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長夏正在被上下打量著,從骨到肉,每一寸都染上了那種惡寒。
“宗曇?”
他試著叫著宗曇的名字,奈何完全沒有回應。
是二次繼承!?
殷長夏的表情極冷,瞧見自己的手上還拿著一根香。
不,是重新繼承!
原來時空之鍾,是再度回到和載物相遇的時候。他們本就是在現實當中通過撞邪進入遊戲的,結果就是二選一,撞邪或者繼承。但只有極少數的玩家,成功繼承了載物,而不是撞邪。
時空之鍾,給予了他們第二次機會。
是否能繼承載物,就看他們自己。
撞邪和繼承完全不同,這影響了玩家在家園和遊戲裡的命運!
經歷了多場遊戲的玩家,的確有更大概率能夠繼承載物。
但不排除,有另一種可能。
讓擁有載物的玩家,失去繼承!
殷長夏緊抿著唇,試著邁開一隻腳,踏向前面一步。
然而這個動作,觸怒了那七口懸棺,地板震動了起來,無數惡意湧入,連沉睡於凶宅深處的鬼魂,也就此清醒了。
窗外站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影,漸漸的人數越來越多。
有些穿著古裝,有些民國服飾,但無一例外都是臉色慘白,墊著腳尖。
殷長夏心頭髮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的目光放到了手中的香上,記得自己第一次來凶宅,也是點燃了一根香。
這樣想著,空氣裡竟然真的燃起一簇火苗。
殷長夏在眾鬼的目光之下,緩緩將那根香放了上去。
一秒、兩秒、三秒。
無事發生。
殷長夏有些驚訝,火苗卻在這段時間裡迅速變弱,大概不出一分鍾,就會徹底熄滅。
到底哪裡出了岔子?
殷長夏的大腦迅速轉動了起來,余光忽然間瞥到了右手。
是重新繼承,不是回到他進入遊戲前。
所以……
右手的鬼骨還在!
殷長夏朝著七口懸棺大喊道:“你們想重獲自由吧?我可以做到!”
屋子裡震動得更加強烈,仿佛在對他的話排斥。
“自大……”
“也不看自己是誰。”
“四年前新一任的鎮棺人也來了凶宅,不見他能夠繼承。”
“這七口凶棺戾性難消,就算夏家人來,也不一定能夠馴服。”
殷長夏垂眸,拔出懷中剪刀,手掌狠狠一捏,便鮮血淋漓。
他舉著手,神色冷漠的解開了右手對養靈體質的掩蓋。
外面站立的眾鬼,忽然就呆愣了。
就連那七口棺材,也停止了顫動。
“養靈體質……”
“他可以育成鬼王!”
“那些血在延續火苗燃燒的時間。”
“他怎麽不點香?”
殷長夏抬眸望向了那幾口棺材,聲音發狠的說:“宗曇,江聽雲,你們既然已經蘇醒,那就再次選我!”
那根本不是苦苦哀求的口吻,反倒像是命令。
可這樣的姿態,恰恰是他們所欣賞的。
他們求的可不是食物、也不是效命的人,而是凶宅之主。
他不需要卑微!
殷長夏捏緊了手掌,不再讓那些血液流出:“上一次你們是根據養靈體質選的我,現在,我想你們是按照殷長夏這個人,心甘情願的選我!”
