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崢從蘇然手裡接過夾著報價單的文件夾,仔細對比了三家的價格,發現其中一家名為樂達建材的報價要明顯地高於另外兩家,不過經過他們質檢組的抽檢,樂達產品的合格率也是最高的。
榮崢把另外兩家的報價單放到了一邊,他拿起樂達的那份報價單仔細看了看,“樂達的價格還能再談嗎?最好再低3個百分點。現在的價格,有點過高了。”
蘇然眼露無奈,“往年,榮經理找他家報過價,每次價格都壓得很低,在樂達方同意後,轉頭又跟別家建材簽了合同。事情了傳出去,使得樂達老總非常不高興,認為我們榮氏仗著是大集團把他們這些供應商耍得團團轉。就合作意願來說……”
蘇然停頓了下,有些無奈地笑道:“就我現在接觸的情況來看,樂達是三家裡頭合作意願是最低的。”
把樂達價格壓得很低,轉頭又跟其他供應商簽訂合同的事情,榮崢並不知情,不過卻並不意外,的確是他小叔的作風無疑。
如果已經在對方那裡留下不好的印象,再想要讓對方讓利於他們,確實是有點難了。
榮崢拿起手機,看了了眼,差不多到該去接榮絨的時候了,問蘇然道:“方便約我跟樂達的負責人見一面麽?”
考慮到他小叔在擔任采購部經理期間多次找對方壓過價,又一次都沒有在對方那裡下過單,對方對他們的印象可能比較糟糕,未必願意來見他,榮崢補充道:“不一定要約人來見我,只要對方同意見面,時間地點都可以按照對方的來定。”
蘇然點點頭,“我到時候聯系下樂達的銷售經理,讓對方牽下線試試。”
“嗯。”
蘇然起身,見到榮崢在拿椅背上的衣服跟車鑰匙。
這段時間,因為工作需要,蘇然沒少往榮崢的辦公室跑。知道他最近除非忙地抽不開身,否則每天下午,必然會去符大接弟弟榮絨。
蘇然跟榮崢一起往外走,她關心地問道:“說起來,絨絨感冒有段時間了吧?還是沒好嗎?”
聽蘇然主動問起榮絨,榮崢本能地警惕了下,想起榮絨對像是蘇然、孫綺這種成熟女性的天然吸引力,他謹慎地道:“快好了,就是有點鼻塞跟鼻音。”
蘇然由衷地關心地問道:“小可憐。感冒藥吃了嗎?都沒有好點嗎?”
榮崢眼底的警備更深了,回答也更為簡略,“吃過了。”
蘇然還想說些什麽,榮崢對她道:“電梯到了。”
替蘇然按下電梯的按鈕,他自己則搭乘總裁電梯,下了樓。
榮崢出了公司。
車子開到東門,榮崢給榮絨打了個電話。告訴榮絨他現在已經在東門了,問他現在在哪裡。
榮絨:“哥,我已經在公交車上了。”
電話這頭,榮崢陷入了沉默。
許久,他冷冷地開口:“榮絨,一定要同我也這麽劃清界限麽?”
放在桌上的副卡,爸媽包括他送他的生日禮物,生活用品,屬於榮家的全部,他都沒有帶走。
像是存心要在他跟榮家之間,劃出一條涇渭分明的楚河界限。
“哥,我沒……”
第一次,榮崢沒有聽榮絨的解釋,掛了他的電話。
…
榮絨坐在公交車最後一排,盯著手機結束通話的界面,發起了呆。
糟糕,他好像把他哥給惹生氣了。
他可太能耐了。
他哥脾氣那麽好一個人,被他給惹生氣了好幾回。以前還能仗著自己是弟弟,對他哥摟摟抱抱親親的,現在怎麽弄?
榮絨自顧自地盯著手機發呆,一點也沒注意到周遭的同學都在看稀有動物似地看著他。
大家都在奇怪,這位平時上下學不是開豪車,就是有豪車接送的富二代,今天怎麽心血來潮地想要坐公交了?
