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一天下午, 不知道起的什麼風,方泊嶼給陳寅打電話了,無前例。
當時陳寅蹲在院打泥坯, 放在圓凳的手機嗡嗡響, 他沒管。
目前曉得他手機號的就兩人,一個在醫院躺著,一個在a大課。前者沒法打給他, 後者不會打給他。
所以這會兒要麼是打錯了, 要麼是推銷廣告。
陳寅手的活不停, 手機嗡了一會, 安靜了,然後又響了, 他還是不管。
直到手機第三次響。這不論是打錯了,還是廣告,都挺讓人無語。
陳寅咬下髒手套夠到手機, 看清來電顯示的一瞬, 他手一抖,手機差點掉泥團︰“乖乖, 這麼早就老花眼了……”
“為什麼現在才接?”電話頭忽地響起一聲冷厲的質問。
陳寅傻了。
“陳寅!”質問變冷喝。
陳寅三魂六魄都回來了,他『舔』『舔』乾燥微顫的嘴唇, 聲音沙啞得厲害︰“我以為是……”
“你去他的學校一趟。”方泊嶼沒聽完陳寅的解釋,就不耐煩的打斷。
陳寅還恍惚著,腦子轉得不靈光︰“誰?”反應了會明了過來,“凱西怎麼了?”
下一秒心緒就飄到了別的地方, “我去可以嗎?會不會不太合適?”
方泊嶼︰“他開家長會是司機去。”
言下之意是,凱西的事,都是下人負責。
陳寅“哦”了聲, 嘴角還是揚著的︰“這次怎麼不讓司機去?”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閑?”
電話的人總是能輕易在陳寅心扎刀,肆意下手鮮血淋灕,他看一眼旁邊才弄一部分的水泥︰“誒,好吧,我一會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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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西就讀的學各方面都很普通,後頭一大塊梯形農田,到了生長期,學生們坐在教室都能聞到純正的糞水味,相當接地氣。
不過校服倒是蠻時髦的。
陳寅來的路想了通常叫家長的幾大原因,覺得以凱西的『性』子作風,“考試交卷”的可能『性』稍微大點兒。
因為他前科,隨堂測試就不寫。
陳寅這次猜錯了,大錯特錯,他萬萬想不到是,老師叫凱西家長來學校,是因為凱西——早戀。
老師跟陳寅溝通的時候,他全程都是欲言又止一言難盡的表。
“我沒。”凱西出了學校,突然,“她想偷親我我發現了,我什麼都沒做她就哭了,老師問她怎麼回事,她我親她。”
陳寅沒想到是這麼回事︰“你怎麼不和老師?”
“麻煩。”凱西邊走邊踢石頭子。
陳寅看一眼三年級的朋友,他轉身回頭,尋思要不再去趟辦公室。
“沒必要。”凱西看出他的想法,拽拽他的粗糙大手,“走了。”
陳寅拽著往校門走︰“你同學怎麼還扯謊。”
“是人類的自我防護系統。”凱西背著書包,“一個人還不會話的時候,就已經會扯謊了。”
陳寅一琢磨︰“……也是。”
凱西同學車前來一句︰“愛真無聊。”
陳寅︰“……”
凱西一張漂亮的臉冷冷淡淡︰“大人自以為是,認為學生什麼都不懂什麼都可笑,別忘了自己也是學讀過來的。”
陳寅無奈的笑出聲,眼角牽起的紋路都是溫柔的︰“西西啊,我還什麼都沒呢。”
凱西“哼”了聲,撇過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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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陳寅聲跟凱西自己想去醫院探病。
凱西抱著胳膊不作聲。
陳寅把手臂伸到凱西腦後,給他靠著︰“我就去一會,我看看孩子,他跟你哥一大。”
“我哥知道?”凱西明知故問。
陳寅輕咳︰“要不你和我一道去,等我看完了,給你買好吃的。”
凱西給他一個“你看我是傻子嗎”的眼神。
“這種事就沒必要讓你哥知道了,你對不對。”陳寅接著就拋誘餌,“除了買好吃的,我還打個羊送你。”
凱西鄙夷道︰“雖然你沒我哥高,但你胸肌比我哥大多了,你怎麼這麼怕他。”
陳寅幽幽︰“你不怕?”