他拿起手裡的香,挨住了浮空的火苗。
那種審視的感覺,再度席卷而來,這一次卻比之前更加仔細,卻唯獨少了輕蔑。
殷長夏手裡的香,頂端的部分已經燃黑,開始有點燃的苗頭了。
可這東西卻極度耗費精力,他的唇色在一點點變白,耳旁響起了瘋狂的提示音——
[陽壽減少一個月。]
[陽壽減少一個月。]
[陽壽減少一個月。]
……
不知過去多久,又不知念了多少聲,他依舊不肯挪開。
“如果沒了養靈體質,那就是大量汲取精氣的香,他會死。”
“供奉給半鬼王,當然要傾注一身的精氣。”
“太可惜了……”
“選我啊,我願意同意繼承。”
殷長夏的額間都是冷汗,表情卻始終平靜,就仿佛燃燒的不是他的陽壽和血液,就是單純用來供奉拜祭的香罷了。
殷長夏嘴裡發出破碎的聲音,一個個的念過那些名字。
“宗曇……”
“江聽雲……”
“夏予瀾……”
在念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第三口棺猛地悶動了一聲。
香終於被點燃了,嫋嫋煙絲迅速奔向他們,殷長夏的雙腿有些發顫,卻倔強的不肯倒下:“我來供奉你們!沒有牌位,以後我幫你們立!”
房間裡發出巨大的悶響,仿佛是在回應著殷長夏的話。
這一次不僅僅是因為養靈體質,而是因為‘殷長夏’這個人。
宗曇並未插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像是褪去塵埃的璞玉,漸漸露出了光華來,而雕刻這塊璞玉的人,還是自己,這不禁讓宗曇有種心臟震顫的感覺,像是一圈圈散開的漣漪。
有些人,天然就會發光。
渡過了那段消極時光的殷長夏,總算是露出了他的鋒芒。
[您已繼承凶宅。]
殷長夏松了一口氣,也顧不上去看陽壽消耗了多少。伴隨著陽壽的使用,他總覺得身體有些發虛,朝前趔趄了幾步。
第三口棺材再度悶動,令殷長夏有些錯愕,抬起了頭,怔怔的注視著它。
就好像將醒未醒。
幾口棺材是一個連著一個的,喂食宗曇便驚醒了江聽雲,喂食江聽雲自然會驚醒第三口棺材的夏予瀾。
眼前的景色消散,再度恢復如初。
殷長夏的眼睛一睜一閉之間,便回到了D館。
所有人都倒在地上,還未從時空之鍾的影響下蘇醒過來。
鄭玄海、唐啟澤、時瑤……
殷長夏的耳朵還是一團悶音,只能聽到隱約的聲音,後方好像傳來了爭執:“你知道什麽?我們這些被載物拒絕的失敗者,就算爬到了上面,又有幾個人會正眼瞧我們?”
“我第二次載物繼承失敗,大佬也絕不會嫌棄我。”
尹越……和柯羽安?
身體還是僵硬的,手上感受不到任何知覺。
殷長夏咬了下舌尖,想要努力控制,他忽然注視到手掌破了許多口子,看來剛才發生的一切並不作假。
尹越:“還想阻攔我?信不信我殺了你!”
柯羽安的身體被擊飛,尹越早已經扭曲,他瘋癲的喊:“為什麽第二次……都第二次了,載物還是不肯接受我。”
柯羽安已經傷痕累累,不知道這樣重複了多少次。
他向來都是靠運氣,一次次的躲過了危險。
而此刻,他卻為了維護所有人,幾乎是在用自己的命吊住尹越。
柯羽安牙齒裡滿是血,已經無法爬起身來了,卻開始用雙手支撐著自己的身體:“這還用問?當然是你不配。”
尹越被這話刺激:“我不配,他們也不能配!”
誰讓他過早的醒了過來?
他們全都躺倒在地,自己就有了足夠的機會。就算沒能拿到夢寐以求的載物也不要緊,殺了這些人,讓他們一個也拿不到載物!
柯羽安再度站起身,他平日裡慢悠悠慣了,又膽小怕事。
而這一次,卻抓到了關鍵時機。
尹越掏出了道具,玻璃珠擊打著他的雙腿關節,令他雙腿跪在了地上,骨頭都被震碎。
“你知道我為什麽沒殺了你嗎?你比我還要早一步醒來,你跟我一樣……”尹越不再理會他,一步步前往殷長夏那邊,“是個失敗者。”
尹越已經在此刻聚集了大量低級邪物,他們侵佔了魚怪殘破的身體,扭曲的順著地上的海水湧來。
殷長夏終於能夠發出聲音:“尹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