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晚22坐在自己的房間裡,看手機。
他的狀態和其他的易晚又不一樣。比起其他易晚,他看起來更瘦削,更蒼白,也更沉默。
只是他的眉間,總帶著一些鬱色。
隨著旅程即將結束,所有易晚的腳步也都慢了下來。
儘管易晚22是一個人,但他們並不急著直接現身,告訴他自己的目的。
他們決定再等一會兒——等到屬於易晚22的故事出現的時候。
“他在看手機。”冷靜打工易晚12說。
“是在看小說嗎?還是漫畫?”電波中二病易晚19說。
“不,他好像只是在簡單地上網衝浪,看各個門戶網站,各個公眾號,各個碎片化的資訊……僅此而已。”
刷微博。
刷豆瓣。
刷知乎。
刷小紅書。
刷抖音。
閱讀完畢,關閉,換另一個網站。
速度很快,表情平靜,看起來是個衝浪達人。
只是他的臉上,似乎看不到任何愉快的表情。
而且很怪,其他的隊友也不在這裡。
“他們關係不好嗎?”有人問。
只是易晚隱隱有種感覺。
比起易晚22和其他四個隊友關係不好,這種狀態,更像是易晚22把他們拒之門外了。
——無論那四個人,從頭到尾,是出於迪化、或出於友善的,不斷地,試圖把他拉入自己的世界。
光輝璀璨的男主世界。
22個易晚等啊等,終於,在他們中的一個決定伸出手去碰碰易晚22的肩膀時,易晚22的電話終於想起來了。
易晚22過了很久才接起電話,雖然他手上也沒有別的有意義的事情可以幹,只是在刷app而已。電話裡傳來讓所有易晚都熟悉的,劉哥的聲音。
劉哥:“易晚,央視《水墨江山》國畫鑒賞節目邀請你做節目大使哦,這可是絕好的機會!只需要參加一點節目……”
易晚22:“劉哥,我沒有國畫鑒賞的技能。我可以不去嗎。”
劉哥:“不可以,薄絳說你是他見過最強的,也是最適合的人選。節目組也是這么說的。”
看來是薄絳思想迪化,池寄夏送來金手指。
劉哥又說:“易晚,好萊塢《尖峰時刻》邀請你出演,導演可是拿過奧斯卡獎的啊,他們說你之前的那段遇見鬼時的動作戲非常震人心魄。”
易晚22:“劉哥,我不會動作戲。”
劉哥:“哈哈哈哈。你的花樣滑冰不是讓丁別寒都甘拜下風嗎?而且之前在某次節目上時,你的滑板也讓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啊。”
易晚22:“劉哥,那都是他們想多了。尤其是丁別寒他們,想得特別多。”
劉哥:“易晚,你總是這樣謙虛。”
易晚22:“劉哥,其實我真的是個廢物。”
“廢物。哈哈哈哈。現在你又多了一個優點,幽默。”劉哥在電話那頭哈哈大笑,“誰不知道我們的易晚才是虹團最大的驚喜,真正的全能寶貝呢?”
其他四個男主,只是分別都有一個金手指。
而易晚,是可以靠著其他男主們的腦補和迪化,將所有金手指集中在自己身上的人啊。
易晚22:“劉哥,我真的不想去。”
劉哥:“哈哈哈,是怕錢不夠是吧?等下就把合同發給你。先不說了啊。我掛了。”
劉哥掛掉電話。22個易晚看著易晚22。
易晚22握著手機,沉默,眼裡滿是即將上班的暴躁。他先是打了一會兒夢幻花園,然後把自己的腦袋擱在桌上,生著鹹魚被迫被抓起來打挺的怒氣。
過程中他看了一眼帳戶餘額……怒氣稍減,但眼裡,依舊有厭倦。
主動迪化易晚3說:“他看起來好沉默暴躁和崩潰,不想上班啊。這就是他的故事嗎?被迫迪化卻想逃的擺爛普通人?寧當透明?”
嘴甜混子易晚4一頭霧水。他對易晚說:“剛剛我聽了你的解釋,我們要成立,首先,這裡得有一個符合觀眾需求的故事,對吧?”
易晚在所有易晚的注視下,道:“也可以這么說。”
“可我感覺不到他有開心。”萬人嫌易晚1說,“不是嗎。”
“這樣的故事真的會有人看么?”有人說,“不爽,不甜,也不萌。”
或許是上天感應到了他們的心情,空中出現了一些東西。
空中彈幕。
“哈哈哈哈,又要被迫上班打工了!”
