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易晚得到薄絳被囚.禁的位址的同時，池寄夏也從ai那裡拿到了獅子科技工廠的地址。

可無論易晚如何試圖聯繫池寄夏，池寄夏那邊都沒有任何回應。

一種不安的感覺在眾人之中升起。易晚說：“我們開車過去。”

耳機裡此刻卻傳來ai的聲音：“易晚,喻容時，安也霖，薄絳,你們好。”

易晚很敏銳：“有池寄夏的新消息嗎？”

ai：“有的。就在一小時四十分鐘前,池寄夏已經孤身一狐，將獅子科技的犯罪事實上傳到了我的系統中。警方已經出動。”

“想不到池寄夏一個狐，還挺厲害的。”安也霖喃喃道,“平日裡真是小看他了。”

系統：“不過，犯罪事實的曝光導致了科技主管綿羊的精神崩潰。她試圖在殺死所有克隆動物後自殺，池寄夏為了救那些克隆動物和她,沒有立即撤離建築，因此被反制。現在,他被鎖在一間超低溫冷庫裡。與此同時,綿羊小姐對警方提出了要求。”

！

喻容時立刻踩動油門，向著獅子科技工廠的方向去。易晚按著耳機說：“所以池寄夏現在是人質？那些活著的克隆動物也是人質？綿羊小姐對警方提出了什么要求？一艘船，送她離開真理城？”

ai：“不。綿羊小姐提出的要求是非理性的。她要求警方允許她在全平臺直播她的犯罪事實，和她的最終宣言。好消息是，她的直播收視率很高。”

汽車橫衝直撞,駛向北邊郊外的工廠。與此同時,易晚在副駕駛上轉開了汽車電臺。

電臺裡是在脅迫下,綿羊小姐對真理城的所有動物進行的直播。

“……在這裡，我將直播我的犯罪事實,和我目睹的一切犯罪事實。這個骯髒的、從來沒有公平公正的真理城,和飽受主觀□□的素食動物。”

……

“哈。”池寄夏說,“好冷啊。”

他的眉毛上已經結起了一片寒霜，亮眼的皮毛也變得白濛濛的。

“……個人英雄主義發作了，本來傳了資料就可以走的。結果不僅回頭，救下了一箱克隆動物，還試圖阻止她自殺……這下好了吧？”池寄夏嘀咕著，把自己埋進尾巴裡，“馬上就要凍死了……”

超低溫冷庫原本是用來速凍克隆動物的，如今卻變成了池寄夏的葬身之所。在超低溫下，沒有小動物能活過兩個小時。

比死更可怕的，是金屬速凍冷庫內空空蕩蕩的孤寂。

可池寄夏不用大喊“有沒有人”。系統說：“再堅持一下，員警們都在外面。”

“每次在最絕望的境地裡時，都是只有我們兩個在啊。”池寄夏嘀嘀咕咕，“呵出來的氣也不暖和了，好像馬上就要死了……”

系統：“我們來說點高興的事吧。小夏，你上周在投票裡又拿了人氣第一。”

池寄夏：“因為那是我嘛。”

系統：“劉哥給你的三個劇本你看過了嗎？你更喜歡哪一個呢。不過如果你想試演的話，我都有時間。”

池寄夏：“嗯。”

系統：“你哥哥最近談女朋友了。你的媽媽也很高興，你什么時候要回家看看嗎？”

池寄夏：“嗯……想吃媽媽做的魚了……”

他們閒聊了一會兒。池寄夏說：“系統，你今天的話好多啊。”

系統道：“我想讓你清醒一點，別那么害怕……你一直很怕這種狹小的地方。”

池寄夏一直很怕幽閉的地方。那是小時候因為演技太差，被媽媽關小黑屋時留下的心理陰影。

池寄夏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因為這有損他沒心沒肺的外表。因此知道這件事的，只有系統。

“……”池寄夏說，“要不然，我們現在就脫出這個世界吧。我感覺好冷。”

