢經理的騷操作下，同事們和五組的競爭矛盾，莫名其妙升級成了階級矛盾。
　　就尼瑪離譜！
　　散會時，每個經過二組組長身邊的人都會拍拍他肩膀以示支持，二組組長也用眼神回應了。
　　這其中比較尷尬的是彭晨，他等在五組的工位上，見薑宥回來後無奈道：“我從沒想過，有一天咱倆會變成對手。”
　　“工作中很常見嘛，你不要有負擔，”薑宥開玩笑道，“也不許來我這兒當007哈。”
　　彭晨被他弄笑了：“說不準哦……不過你們的方案出色到出乎預料，你和小魚表現的也特別好。”
　　畢竟有工作經驗，這些對薑宥來說屬於基礎操作。倒是從沒好好上過一天班的小魚，能做到剛才的程度著實讓他驚訝，且十分慶幸自己沒選錯人。
　　會議結束，收拾收拾東西，到了下班時間。
　　實施方案是明天的事，今天薑宥和薑湛俞破天荒的沒加班，踩著時間出了大樓。
　　兩人邊商量接下來的工作邊往出走，說著說著，薑宥突然站在的原地。
　　發生什麽了？薑湛俞一愣，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
　　只見那輛他坐過且開過的、熟悉的賓利，就停在三米開外，似是在等什麽人。
　　昨天做過的蠢事、說過的蠢話湧上腦海，尤其那句最騷的“別看他瘦，其實特別好抱，身上香香的頭髮也很軟”……他抬手掐住人中，很怕自己尬倒在人來人往的東輝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