“爽死了。易晚:那些功名利祿你不要過來啊!”
“小易越不爽我越高興!”
“小易又要發財咯~”
“小易:今天也是不想成為世界第一天王的一天哈哈哈哈。”
那些彈幕,好像是一些觀眾的心情一樣。主角獲得自己不想要的……其實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迪化,看得人笑口常開。
看啊,這個故事很爽。只是,這是對於讀者來說。
不是對於易晚22。
如果結局,讓他接受自己的幸福生活,認可這些是屬於他的幸福的話。
或許易晚22,會被人吐槽無病呻吟和裝過頭了吧。
“所以這個世界是想表達什么呢?”
在所有易晚注視彈幕時,只有易晚5又站到了易晚的身後。
“一個正常的普通人,在遭遇這一切後,會有的正常的心理反應。”易晚說,“一開始,作為旁人,他可以置身事外,觀察一切,樂於做透明人,甚至淡定地看戲吃瓜。”
當他自己被拉入主角世界後,他甚至也抱有這樣作為小透明生活的幻想。
而且看戲也算有意思吧。
看得太多,反而洞悉一切,或許有點羡慕,但想到會很累且無可能,就願意當個透明人。
普通人小確幸的妥協思路。
直到他被隊友們看到……他被迫加入這場被迪化的遊戲。
被迪化,獲得資源,獲得稱讚,是很快樂,是這樣的嗎?
如果快樂,他為什么還會一直害怕倒楣,一直每天試圖脫掉那些被迪化者強加在身上的馬甲,為此奮鬥到暴躁,到最後不想演了呢?
“或許他不想要得到德不配位的幸福,不想要走鋼絲,冒險獲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易晚說。
易晚5說:“因為他不想冒險?不想承擔風險?”
易晚說:“不,有時候面具戴得太久,所有人都會期望,你能繼續演下去。一開始是幸運,後來是被迫扮演一個不是自己的‘自己’。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認可,這樣的‘你’,才應該是你自己。”
沒有人看見真實的他,沒有人認可真實的他。每個人,都期待他是“他”的樣子。
這是易晚22的沉默、暴躁、與憤怒。
最真實的情感,最真實的人。
但他也有一個優點,他一直想做自己。
即使這個自己也沒什么好的……但在體驗了做別人後,他還是想做自己。
儘管失敗。儘管就連讀者,也喜聞樂見地看他被想像成別人。
易晚從陰影裡走出來,叫住了他。在看見易晚時,易晚22沒有露出喜悅的表情。
“有那么多個,是嗎。”外沉默內暴躁厭煩的他說,“看起來真的要完蛋了。”
易晚只說:“和我走。如果你想知道其他世界裡的你,是如何做回自己的話。”
所有人都以為易晚22會拒絕。可他居然同意了。
“好,那就讓我看看。”他說。
易晚對此的回答是:“不會太遠的。像你這樣的,還有兩個。”
第二十三扇門。
這扇門裡的易晚,有種末日狂歡般的快樂。
“我早就知道,這個世界很異常,到處都是主角。”
“像這樣的事,我看得太多了。我天生觀察力遠超常人,因此最後,我也是那個能洞悉一切的人。”
“但我不打算利用我的洞悉去利用什么、去做什么。我願意當一個透明人。”
“有好奇心的那種。”
“吃瓜看戲,惡趣味人類劇場觀察那種。每當看見有趣的戲劇場景,或者符合我預測的場景,我都會覺得特別可樂。”
“我白天在本世界裡看八卦,晚上上網看八卦。非常快樂。除此之外,不愛奮鬥。喜歡鹹魚。”
“偶爾逗逗人,假裝撒嬌。不常做,免得成為故事裡的一員,被限制自由。”
“我外表很溫和,其實很腹黑。甚至有點愉悅犯。”
“我是混邪樂子人,吃瓜看戲的路人易晚。”
混邪樂子•吃瓜看戲易晚23。
易晚23的世界很熱鬧,是在虹團出道一周年的慶功宴上。
慶功宴上的人很多,有A.T.的老闆,有虹團的各類相關人。
門外,安也霖正在和方大少吵架。
“我都說了,不要出現在我的重要場合裡……出去……”
易晚23路過此處,再路過門口,在看見找安也霖的喬總後,告訴了他安也霖的座標和正在發生的事。
然後路過看戲。
他自言自語道:“好熱鬧。”
薄絳在那邊行走。他看見有人在鑒別古董,道:“為什么不問問薄絳呢?說不定,這個瓶子在他家裡擺過。”
然後退到一旁,看薄絳的打臉戲。
薄絳片場完成。易晚23又路過池寄夏。池寄夏正在揉眼睛,易晚23說:“明天試鏡,今天確實應該抓緊時間睡一覺。”
然後走了。
最後,進入廁所,悄悄抵住廁所門。直到丁別寒在裡面敲門。
易晚23:“可能是某個清潔工不小心把東西拉在這裡了……丁別寒你怎么在廁所裡?是待了很久,痔瘡又嚴重了嗎?”