系統道：“他們已經來救你了。大英雄的結局，不應該是一個人被凍死在冷庫裡的。而且，你這次演得這么精彩，應該有資格看到自己的獎盃……在那之前，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是啊……又只有你了。”

系統：“你要看看電影嗎？我給你放個電影。”

池寄夏卻突然說：“喂，你第一次看見我時，我是不是也是這么狼狽？”

像這樣，被一個人關在暗室裡，因不知所措而縮成一團，狼狽的、骯髒的、又恐懼的孩子。

系統：“嗯。但現在你沒有哭，你是大英雄了，小夏。你已經實現了自己的夢想，還和自己的家人和解，你不再是那個恐懼外面的世界的孩子了。”

“不是因為他們。”池寄夏說，“而是因為有你陪在我身邊。”

一直一直。

系統說：“嗯。”

“我還是好怕死啊……”池寄夏道，“說起來。”

“嗯？”

“其實這個問題有點怪。”池寄夏說，“我之前做了一個夢，夢裡，我拿到了影帝，然後你就離開了我。”

系統：……

池寄夏：“算了，當我沒說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系統在片刻的沉默後，開口了：“其實我也做過一個夢。”

池寄夏：“系統也會做夢嗎？”

“……有時候我會覺得，或許在某一個世界裡，你會更孤獨，更無助，更絕望。你不像現在一樣，擁有那么多朋友和家人，或許你會把我當成你的救命稻草。因為，只有這份孤獨，才讓你需要我。在獲得一切後，你會有自己的愛人，會有自己的生活和家庭，甚至，你會開始摒棄那個使用金手指的自己，更想要靠自己的演技和力量，來獲得成就……而我一直知道，你擁有這樣的能力。從那一天開始，你就不再需要一個系統了。”系統慢慢地說。

而過去的那些歲月，也從此褪色。

在那些歲月裡，看起來是池寄夏需要系統，其實是池寄夏填滿了系統的生活。

“……是么。”池寄夏說，“那你怎么想呢？你們系統也有那種東西的吧——從每個宿主身上，只能獲得一定量的成就值。如果一輩子都跟著一個宿主，獲得的成就指就只有那么多了。所以很多系統會在宿主功成名就後，更換下一個宿主——之前你是這么跟我說的。”

系統：“嗯。”

池寄夏：“……”

“所以從我八歲開始就陪著我，在那段漫長的兒童時光裡，根本沒有辦法得到成就值，根本只是在浪費時間。”池寄夏咕噥道，“這對於你來說，是個虧本生意吧……”

“其實我也想過，為什么那時候我選擇了你。其他系統在那時候會選擇的，至少都是即將成年的練習生。”系統說，“後來我又想，我是不是太過於依賴你了。系統對於宿主的意義，又是什么呢。是陪伴？還是操控他的一生，來滿足自己不被拋棄的心情？直到後來有一天，我做了個夢，夢裡，我告訴自己……”

“或許我遇見哭泣的你的原因，只是為了讓你在未來的某一日，能夠微笑著離開我。”

“我想要看見的，是更好的你。”

“這就是宿主和系統之間最好的關係。”

池寄夏：……

“眼淚還沒滴出來，就結成冰了啊。”池寄夏說，“別指望我會哭……呃……”

舌頭也凍住了。

“但我後來又想……”有聲音說，“這個世界上比起成年人現實的成熟與離別，也該有成年人的童話吧。”

這個聲音不是從他的腦海裡發出來的。

而是……

池寄夏艱難地睜大了眼。

一隻狐狸……出現在他的面前。

一隻和他一模一樣的狐狸，只是顏色有點淡。狐狸有點躲避他的目光，可池寄夏一眼就能看出啦，它是誰。

系統。

他的系統。

池寄夏：“這是犯規的嗎？這個劇本世界裡，可沒有這樣一個角……”

他說不出話來了，因為舌頭已經凍僵了。

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狐狸抱住了他。他的動作和他向來羞澀的語言不一樣，是非常用力，且不可置疑的。

