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心都是肉長的。這段日子和虹團之間的相處,到底讓他有了一點可笑的……歸屬感。
雖然這點歸屬感不至於讓丁別寒為他們做什麽事。可萬一,這些隊友被奪舍的悲劇,是他造成的呢?
是他身上的無限流溢出,讓安也霖險些被奪舍。
是他讓池寄夏在精神病院裡遭遇了……如今他還沒能打聽出來的事。
是他讓薄絳遇見了那些絲線。
而易晚亦正亦邪,不知是敵是友。
‘A.T.老板,你選中我時,有想到過,最終會是我為其他人帶來了最大的不幸嗎?’丁別寒呆呆地想。
還是說……
丁別寒突然打了個哆嗦。
A.T.老板多智近妖,他早就算明白了!
他知道這些隊友們會被他的無限流感染。被感染次序如他們的抵抗力次序……最終也會輪到易晚。
A.T.老板這是想借他的手乾掉易晚!
丁別寒背後冷汗直冒。他告訴自己這不可能……可閉上眼,他就會想到薄絳。
“……現在只要一閉上眼,就會看到薄絳的臉啊。”他低聲道。
“啪。”
丁別寒震撼睜眼,看見安也霖站在他門口,目瞪口呆,且水杯摔在地上。
兩人對視一陣。安也霖體現情商:“你想去看看他們排練嗎?”
丁別寒:……沉默地跟上了。
兩個人並排走了不到三十秒。安也霖就問他:“別寒啊,我沒有別的意思。你現在是不喜歡易晚了嗎?”
丁別寒噎了一下,斬釘截鐵道:“從未!”
他以為自己否認得堅決,但安也霖看他的眼神裡的同情更多了。
給我停下啊你這該死的眼神!
兩個人到客廳,發現那三個人似乎正在吵架。薄絳捂著胸口臉色煞白,一副馬上就要暈過去的樣子。池寄夏在說“易晚你在說什麽啊易晚”,而易晚正在薄絳的背後給他拍背。
一邊拍一邊淡定地說“麻煩您等一下再暈啊,我還沒把話說完”。
安也霖被此情此景震撼。丁別寒更被震撼。
因為他看見了薄絳腳踝上的無色絲線。
又來了!
不是他的錯覺,那幾條絲線又出現了!
池寄夏:“易晚,我求求你別說了……”
池寄夏難得做一次和事佬,他覺得自己恐懼又興奮。
薄絳:“易晚,你繼續說。”
“薄明絳,你希望他們不要背叛的到底是他們的國家,還是薄家的皇室?你自稱的為百姓付出一切的前提,究竟是不是你希望百姓們的心中有你?你守護的到底是百姓們的王朝,還是你薄氏家族的王朝?這麽多年來,薄家人騎在他們頭上,重稅養出一個聽信宦官的皇帝,一個好大喜功整日南巡的皇帝(薄明絳的爺爺),又養出一個修仙的皇帝(薄明絳的父親),加起來多少年了,一百年了。那些百姓等了你們一百年了。就算養出一個真的有才能為百姓的太子又如何?你憑什麽讓他們相信你、再等你三十年?”
讓他們用他們的一輩子來等待你複興他們只在史書中見過的榮光嗎?
那是百年的苦難。
“這片土地上,陳家建立了自己的王朝,被薄家推翻。薄家建立了自己的王朝,被曲家推翻。然後是王家、趙家……永遠都是封建王朝。你不能指望他們愛薄家勝過陳家、王家、趙家——只要他們是正常的朝代更替,不是喪心病狂的外敵。因為對於那時的他們來說,都是一樣的。”易晚輕聲說,“即使薄明絳再世,再給他五十個諸葛亮,薄家王朝就能千秋萬代嗎?”
“……”
“而且你知道那些臣子們為何竭盡全力阻止太子出巡麽?因為他們貪戀權力,甚至不想讓太子看見‘現實’是什麽樣的。太子的眼睛和耳朵是臣子的筆墨。在皇城辦公,就是在他們一手構建的紙牌屋裡打牌。薄絳,每個人都很渺小。”
易晚說到這句話時,池寄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產生了錯覺:因為易晚的眼睛,看起來有點疲憊。
“……如果一個人不覺得自己渺小,覺得自己有權力拯救世界,那麽只有一個原因——他太高傲、太高看自己了。他相信自己的需要是世界的需要,他相信自己是全能的。如果一個人是全能的,那麽他就不可能是聖潔仁慈的。因為他在高看自己的同時貶低其他人的人性。這些人性有好有壞,但世界總不是一個準則。”易晚說,“不要再說那些可以用來‘上台面’的東西了。薄絳。”
“你到底是覺得他們信一個北國人有問題,還是只是因為——那個北國人是曲韞?”
薄絳沉默良久。丁別寒更駭然了。
他看見纏住薄絳雙足的絲線居然松了一點。
只是一點。
“所以王都活該被北國人屠戮麽?”薄絳輕聲道,“就因為……”
他說不出話來。
難道易晚說的不是對的嗎。
對於那些百姓來說,薄氏王朝就是一個腐朽的……不值得任何人為之效命的王朝啊。就像歷史上秦滅六國,晉滅漢,宋滅唐……一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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