丁別寒:……
一晚上看戲,時間過得很快。易晚23最終拿了一杯水,托著下巴,在陽臺上繼續觀察。
星星閃爍,他的表情透著點愉悅。正如他今天的惡作劇一樣。
“如果世界荒誕,就進入世界,適應世界,通過世界給自己的找樂子。”易晚說,“隨著世界的浪花走,每走一步,掬起一捧浪花給自己玩水。”
及時行樂的人生。
易晚5:“所以這是他生活的解嗎?”
他提問。
易晚說:“不知道。可你看他今日,隨著安也霖、薄絳、池寄夏、丁別寒他們走來走去。”
是跟隨別人的世界線行走、找樂子的人生。
促使他行走的,是找樂子,也是這個世界的主線。
是沒有自己主線的人生。
他是隨著浪花遨遊,獲得快樂的人。
易晚5:“身為路人,不需要自己的主線吧?不過這么說來,他和易晚22,真像是兩面上的兩個人呢。”
是對世界主線進行觀測,還是對自己的主線進行彆扭的追尋?
要么選擇世界,要么選擇自己……聽起來,像是一個非黑即白的人生呢。
選擇世界,放棄了自己。選擇自己,放棄了最具有吸引力的其他男主。
可如果有精彩紛呈的男主們存在,誰又會注意到路人呢。
“但我不認為這種生活方式是錯的。”易晚說,“這樣的人生,就像漂流泳,有趣有意思,能留下許多美好的回憶。而且,他的朋友們也很喜愛他。這也是一種生活態度,一種全新的體驗。”
易晚5說:“唔……或許這是個無解的問題呢。要么選擇個人,要么屈服世界。”
這個問題,或許不會有解了。
他看著易晚越過他,去拍了易晚23的肩膀。
易晚23對此沒有異議:“好啊,又有熱鬧可以看了。”
他對著漫天星辰揮了揮手,然後對易晚們道:“你們的世界是怎么樣的?也很有趣嗎?也讓我來看看你們的故事吧。”
……
24個易晚齊聚一堂,原本空曠的劇場,此刻也變得熱鬧了起來。
“24,最後一扇門了。”有人說,“進入這個世界,帶出裡面的易晚,我們全員集齊,就能回去了嗎?”
一時間,所有易晚或多或少,都很興奮。只有易晚5還在觀察,長髮易晚在沉默。
“這是最後一扇門。”他說,“都來吧。”
最後一扇門打開了。
最後一扇門裡,又給出了什么樣的解呢?
……
“在意外進入男團後,我擁有了四個隊友。”
“我的第一個隊友是安也霖,一個重生者。他身負真假少爺劇本和諸多追妻火葬場、狗血劇情。每天都很忙碌。”
“我的第二個隊友是薄絳,一個古穿今者。他前世是個太子,今世是個學霸,有點高傲,有點溫柔。”
“我的第三個隊友是池寄夏,一個系統金手指擁有者。他經常眼神縹緲與系統對話,也經常穿越到不同的電影世界裡錘煉演技。”
“我的第四個隊友是丁別寒,一個無限流玩家。他經常去上廁所,其實是進副本。但說實話,他這個人還是很敬業的,從來都記得不要把演出服弄髒。”
“而我呢?”
