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長夏站在了鏡子旁,平靜的注視著裡面的自己。
“咱們和平相處,怎麽樣?”
不久之後,腦海裡便響起了聲音:[我以為我已經足夠‘和平’了。]
殷長夏擦了擦鱷魚的眼淚:“你這哪裡叫和平?我好幾次控制不住右手,還把周迎給揍了一頓。”
雖然揍得挺爽。
宗曇是做了他想做的事。
但右手不受控制,也算是個禍根。
殷長夏便忽然瞧見鏡子裡,自己的右手忽然動了起來。
原本還在猜測宗曇想幹什麽,哪知道右手便緩慢的放到了自己的面頰上,一點點從眼睛、喉嚨、動脈、到達了胸膛處的心臟。
這動作極輕極緩,觸及皮膚時,引得心頭生出顫栗。
被心情所影響,指尖輕拂處開始發麻。
宗曇可真會玩,所觸及的地方,全是人體身上最脆弱的致命點。
像是在刀尖跳舞。
殷長夏喉頭髮緊:“你想怎樣?”
鏡子裡的畫面充滿了色氣,在浴室霧氣包裹之下,有種朦朧、脆弱的美感。
被灼熱的霧氣一衝,屋子裡的熱氣就上來了,連帶殷長夏的體溫也逐漸上升,他的眼尾都像是在泛粉似的。
或許在別人眼裡看來,約莫會覺得他是自攻自受,自己調戲自己。
瘋了!
殷長夏隻祈求千萬別被周迎看見這一幕!
跟宗曇相處時,他總覺得是在走鋼絲。
稍有不慎,便會掉落下去,摔入那無盡的深淵當中。
宗曇:[你覺得我想做什麽?]
宗曇那危險的動作戛然而止,廁所的燈開始時明時暗的跳動起來。
窗戶不知什麽時候被打開了,呼嘯而來的風吹散了浴室內的霧氣,整個氣氛由熱轉冷,凍得殷長夏腳趾蜷縮。
右手手指,停在了他纖弱的脖頸處。
殷長夏:“我是來跟你談的。”
宗曇笑出了聲,沒再繼續控制右手。
[和平相處可以,不過我有條件。]
能談就好!
殷長夏松了口氣:“你說!”
宗曇如冰雪般淡漠的聲音在腦海回蕩:[負責喂養我。]
殷長夏:???
他腦子轉了許久,才明白過來宗曇是向他索要食物。
但是宗曇的‘食物’,是需要通過凶宅轉化。
殷長夏淒苦的喊了起來:“老婆你得珍惜我啊,你看我身體差成這樣,怎麽可能還能喂養你!!”
宗曇:[……]
控訴得他好像是個渣男。
倘若這一幕被上個遊戲的喜怒哀懼四鬼看到了,怕不是要嚇得下巴都掉了。
他們高高在上,永遠無法觸及的強大存在,被殷長夏兩三句就氣成這樣。
若不是被束縛在殷長夏體內,宗曇覺得自己恐怕就要搞死殷長夏了。
殷長夏擦了擦眼淚:“只有這個條件嗎?還有嗎?”
[當然不止。]宗曇語氣變冷,[在此期間,不得接受那口綠棺裡的厲鬼。]
殷長夏:“當然沒問題,我對老婆一心一意!”
宗曇:[……]
殷長夏:“不過我有些好奇,第二口綠棺裡的厲鬼,跟你有仇?”
宗曇沒有答話。
殷長夏嘟囔了一句:“那好吧,不想說就不說,你滿足我一點好奇心總行了吧,第二口綠棺的厲鬼叫什麽名字?”
宗曇不情不願的回答:[江聽雲。]
殷長夏想起鬼宴那個遊戲,總是遭受到第二口棺材的窺探。
心裡好奇的同時,又帶著幾分恐懼。
殷長夏:“那個江聽雲……對了,遊戲曾經提醒我,說第二口棺材松動,他難道快醒了?”
宗曇:[大約你再喂我四次……不,三次,他就會醒過來。]
殷長夏:!!
事情嚴重了。
難怪宗曇要他答應前一個條件,原來是第二口凶棺的厲鬼快要蘇醒了。
他又不得不繼續喂養宗曇,還是凶宅之主,便一定會和江聽雲見面!