凱西︰“……”
他狠狠抓開腦後的手,身子一歪不理陳寅了。
陳寅最終還是去了醫院,見到了王滿,不是他噩夢的渾身『插』滿管子,嬰兒肥全沒了,下巴尖尖的。
正是朝氣蓬勃到處『亂』蹦的時候,躺在這。
“滿子,叔來跟你道歉。”陳寅拖了椅子在病床邊坐下來,“我老早就知道王俏在‘起宵’班了,一直想找機會跟你來著。”
“你出事後我想過挺多次,要是我早點跟你了,你是不是就不會闖大禍遭大難……現在想這個也沒什麼用了……”
“扣扣”
門外的凱西在敲門。
陳寅撐著腿站起來︰“叔得走了,下回再來瞧你。”
“對了,王俏又開始讀書了,你得好起來。”他嘆息著『摸』了把年輕人帶疤的光頭,“好起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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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寅要帶凱西去買吃的,凱西挑剔來挑剔去,冷不丁的要去a大吃寬粉。
於是陳寅就凱西拉去了a大。
這時天快黑了。
放學的隊伍從教學樓邊湧了出來,其中一對兒男尤為醒目。
隻手刷手機的男生身形挺拔氣質卓然,輪廓端正英俊,身旁生膚大眼高挑自信,他們偶爾交談什麼,走在一起很般配。
陳寅看了半晌,突兀道︰“你故意的吧。”
“什麼……”凱西才兩字就陳寅揪住了校服外套,“去年次,你要去找你哥,是因為你知道他在會所玩,這次也是一,吃寬粉是假的,你是要讓我看到這個。”
陳寅著就伸手去指引人注目的對大學生,憤怒的瞪著凱西,“你想幹什麼?“
凱西抿抿嘴︰“自作聰明。”
陳寅想話,凱西撥開他的手站好,理理抓皺的外套,“的家跟方家是世交,門當戶對,我哥不喜歡。”
不等陳寅從窒息狀態活過來,凱西又︰“世界這麼大,人各式各,將來總會個的是我家滿意,他也喜歡的。”
陳寅用左手握住發抖的右手指,指甲摳進去,周圍嘈雜吵得他頭疼,他蒼的臉逐漸變得扭曲。
凱西︰“你現在的子真難看。”
“不是一直都難看嗎?”陳寅扯扯自己啃破的嘴角,“又老又醜。”
凱西︰“……”
他嘟囔了什麼,裹著大學食堂飯菜香的風沖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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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臥室亮著一盞燈,光線溫暖。陳寅面朝床板,嘴咬著棒球服鼻息紊『亂』了片刻,他全身布滿熱汗的肌肉一松,整個人往床一趴︰“不做了……”
身後人欲要提起他的作一滯。
“我不想做了。”陳寅吐掉棒球服,他背部起伏著喘得很撩人,吐字也更加清晰了。
後面輕微聲響。
年輕的胸膛,修長乾淨的手指,和炙熱的氣息都撤走了。
陳寅哆嗦了一下,不受控的把手向後伸,在半空中抓著踫到一片冰冷的衣角,瞬間攥緊。
房傳來一聲嘲諷的嗤笑。
這是方泊嶼再次覆來後僅的一次緒表『露』。
哪怕陳寅想轉過去,方泊嶼也只是一言不發的把他翻過來,跟他面對面。
陳寅感覺自己又做夢了。
前段時間還在想什麼時候會這一幕,現在竟然真的實現了。他睜大眼看著在他方的人,確定是在做夢。
然後他就夢話了。
“泊嶼,你能不能親親我?”
回答他的是,一隻手蓋住了他微張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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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陳寅拖著軟綿綿的兩條腿從浴室回臥室,發現方泊嶼沒走,他身股子疲勁登時就消失不見了,不敢置信的怔怔站在原地。
去年方泊嶼過敏了,他們睡在一塊,可是方泊嶼半夜還是走了。
這次呢,方泊嶼沒過敏,沒走。
陳寅躺下來時,人還是暈的,他感受著心臟跳得過快過猛的疼痛,臥室寂靜無聲。
枕邊一點冷香。
不是他的洗發水沐浴『露』味,不斷刺激著他的感官。
所以……
今晚是記憶回來了點的方泊嶼,還是他夢的我變得比以前好了?
陳寅頭暈耳鳴︰“泊嶼,你睡了嗎?”
與他隔著點距離的人呼吸均勻而綿長。
陳寅挪近幾寸試探,沒靜,他就挪得更近,撐起半身在黑暗中輕問︰“我今天去你學校了,看到你和一個學生走在一塊兒,年輕真好。”
“真好啊。”陳寅拉長了聲音,聽不出是在感慨,還是羨慕,或者是憶往事。
“你會娶媳『婦』當爹嗎?”陳寅自問自答,“會的吧。”
“我怎麼辦?”
陳寅的牙齒不自覺的咬緊,打著顫一遍遍重復,“我怎麼辦……”
指尖踫到一片溫熱,陳寅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在方泊嶼的脖子面,他陷入了短暫的『迷』茫,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應該是要『摸』吧。
“今晚你終於肯跟我一個床睡了,我們是不是快好起來了。”陳寅『摸』著方泊嶼的眉『毛』,眼楮,鼻子,薄薄的唇……
湊去親了一,“晚安。”
陳寅躺回去搓搓自己的臉︰“『操』,一把年紀了,真肉麻。”
話落,他就『摸』索著抱住身邊人,滿足安心的閉了眼。
陳寅睡著了就松開了手,也換了舒服隨意的姿勢,腿大張著掛在床沿,打著不輕不重的鼾聲。
而原本沉睡的人把他拖拽了回去,人沒醒眼沒睜,無意識的行為。
像是一頭把獵物叼回窩的獸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