“我在他們的眼裡,看起來像個路人。其實,我是個作風比較老派、比較安適穩定的。”
“大佬。”
“退休大佬。”
“我也曾快穿過無數世界,有過重生超能力,有過無限流經歷。這裡,是我最後棲身的世界。”
“我也反思了超能力能給我們帶來什么。同時,我也有能力,去糾正隊友們的一些劇情線,讓他們成為更好的人。”
“在旁人眼裡,我聰明、腹黑、淡定、沉穩、控場、謙虛。”
“其實,我也比較喜好安穩,比較躺。”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易晚站在這個世界裡,眼裡閃過一幕幕畫面。
或許是安也霖被霸總們糾纏時,偷偷操控了一下股票市場,讓霸總們破產的易晚24。
事後仍假裝一無所知。
或許是薄絳古穿今心理陰影爆發時,利用夢境,把薄絳帶回古代,讓他和年老的弟弟做了真正的道別的易晚。
並在薄絳面對博物館裡弟弟留下的、獲得釋然的畫潸然淚下時,在旁邊默默走開。
或許是池寄夏和系統出現矛盾,即將離別時,代表系統的上級部門,為系統帶來自由、為它塑造一個身體的前穿越大佬。
並在池寄夏多出一個好朋友時,如初次見面般地說一句“哦”。
或許是在丁別寒於遊戲裡每次絕望、無法打過這道門時,突然出現的,幫助他完成遊戲的神秘高人。
並在丁別寒終於得到自由,獲得新主神能力時,假裝不知道。
這是這個世界的易晚24,為了維持路人身份,所做的一切事情。
說是參與主線劇情,其實也沒有。每個男主都還有自己的故事。
是一個努力偽裝路人的大佬。
對此,其他的易晚:……
“其實還是挺感人的。”幾個感情流易晚說。
“他那么強,沒有自己的事幹嗎。”幾個劇情流易晚說。
“這是聖父流嗎。”幾個混邪易晚說。
在他們討論時,易晚24出現在他們眼前了。
瞬移。
易晚24:“雖然很快就要去化妝了……但我發現,我的世界裡,好像來了很多人。”
眾人:……
開掛,犯規了啊。
易晚24:“讓我看看……你們是來自不同平行宇宙的我,而且,需要我的説明嗎?”
幾個易晚:“……你是易晚?”
易晚24:“我是啊。”
幾個易晚:“你生存的世界,是叫《本路人今天也在路過男主片場》。”
易晚24:“是啊。”
幾個易晚:……
“這聽起來像是欺詐,你一點都不像個路人。”易晚3抱怨,“全知?瞬移?系統?無限流?古穿今?怎么哪哪都有你?”
“是這樣的么?但我確實是退休了,失去了大半的超能力。而且我確實在做一個路人啊。而且,我沒有身為主角的心態。”他說。
其他易晚都陷入沉默了,因為他說得有道理。可易晚說:“什么叫主角心態?”
高高在上,目中無人?
易晚24:“唔……執著于創造自己一個人的故事?我們擁有的,是一整個世界。我們要創造的,是一整個世界的故事。”
易晚:……
易晚24:“看起來,你們需要我跟著你們走。我會這么做的。不過,你看起來,還有疑問。”
他看向長髮易晚:“你對我,或者是我所處的世界,有什么疑問嗎?”
這裡是第二十四扇門。
按照劇場的佈局來說,這裡是最後一扇門。
在無數的門後,易晚一步步走著,發現了所有易晚的變遷。終於,在易晚22和易晚23時,他看到了一個問題。
身為角色,如何解決個人線與世界線之間何為主導、何為解決的問題?
又或者……
身為一個真實的人,如何在融合世界,和找到自己之間,做一個平衡?
是特殊的世界創造了我,我適應世界;還是特殊的我降臨到世界之中,改變世界?
易晚22做不到融合世界。他努力追求自己,卻失敗。個人的意願,在強大的世界意志下,好像不值一提。
易晚23看似獲得了本人的快樂,可他追逐著其他人的世界線走,是追逐海浪的人。
要解決這個悖論矛盾,獲得最終的結論,應該怎么辦?