“用我來溫暖你吧。”他說，“直到死亡把我們分開。”

池寄夏把腦袋埋在他的懷裡，終於，他笑了一下。

雖然你離開後，我也會一直笑。可是。

……只要有你在，我都會一直笑著啊。

池寄夏忽然想起了幼時和系統哭鬧。系統很苦惱，最後給他播放了數碼寶貝。

“你們小孩子好像很喜歡這樣的動漫。”它說。

數碼寶貝的結局，是那個最愛哭的女孩失去了自己的帽子。她離開了數碼寶貝世界，長大了。

而池寄夏現在……

他抱住了自己的帽子嗎？

“咚咚！咚咚！”

門外忽然傳來了震耳欲聾的撞擊聲。

“算了，丁別寒你讓開，讓薄絳來……”

好吵。

“跨！！”

“啊！不愧是大鵝嗎！！”

終於此刻，有人一翅膀扇開了大門。

池寄夏微微睜開了一點眼。

“池寄夏！！”安也霖一馬當先，大喊著，“你的拯救者來啦！！”

……

潛伏在真理城水下的陰謀，終於宏大落幕了。

這是一場出乎所有真理城居民們所料的大陰謀。陰謀盤根錯節，將政界、商界、科技界都牽涉期間。無數相關動物落馬，獅子科技的首席科技主管綿羊小姐的一番剖白，更是直接撼動了真理城的格局，直到數百年後，還在網路上流傳。

“什么肉食動物，什么草食動物，都是骯髒，都是垃圾……”她在揭露了所有因各種各樣的欲.望誕生的故事和陰謀後，在吞槍自盡前說出了這樣的一段話，“只要是動物存在的地方，就永遠沒有公平。”

不幸的是，警方沒有成功阻止她的自盡。

成功的是，在警方的干預下，綿羊小姐射偏了。因此她只是失去了自己的嗓子。在治療結束後，她會被轉到真理城的精神病院裡接受進一步的治療。

有傳言說，真理城對她的科技技術仍然十分感興趣。這是她獲得了最好的醫療資源的原因。

不過有動物聽見了綿羊小姐失聲前最後的一句話。

“媽媽……”

她在被抬上救護車時穿著西服，而不是媽媽編織的毛衣。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讓所有動物高興、並被大肆宣揚的喜事：在這場危機中，受到主要表彰的有六隻小動物。

他們分別是虹團五動物和白貓醫生喻容時。

其中得到最高獎彰的，則是一隻小黑貓駭客，和一隻大耳狐偵探。

“易晚小黑貓身為污點證人，卻非常勇敢。他孤身一人進入真理城，帶著黑惡組織的證據，又協助了薄絳的營救，灰狼集團犯罪事實的提取，與最終大耳狐偵探的拯救。我們所有動物，都必須為他的勇氣、沉著與理智感動。”

“池寄夏大耳狐身為偵探，在探索的過程中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執著與超強的推理能力。沒有池寄夏，就沒有案子的破獲。他對綿羊小姐以德報怨的救助，更體現了他狐性的閃光。”

“光芒與榮耀歸於這兩隻勇敢的小動物！”

兩隻小動物都不太習慣這樣熱鬧的場合。於是易晚在各家媒體的照片裡，留下的都是一團小黑煤球似的身影。

並且在頒獎典禮後很快就被他的男朋友接走了。

大耳狐池寄夏明顯十分臭屁，不僅不停接受採訪，還配合拍攝動物城GQ。兔子安也霖看了，直呼被他酸掉牙。

池寄夏拍攝的GQ雜誌封面也很怪。他要求雜誌社拍攝兩張他的照片，並且拼在一起——真不知道是出於什么樣的心理。

不過我們的小黑貓易晚，當然什么都知道。

“雖然克隆公司和工廠被查封，動物造動物被再度禁止售賣。但尚且活著的克隆動物的安置成了一個問題。關於是否給他們賦予公民權這件事，各方的爭論都相當激烈。”

