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找到‘小終’後吧。”易晚有點手足無措,“還有,等我長大了……”
他突然臉紅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說出了後面那半句話。可喻容時卻笑了,他說:“好啊,一起躺著看星星。”
他伸出手指:“拉鉤?”
易晚盯著他:“喻老師,你好像小學生哦。”
喻容時笑得燦爛,於是他最終還是伸出小拇指,和他拉了一下。
拉鉤完成。水泥管下卻傳來老頭的聲音:“……在水泥管上幹什麽?!小孩子才爬的東西……小晚?”
兩人俱是一愣,往下看,瞧見頭髮花白的老人。老人說:“我是少年宮的門衛啊,才不見幾年,就記不得我了?”
少年宮……易晚一愣,問他:“我上高中,就好久沒去了……”
老人倒是愣了愣,一副有些疑惑的表情:“你、你忘了?”
“什麽?”
“少年宮早就關閉了,在那次事故之後。”
寡淡的聲音響起,就在易晚的背後。易晚轉頭,看見戴著黑框眼鏡,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就坐在他的身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我……”
“做好了準備,就來找我吧。”少年伸出手,比了個電話的姿勢在耳邊,“在你準備好一切後。”
“……”
“你還有一件事沒有處理完,不是麽?”
易晚伸出手時,那少年就如來時一般無聲地消失了。他的手隻觸碰到空氣。
就如喻容時在他背後,也伸出了手,想要觸碰他單薄的脊背,卻收回一樣。
“易晚?”
“易晚。”
“……先去一個地方吧。”易晚說,“我還有一件事要做。”
……
從少年宮附近去極客吧,麓山療養院在它的必經之路上。易晚一直看著窗外,於是也在車子路過麓山療養院時,看見了門口的池寄夏。
少年戴著棒球帽,呆呆地站在門口。易晚路過他時,把車窗搖了下來。
“我正想找你呢。”池寄夏說,“我剛打電話給你叔叔說,你的手機修好了。他說你在學校寄宿,要周末才能過來拿手機。”
易晚從車上下來,和他一起坐在麓山療養院前面的長椅上。池寄夏問他:“你為什麽今天沒有去上學。”
易晚反問他:“你為什麽站在這裡。”
兩個人都沉默了。
天空中又有烏雲聚集。池寄夏坐在易晚的身邊,手指絞著,像是足指被纏住、被自己絆倒的白色蜘蛛:“我啊……”
“嗯。”
“拿到了影帝,退圈了,能夠和自己的家人在一塊……但我很焦躁,總是很焦躁。我覺得,我還應該去做什麽。”
“嗯。”
“池序和媽媽都和我說,我只需要放心地做他們的孩子就好了。他們什麽都會給我安排好的,會保護我。但我覺得……不該是這樣的。”池寄夏喃喃道,“比如我覺得……這裡,應該住著一個人。她在等我去救她。可是我查遍了所有名錄,他們都說,這裡沒有那個人。”
“你在這裡,不開心嗎?”易晚問他。
“我很開心。但我又沒有那麽開心。”池寄夏說,“我應該是有什麽事情要做的……是什麽事情呢。”
易晚在樹下看見了蒼白少年的影子。他發色很淺,有著和池寄夏相似的面孔,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那種神色,足夠讓所有人都頭皮發麻。
他看見了,喻容時也看見了。喻容時從車上要下來——風越來越大了,逐漸有摧枯拉朽之勢,麓山療養院裡黑影幢幢,向他們襲來。
“而且我覺得,有一個人好像一直不開心。”
“……”
“他不開心,比我更不開心。不是我媽媽,而是另一個人,陪了我很久的人,花開花落……他都在。”池寄夏說,“我好像失去他了,可我怎麽都想不起來,他是誰。”
“……”
“我想不起來他了。可我覺得,比起讓我開心,比起那些無法挽回的過去,我還有一件事要做。我有話要說,可我變成了一個啞巴。”池寄夏說,“我不應該是這樣什麽都做不到的、無能為力的狀態……就像籠中鳥……”
“可如果你什麽都做不到呢?”
“我不知道啊。”少年池寄夏說,“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即使曾經被拔苗助長,我也是時候該長大了吧?只要長大,至少可以試一試。而且,他們都需要我。”
“如果試了,還是幫不上忙呢?”
“不會的。”少年池寄夏說,“因為……我不僅有很長很長的路需要走,還有一個永遠會銘記的、最好的朋友。”
易晚看見樹下的少年淚流滿面。
他像是終於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他就在喻容時即將向他跑去時,轉身一下消失在黑暗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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