易晚對易晚24說:“我看到,在你的世界裡,你試圖給出一個回答。”
答案是——
無所不能,歷經千帆。
在一個特殊的世界裡,創造一個符合這個世界特殊性的、但極強的人設。
然後用他超強的個人素質,去改變這個世界。
於是24扇門最終的結論是——一個超能力者,解決一個充滿超能力者的世界的故事。
他們相信,力量是解決問題的核心。力量,使超能力者在超能世界裡,也能保持自我。
但是,
沒有人相信,一個真正的路人,也可以給他的生活帶來一個解。
一個屬於普通人的,做自己和做世界之間得到平衡與超脫的,解。
易晚24跟隨易晚,走向許許多多的他,走向通往劇場的那一扇門。在跨過門時,他開口了。
“其實你的重來,也是可以給你自己賦予很多能力的吧?”易晚24凝視著長髮易晚說,“有點抱歉,但全知之眼也是我以前的能力。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過去和未來。”
“為什么,你沒有這樣做呢?”
易晚停在了小門之前。
“因為已經足夠了。”易晚說,“我來來去去,往復三生,最終想要做的,還是我自己。”
雖然對於其他人來說,這是個仿佛在原點不斷迴圈的、非常不討人喜歡的故事呢。
“而且,我很滿意我自己。”易晚說,“我已經非常……完美。儘管無用。但不需要給我自己添加更多的東西了。”
易晚24:“為什么會這樣想呢?”
易晚沉默。
他帶著易晚24,跨越了光門。
在那一刻,他忽然想,或許是因為在這些複雜的時空裡,無論何時,都沒有一個人,相信過兩個字。
“自己”。
還有與自己息息相關的兩個字。
“自由”。
……
曾經,劇場裡空無一人。如今,劇場裡,已經有了25個人。
他們面目相同,都是易晚的模樣,卻有著不同的編號,相似卻又不同的人生。
所有的門都打不開了。舞臺上的“E”已經完全亮起,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變化。
直到舞臺上的光條裡,閃出了一行字。
“非常抱歉在今日,把大家聚集到這裡。”
“距離舞臺劇開場還有一段時間。請大家自由地互相交流吧~”
“你們各自的世界裡的時間,是靜止的。”
其實不用字幕這樣說,所有的易晚,已經開始熱烈地交流了起來。
“你的世界裡是什么樣的?”
“啊哈,你的世界裡的薄絳也有那種壞習慣啊~”
“唔,我現在算不算是提前聽到劇透了呢?”
易晚坐在第一排,始終沉默。他沒有參與任何人的討論,只是凝視著舞臺上的“E”出神。
直到一個人說:“說起來,我們有二十四扇門,這裡,卻總共有二十五個我們。”
“既然如此,第一個出現的人,會是誰呢?”
所有人都看向了長髮易晚。
他和他們,好像又不太一樣。
長髮,清清淡淡的表情,同樣白皙的皮膚,卻好像不屬於這裡。
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
“你是最初開始找我們的人。”易晚2說,“按照順序來說,你應該是最初。但隨著行走的逐漸進行,我發覺,你比起最初,更像最終。”
最終的易晚。
他是最終的易晚?
退休大佬易晚24問他:“你有金手指嗎?”
易晚說:“沒有。”
電波中二易晚19問他:“你喜歡畫畫、或者寫作嗎?”
易晚說:“沒有。”
綠茶委屈易晚6說:“那你的隊友們,被你玩弄折磨嗎?”
易晚:“不。”
熱血少年易晚7說:“你看起來很沉默。”
害羞病弱易晚14,社恐路人易晚13也眼巴巴地看著他。
易晚:“還好吧。”
冷靜打工易晚12說:“你對做愛豆這件事,怎么看?”
上班劃水的易晚21,普通勵志的易晚14,也有這個疑問。
易晚:“生活的一部分。”
被迫迪化易晚23和喪系鹹魚易晚8問他:“你的生活如何,它使你痛苦嗎?”
易晚沉默。
“還好,它曾經使我痛苦過。”他說,“不過後來……我發現了這個生活裡,讓我能夠獲得自由的東西。”
“愛情?”萬人嫌易晚1猜測。
易晚搖頭。
“事業,金錢。”冷漠卷王易晚2猜測。
易晚搖頭。
“別人的追捧?”嘴甜混子易晚4猜測。
搖頭。
“有趣的生活情節?”主動迪化易晚3猜測。
搖頭。
“壓榨別人、解構屬於別人的世界的樂趣?”黑心資本易晚11猜測。
易晚:……
並盯著他。
顯然是拒絕的意思。
“最終讓我獲得自由的,是我自己。”他說,“沒有比那更自由……也更沒用的東西了。”
劇場一時寂靜。其中一個易晚說:“不明白。”
易晚笑了笑,沒有回答。
只有利用黑化易晚5看著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對哦。”易晚4說,“說起來,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他看向其他所有人,開口道:“你們認識喻容時嗎?”