榮絨被人當成猴似的這麽一路觀摩了好幾個站牌。
榮絨也不在意。
上輩子,他一出院,就遭到媒體的圍追堵截,真假少爺的新聞的跟蹤報道上了符城新聞頭條一遍又一遍。他回到學校,不管是上下課,就會有同學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他曾經對這些視線跟那些交頭接耳的深惡痛絕,後來發現,犯不著。
別人的眼光跟評價跟他有什麽關系?他又不活在別人的眼光裡。
到站了,榮絨下了公交。
公交站牌距離他現在的小區有點遠,步行差不多得再走個三十來分鍾。
榮絨這輩子,這雙腿除了先前被他哥壓迫著,每天晨跑稍微跑多了點裡程數,就再沒走這麽長時間的路。
走到小區樓下,榮絨的腿就有點酸了。
一步都不想再走的榮絨,還是沿著小區門口走了一圈,果然,沒見到那輛熟悉的慕尚。
也是。他都把他哥給惹毛了,哪還能指望他哥在巴巴地等在小區門口。
榮絨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他是不是,得打個電話,哄哄?
榮絨出了電梯,給他哥回撥了個電話。
鈴聲在樓道裡響了起來。
…
榮絨握著手機的手倏地一緊,他另一隻手拎著保溫杯,他三步並兩步,跑到了門口。
門口,榮崢穿著白色襯衫,臂彎裡,掛著黑色的西裝外套,相貌清雋,身姿挺拔,朝他看過來時,眼睛又黑又深邃。
榮絨心臟狠狠跳動了那麽幾下,他忍住瘋狂咽口水的衝動,慢吞吞地朝他哥走過去,走到榮崢的面前,“我還以為哥你生我氣了。”
榮崢道:“進去再說。”
“噢。”
榮絨掏出鑰匙開了門。
他從鞋櫃裡拿了一雙全新的棉拖鞋出來,“昨晚上買酒的時候買的,後來給忘記拿出來了。哥你穿穿看,是不是正好。”
在蹲身擼貓的榮崢站起身,換上拖鞋,稍微小了個號。
榮絨:“沒關系,反正在室內穿,對吧,哥?”
榮崢睨了他一眼,抱著薄荷進了屋。
“喵~~~喵~~~”
薄荷這兩天都只有它一隻貓待在家裡,活動空間還縮水了這麽多,可不高興。
見到榮崢就“喵喵”叫喚,也不知道是在訴苦,還是在告狀。
榮絨一看貓糧快沒了,就給他把貓糧換上了,水也重新換了給換了新的。
做完這些事,聽見薄荷還在跟它大伯嬌裡嬌氣地嗷嗚嗷嗚訴苦,走過去,戳了戳他的小腦袋,“怎麽,我虐待你了麽?”
薄荷往榮崢腿上一趴,張開嘴,打了個舒舒服服的呵欠。
挑釁意味十足。
榮絨神色認真,“哥,我怎麽覺得,它現在越來越不把我給放在眼裡了?它現在親近你,都快趕得上親近我了。”
榮崢的手在薄荷的下巴上撓了撓,“是薄荷天性比較親人。”
也比較粘人。
應該真的是關了一天憋壞了,現在有人陪著它,它就不吵不鬧,特別安靜。
“你平時要是沒有時間照顧它,平時可以把他放在爸媽那裡,等周末有空,再把它給接回去。”
榮絨羨慕地看著舒舒服服窩在他哥腿上的薄荷,這個位置應該是他的才對。分了心,說的話也沒有過腦,“那不行,我就只有薄……”
榮崢眸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榮絨,“只有什麽?把話說下去。”
“哥……”
榮崢聲音微沉,“你剛才想說的是,你什麽都沒有了,只有薄荷了,是麽?”
榮絨要是聽不出他哥生氣了,那他就是個傻子。
他把待在他哥腿上的薄荷給抱了下去,自己腦袋枕了上去,曲起腿,“我不是這個意思麽。”
薄荷蹲在地上,仰起腦地,似乎被鏟屎官霸霸這騷操作給呆住了,琥鉑色的貓眼是大寫的茫然。
過了一會兒,薄荷躍上沙發。
它在榮崢邊上轉悠了下,一點沒找到能趴的縫隙,隻好悶悶不樂地趴在沙發上。
榮崢低頭,正色道:“絨絨,我說過,如果你願意,我跟爸媽一輩子都會是你的家人。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