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歷上描述了他從公立幼兒園到公立高中的一生。
“……海林第二小學,S市五中,S市棕南外國語。”他逐一念出了易晚曾就讀的學校。
模糊不清的小學生,乏善可陳的初中生,平平無奇的高中生。屬於小學和中學的人生履歷被分別書寫為短短的一行,連具體參加過的比賽也欠奉,似乎像是簡歷的主人也認為這不值得被提及。易晚高中時代的成績則全然平平,唯有16歲那年被A.T.事務所看中是簡歷中唯一的亮色。
再然後,是輕度高功能自閉症的診斷書。
在網上搜索易晚,也搜不出什麽信息來。
可這樣循規蹈矩的人生不足以成就易晚。
喻容時想。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又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年輕人站在灰暗的角落裡,眼眸如波紋粼粼的暗河。
他說,他不想讓故事成為一個故事。
僅是這樣的人生,絕不足以造就易晚。
局長關注到了發生在傅宅中的異常,可喻容時在呈遞總結材料時,依舊再一次違背了規則、在文件中隱去了易晚的存在。
易晚沒有利用丁別寒、沒有引來鬼,只是在路過屬於安也霖與傅齊聲的故事時發現了傅齊聲的圖謀。於是他們也不曾在角落中相遇,不曾以近似接吻般的距離看過彼此的眼睛,不曾在汽車裡、星空下、又或陰影中表述過不為外人所知的經歷與圖謀。
可喻容時不只想要了解易晚的圖謀。
他想要了解易晚的過去,他想知道是什麽造就了易晚——這條靜水流深的暗河。或許只有如此,他才能真正了解到與易晚有關的一切,還有那些易晚未對他說出,也不曾表露的圖謀。
易晚是一個謎。謎題不疾不徐,坐在那裡,隻不時地放出一點解來。
喻容時想自己先一步地解開他。
他從辦公樓裡走出時天上已經下起了雨。小助理站在一樓簷下,正在憂愁地等待第三輛不被取消行程的網約出租車。
“今天陸氏企業總裁的情人帶球跑啦,兩人在高架橋上追車,引發了連環追尾,整座高架橋都堵上了。而且陸總一追妻,天上就下暴雨。”小助理說,“喻哥你看,同城熱搜上是這麽寫的。”
“按理說應該很快就能清理乾淨了。”喻容時說。
“是啊,但司機不敢來這裡,怕兩人再鬧出什麽事情,不小心把他的車給砸了。”
小助理可憐兮兮的,喻容時笑了笑,乾脆讓她搭了個順風車。他和狗仔們關系好,守在車庫的狗仔們見他來了也不亂拍亂說,只是招呼他怎麽這麽晚才下班。
汽車平穩地駛出車庫。喻容時繞了個路,走江邊。一盞盞路燈閃過車窗,小助理便在這時開口了:“好久沒走這條路了,誒,旁邊還是我的高中誒。”
“你高中在哪裡讀的?”喻容時隨口道。
他知道自己這個助理年紀小,如今也不過20歲。
和易晚倒是差不多大。
“不是什麽名校,棕南外國語。”助理說。
汽車就在此時停在了一盞紅燈前。
汽車左側一片黑影幢幢。喻容時知道這裡是被規劃的文教區,歷史博物館、以前的少年宮、幾所中學也都在這裡。他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後視鏡,在汽車又行時開口道:“說起來你和易晚還是校友呢。”
“易晚……啊,我和晚哥?”助理瞪大了眼。
“是啊。他不也是棕南外國語畢業的麽?”喻容時道,“算起來你們都是XA年左右生的,你們在學校裡沒見過麽?”
“我真不記得了……晚哥那麽帥,我怎麽會一點印象都沒有?”方助理嘀咕了一會兒,開始仔細回想。
雨珠落在車窗上,劈劈啪啪。黑色的學校即將消失在視野中,終於,方助理又開口了:“我好像想起來了……”
“晚哥比我小一屆的吧?我們學校是有他的。不過我對他沒什麽印象……好像他成績挺普通的,也不愛參加什麽活動。所以,就……而且學校裡的風雲人物也挺多的。”
“哦……”喻容時微笑,“有哪些人呢?”
說到這個話題助理就來勁了。她說起把人按在天台上親的校霸和嬌軟女孩,說起幾個互相對比著裝窮的首富之子,說起幾個在學渣班卻能門門競賽考滿分的學霸:“他們的青春真是多姿多彩,我和他們比起來,就很普通。簡直就像是參與了他們花季雨季的故事的一個路人一樣。”
她的聲音裡帶了點遺憾的懷念與喟歎:“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都到哪裡去了。不過說起來,我好像想起來當時高一時還有個人……”
“什麽人?”
“五中有個學生到我們外國語來了。那個學生是五中的萬年老二,考什麽、參加什麽比賽都是第二。不過嘛,棕南外國語人才濟濟,很快我們就把這個人忘了。而且當時還有個傳聞……”
“什麽傳聞?”
“五中發生過一次很大的事故,死過一個學生。那個學生是五中的,死在少年宮裡。在那之後少年宮就荒蕪了,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晰。哦,對了,我想起來為什麽我記不得晚哥了!”助理一拍手掌,忽然恍然大悟道,“他那時候不叫易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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