十幾個沒有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易晚們,先是一愣,然後搖頭。
“沒有。”
儘管口癖不同,語氣不同,甚至有人不說話,只是害羞地搖頭……但他們的動作,都表達了一個相同的意思。
在他們的世界裡,沒有喻容時。
於是易晚4看向長髮易晚,開口了:“直接詢問你的經歷,有些太龐大。既然如此,讓我們來找一個突破口,那么,在你的世界裡,喻容時是誰呢?”
長髮易晚看著他們,沉默,並給出回答。
“男朋友。”他說,“他是我的愛人。”
愛著的人。
眾易晚:……
眾易晚的表情都有點精彩,尤其是易晚5,那一刻,他眼裡的神色越來越暗了。
“愛人。”他說,“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長髮易晚說:“我除去理性之外,可被我承認的軟弱。也是我想要途經、想要學習、想要用一生去驗證的,生活的一種。”
易晚2道:“也就是說,只有你的生活裡有他?”
長髮易晚回答:“目前看來,是的。”
二十幾個易晚都皺眉。他們想了想,開始繼續和其他人比對自己世界裡出現的所有人。
姜北,秦雪心,章漸華……甚至連顧若朝,都重複地出現過了。
唯一一個不曾在任何世界裡出現的,是喻容時。
“怎么會這樣呢?”一個易晚疑惑地說。
易晚也給不出答案。
談話之間,倒計時已經歸零。眾人按照次序,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舞臺中央的“E”,終於漸漸開始閃爍。
“E”由24盞小燈組成,流光溢彩,如一場先後亮起、又先後熄滅的燈光秀。最終,所有的小燈熄滅。
又重新彙聚出一個“E”來。
一個淺紫色的“E”。
和一段流光溢彩的話。
“2.15,HappyBirthday!”
原來是生日演出啊。
舞臺的幕布在此刻緩緩合上,煙霧之中,所有人都看見了一個模糊的身影。那身影,正是他們最熟悉的影子。
從嬰兒的影像,到小孩,到少年,到青年。儘管面目模糊,不置一詞。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個人——就是他們。
是易晚。
所有的易晚。
幕布徹底合上。舞臺四周的24扇小門之上又再次亮起了光。
“散場時間已到,場外時間開始流逝,請所有人回到自己所在的世界。”
“什么,這就要離開了嗎?”
儘管還想嘰嘰喳喳一陣,但已經到了散場的時間。只是大家對燈光秀的意義都不是很滿意。
直到易晚5開口了。
“或許,正是24個我們的碎片,途經24個我們的歷程,最終,使得你從此誕生。”他對易晚說,“那不是組合,不是由誰操控的誕生。而是你,寫就了你自己。易晚。這就是你的特別之處。你的身上,看起來什么都沒有,其實什么都擁有。”
說著說著,他忽然笑了:“這樣一想,我還有點嫉妒你。”
大費周折地過來一趟,原來是為了讓易晚更加喜歡他自己啊。
易晚說:“是我們所有人的生日,因為所有的可能性,沒有高低,都應當存在。”
始終眯眯眼的易晚5終於笑了。這次出現在他臉上的笑,有點真心,而不是過去那種疏離溫柔的假笑。
“就這么離開,以後我們再也沒辦法見面了嗎?”其中一個易晚說,“能和平行世界裡的自己見一面,真的挺不錯的。”
好幾個易晚的臉上都露出了有點沮喪的神情。
“或許以後的每個生日,我們都會見面。”易晚說,“因為可能性總在無休止地發生於我們的生活中。”
我們將這些可能性,稱為奇跡。
他說完這句話,發現其他的易晚們看著他,忽然定定地笑了。
即使是最羞澀的易晚14,也露出了笑容。
“其實我們啊……剛剛有點不甘心來著。”其中一個易晚說,“不過聽你說出這句話後,我們就釋然了。果然被選中的人,是你啊。”
“不,是主動站出來的人,是你。”另一個易晚說。
“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這是你最適合說出來的話。”
首先離開劇場的,是幾個工作狂易晚。在離開前,他們都各自抱了易晚一下。
易晚3:“加油啦!偶爾利用下隊友獲取資源,也沒那么壞。”
易晚2:“好好工作。做出自己的一番事業。”
易晚11:“我還是建議你,讓別人幹活,自己不要幹。”
易晚12:“對工作,要抱有認真的態度。”
然後是幾個萬人迷感情流易晚。他們的表情都有點糾結,因為回去就要收拾爛攤子了。
萬人嫌易晚1甚至拉著傻白甜易晚,希望他能幫助自己解決人際問題。
隨後是幾個電波系,也包括熱血少年。熱血少年:“易晚!不要放棄戰鬥啊!”