“薄絳最終對外瞞住了他身為克隆天鵝的身份。不過，他父母與灰狼集團、獅子科技之間的勾結之事依舊被曝光出來了。民眾們大失所望，他們的支持率一路走低，並且即將面臨指控。”

“老虎局長讓黑暗騎士頂包的陰謀也被暴露，並且已經被逮捕。紅狐在獅子科技的販賣鏈中也摻和了一腿……三名候選人全軍覆沒。”易晚說，“這下可怎么辦才好呢？”

“不知道。”喻容時說，“總會有辦法的。”

他們是和薄絳一起來送別即將被羈押的白天鵝夫婦的。即使面對民眾們的唾駡和爛菜葉，兩隻天鵝也保持了一定的體面。只是白天鵝先生滿臉衰敗。

功敗垂成，大概如是。

可白天鵝女士側著頭，讓動物們看不見她的側臉。在路過易晚時，她說：“易晚，好久不見。”

易晚說：“嗯。”

白天鵝女士看向他。那一刻，易晚愣了愣。

她說：“我始終相信，真理城需要真正的公平和正義。”

白天鵝女士上了車。於是她那一刻的表情，只有易晚看見了。

那是一種詭異的微笑。

無論外界如何紛雜，眾人在真理城裡的各種破事已經告一段落。池寄夏又和系統商量，讓所有人又留了兩個月，享受身為小動物的快樂生活。

池寄夏開偵探事務所，安也霖唱歌，薄絳收拾家中遺產……成為孤兒富二代，丁別寒無事可做，依舊滿世界找鑰匙。

易晚和喻容時倒是每天快樂貼貼。易晚成了所有公司招徠的天才駭客，甚至收到了一份來自天網ai的邀請。喻容時身為醫生名聲大噪，被最大的醫院邀請去做院長。

易晚順便還體會了一把小貓咪的發.情期。

……時間過去後易晚把自己縮成了小毛球。喻容時趴在毛球上，貼貼小毛球。

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一轉眼，又到了該回去面對劉哥和北美巡演的時候了。池寄夏最後還是給了丁別寒一點面子——他不知道從哪裡造了一把鑰匙出來，還和易晚一起費盡心機設計了一個迷局，讓丁別寒滿意地拿到了鑰匙。

這使得池寄夏看易晚時的眼神，越發地覺得他恐怖如斯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自言自語道，“竟然恐怖如斯？”

易晚：……嘖。

距離離開這個世界只有一分鐘。易晚的手機在這時，彈出了一條新消息。

“選舉結果……”安也霖也看到了這個消息。

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選舉結果。

動物城的居民們在縝密思考後，決定做一個空前絕後的壯舉——

他們選舉ai天網為新任市長。

“ai沒有感情，不會被激素所控。不像肉食動物，也不像草食動物和雜食動物。它沒有欲.望，極其高級，因此不會做出錯誤的判斷。”

“只有ai能給我們帶來公平正義的未來！”

“ai的底層邏輯是：始終為了真理城居民們更偉大的利益而付出”

“真理城的居民們選擇了更加理性的道路。”

易晚站在山坡上，回頭看向真理城。夜晚來到，真理城的霓虹燈鱗次櫛比地亮起。

在那些老生常談的光亮中，還有一點一點的、新亮起的光點。

它們屬於新安裝上的攝像頭與監聽器。

在天網的監控下，強光普照，一切犯罪與黑暗將無所遁形。正如ai在就任那日，以虛擬形象發表的演講。

“我將始終為真理城的所有居民們做出最高效率、最優的方案，始終為了更偉大的利益執行。”

真理城居民們歡呼。因為他們終於有了公平的神明。

一個零犯罪的時代……即將到來了。

“我開始懷疑，這一連串事情，都是ai策劃出來的了。又或者，是否還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易晚就在此刻，忽然地想到了白天鵝女士的笑容，和ai曾與他說過的那句話。

“祝我們都抵達我們希望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