殷長夏厚臉皮的說道:“我也有個條件。”
宗曇:[呵。]
殷長夏苦口婆心的勸說:“老婆,你做鬼不能這麽高貴冷豔,下次說話別一個字一個字的蹦,現在裝逼的人容易被錘。”
宗曇:[……]
殷長夏:“那我說我的條件了啊,你別激動,冷靜!冷靜!聽我說完呀!”
宗曇覺得自己想掐死他,絕對不是錯覺。
無奈鬼骨都已經和殷長夏的身體緊緊相連,頗有種木已成舟的吃癟感。
若是從前,誰敢給他氣受?
殷長夏:“我每次喂養你都需要花費陽壽,通過凶宅轉化。但你知道我身體賊差了,陽壽還沒多少,你不能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啊。我努力耕耘,你總得……”
宗曇:[我的右手鬼骨,可以幫你延續壽命。]
殷長夏一聽,趕忙向遊戲詢問自己的狀態。
[由於您獲得了鬼骨,一次獎勵5天陽壽。]
[玩家:殷長夏。]
[陽壽:6天+X。]
[生命值:評價E(癌症晚期,你極度脆皮,撓你一爪就要吐血)]
[備注:養靈體質(未知)、凶宅主人(1/7)。]
[擁有物:喜面(邪)、怒面(凶)、鬼骨(奇)。]
[狀態:哀鬼的憎恨(我遲早有一日找你報仇!)、冥婚(已完成、boss控制權)、體力弱化+20%(您非常羸弱,身體極差,沒人保護就嗝屁了!)]
殷長夏又看了眼鬼骨——
[鬼骨(奇):掩蓋體質、治愈病痛、壽命增加(增加速度不可測)。]
鬼骨竟然還有這種功效!
自從得到鬼骨之後,他總感覺身體舒服了許多,沒有最開始的疼痛感了。
殷長夏:“掩蓋體質?”
宗曇:[你的養靈體質,在陽壽不夠的時候,那些冤魂只會把你當成美味佳肴,像餓死鬼一般朝你襲來。]
殷長夏也想起了懼鬼反覆的說著那句話——
‘可惜他陽壽不夠,身體極差,不然……’
殷長夏吐出一口濁氣:“知道了。”
還是暫時掩蓋的好。
除卻這個,還有另一件事需要擔憂。
殷長夏擰緊了眉頭,頓時變得憂心忡忡。獎勵的陽壽應該是完成正式場遊戲後,才會一起結算。
他拿什麽喂宗曇?血嗎?
此刻周迎已經站到了浴室門口,輕輕敲了下門:“長夏,你洗完了嗎?我有事想對你說。”
“馬上!”
殷長夏便沒再問下去,趕忙洗了個澡,很快便打開了浴室的門,“什麽事?”
周迎醞釀了許久,忽然瞧見了剛洗完收拾出來的殷長夏。
他已經和殷長夏有四年沒見了,他的五官似乎長開了。
當初的殷長夏也不至於這樣病弱,膚色病白得不像話,手腕也變得異常纖細,仿佛掐一下就要折斷。
他在遊戲裡滿身泥水,衣服和頭髮上都沾染了許多。
如今徹底洗乾淨,那張臉才完整的露了出來,介於青澀與成熟之間,好看得有點過頭了。
殷長夏倚靠在門上,雙手交叉抱臂,渾身散發著一股疏遠慵懶的氣場,只是那雙眼睛裡滿是陌生。
周迎心臟刺痛,像是被一把刀狠狠戳來。
“我只是想告訴你,鄭玄海的目的不簡單,還有……他好像隱瞞了一些規則,沒有告訴我們。”
殷長夏:“這點戒備心我還是有的。”
周迎:“……你怎麽樣?”
殷長夏滿是不耐煩:“什麽怎麽樣?”
周迎急忙問:“你的身體!”
殷長夏:“如你所見,跑不能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時不時出點血……”
只是最簡單的陳述,可他每說一句,便讓周迎臉色蒼白。
直到最後,殷長夏竟瞧見周迎眼眶微紅的看著他。
殷長夏的內心沒有任何波瀾:“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