易晚:“從來就沒有支棱起來過。”
熱血少年沮喪地走了。
再然後,是幾個路人。易晚22對易晚說:“或許回去後,我有更多的方法,來思考如何處理自己的問題了。”
易晚:“是么。”
易晚22:“是,你說得對。一個人願意放棄他的一切的時候,是他最自由的時候。”
易晚23對易晚擺了擺手,笑道:“我也想找到自己的故事。”
最終,偌大的劇場又只剩下了三個人。易晚,易晚5,和易晚24。
倒數第二個走的,是易晚5。
“其實你和我很像。”易晚5說,“謝謝你,易晚。能遇見你,真好。”
他伸出手,給了易晚一個擁抱:“如果你在我的世界裡,在我身邊,就好了。”
易晚說:“我們都有各自的世界要處理。”
易晚5笑了笑。他最後深深地看了易晚一眼,走入標號為“5”的小門。
最終,只剩下易晚和易晚24。易晚24在臨走前,也抱住了易晚。
“無論到了哪裡,都不要放棄,做一個自由的人。”他說。
劇場終於只剩下了易晚一個人。他坐回自己的座位,看著天空中緩緩旋轉的燈帶,開始等待。
一切劇碼都結束了,是時候,讓他也回家了。
終於,他看見舞臺遠處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來的,也不知道默默地注視了他們多久。他身材修長,氣質溫文,儘管在背光下,只是個模糊的黑影。但易晚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他是誰。
喻容時。
來接他的喻容時。
喻容時向他走來,也坐在他身邊。易晚問他:“什么時候來的?”
喻容時說:“你們到齊了之後。”
易晚:“唔。”
喻容時笑笑:“這是你們的場合,我就不參與了。”
於是,只是站在幕布下,默默地等待和凝視他們。
凝視在那些無數面貌相似的孩子中,唯一為他所深愛的,獨一無二的易晚。
易晚想了想,說:“你怎么看?”
喻容時道:“什么怎么看?”
易晚:“在那些世界裡,你不曾存在的原因。”
說完,他覺得這段話或許有些鋒利。可喻容時握住他的手。
並溫柔地凝睇他。
“祂曾說過,我是一個廢稿,一個意識。或許,我是因為你的出現,才被喚醒,才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喻容時說,“這使我感到無比榮幸。”
說完,他頓了頓,道:“其實一開始看到其他世界裡沒有我,沒有其他世界的我和其他世界的你在一起,我有點小失落……”
唔。
易晚問:“後來呢?”
“即使擁有無數個平行時空,也只有唯一的一條瑪律科夫鏈,通向了唯一一個做出了那一連串選擇的你。”喻容時道,“除此之外,即使擁有相似的面貌,相似的經歷,他們也不是你。”
“我們,只要在一個世界裡,擁有故事就夠了。”
“因為那璀璨如星辰,獨一無二。”
他們在劇場的觀眾席上接吻。天穹之上,吊燈收起了最後的餘暉,劇場歸於黑暗,一切歸於寂靜。
只有溫柔的親吻還糾纏在唇齒之間。
還有那一句話。
“我們真幸運,能在無盡的可能性中,牢牢地抓住了最幸運的一種可能。”
……
第二天一早,易晚從床上醒來。
他坐到餐廳裡時,喻容時已經做好了早餐。穿著居家服的青年把早餐盤遞到易晚面前,問他:“醒了?”
易晚:“唔……”
青年看他手機:“還在看平行時空理論?”
易晚:“昨天晚上,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
“是么。”喻容時說,“我也做了一個夢。夢裡,我親了你一下。”
兩人對視片刻。直到喻容時又湊過來,親了親他的嘴角。
“再親一下。”他說。
被吻著的易晚想,在這一堆平行時空裡,至少有一點,是共通的。
所有易晚都是人。
不會在哪個平行時空裡,易晚是只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