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裴讓的效率很高,當天就辦成了陳寅的囑托。
“那個王滿醒了。”蕭裴讓說,“去年年底醒的,康復得還不錯。”
陳寅表情麻木看著。
“王滿。”蕭裴讓耐心的重復,“我打電話去那家醫院查過,醒了。”
陳寅的眼裡慢慢多了生機︰“醒了好,行了好。”激動的兩發抖,“我就知道能好起來。”
“滿那傻孩,以後肯定不會那麼沖動了。”陳寅的情緒忽然高漲又忽然低『迷』,後半句說的很平,沒一點起伏,這是思緒反應又斷裂了。
蕭裴讓沒有什麼窺探欲,也不會在這時候表達自己的見解看法,給陳寅一張紙條︰“我弄到了聯系方式,你可以試著跟對方聯系。”
陳寅頓時停止呼吸,眼珠焦躁的『亂』轉了起來。
“不急,等你準備好了再說。”蕭裴讓把紙條放裡,很細心的不讓自己的指尖踫到毫,以免再引發的敏感抗拒。
陳寅呆呆的看著紙條上的號碼。
“還有這個。”蕭裴讓把被塑料袋纏了好層的牛皮袋遞過去,“你檢查檢查有沒有缺漏。”
陳寅攥緊袋,聲線緊繃︰“沒被發吧?”
“我找的專業人士。”蕭裴讓說。
陳寅眼裡的不安絲毫不減。
蕭裴讓捏捏高挺的鼻根︰“那方沒人。”
陳寅呢喃︰“沒人?”
“對,沒人,空著的,所以應該不存在被發的可能。”蕭裴讓還有句話沒說,方家的所有注意力都集在方泊嶼身上,沒人在意那棟小別墅。
陳寅恍惚的坐著,蕭裴讓問餓不餓,搖頭說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餓不餓,感覺不出來。
“你聽會音樂吧。”蕭裴讓樓給煮麵條去了。
房裡響起舒緩的鋼琴音。
陳寅看看紋絲不動的窗簾,經末梢忽顫了一,飛快爬到床上,拉起被把自己整個裹住。
一片黑暗,破『亂』的喘氣聲漸漸變得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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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裴讓最近沒出差,給陳寅寫了治療方案,經過多次修改後還是覺得很棘。
情緒能傳染,身為醫生,心態必須是積極的,平和的,一丁點消極沉重都不能表『露』出來。
蕭裴讓引導鼓勵陳寅從二樓來,擺出能讓人心情愉悅的精致小甜品,陪看電影。
一部輕喜劇。
陳寅目不轉楮,坐姿端正到局促。
“放輕松。”蕭裴讓把音量調小,笑著說,“這是部很不錯的老電影,我和樂樂每年都會看一兩遍。”
陳寅安靜的像個經過無數次搓洗,早已泛黃陳舊的玩偶。
蕭裴讓不再言語。
期蕭裴讓接了個電話,掛掉,回頭見陳寅在盯著,便解釋道︰“我前妻的孩這周六滿月,請我跟樂樂過去吃飯。”
陳寅眨眼︰“為什麼離婚?”
蕭裴讓坐過去,剝了個小蜜橘遞給陳寅︰“我前妻擬了離婚協議簽好自己那份跟我提的,我當時問了個跟你一樣的問題,她說她發我親吻她的時候,她沒有感覺了。”
陳寅掰橘肉的時候弄破了,汁水流到上弄髒了褲,愕然︰“這就離婚?”
“嗯。”蕭裴讓嗓音低醇,“沒有人不想跟愛人親密無,不想,那基本可以確定是不愛了。”
“反之,如果沒感情,是不會想要觸踫的。”
陳寅吃著橘肉︰“嫖呢?算什麼?”
蕭裴讓啞然︰“那是『性』愛,不是『性』和愛。更何況,即便是一場純粹的『色』欲金錢交易,也會挑選自己喜歡的不是嗎。”
“不對,也有人,一邊忍著惡心,一邊踫。”
陳寅咀嚼的速度越來越快,牙關經質的不停咬合,耳邊響起蕭裴讓的叫喊,通紅的眼裡全是『迷』茫,渾然不覺的吐了一身。
蕭裴讓輕拍陳寅汗涔涔的臉,看已經窒息了一樣快喘不過來氣了,就把抱上了樓。
“我在要給你把髒衣服脫來,對不起。”
蕭裴讓撈起陳寅的t恤擺,入眼是一塊疤,在往上是瘦弱乾扁的胸膛。
根蒼白的指攀上腕,一頓。
陳寅的眼楮沒睜開,沾著嘔吐物粘『液』的嘴唇無意識的發顫,卻抓著蕭裴讓不放。
蕭裴讓安撫的低聲說︰“我不脫你衣服了。”
那根指一松,垂了去。
蕭裴讓在小床邊站了半個多小時,去走廊點了一根香煙,夾在指看煙霧騰繞。
看來方家那位年輕人對陳寅造成的除了精凌虐,還有別的。
蕭裴讓掐滅煙,快步去書房翻看陳寅的次診治記錄。
那部“別的”,陳寅藏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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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蕭裴讓提前班把蕭樂樂送去前妻那,在那邊吃了頓飯。
前妻任丈夫是開酒莊的,好酒多,人熱情,拉著蕭裴讓踫杯,離開時已經微醺,找了代駕把的車開回來的。
蕭裴讓松扯著領帶上樓,距離陳寅的房越近,的腳步不自覺的越輕。
房門是開著的。
“陳寅,晚飯吃了多少?”蕭裴讓的尾音一滯,房裡沒人。在走廊上慢步,打開一個房就喊一聲,“陳寅?”
二樓的所有房全打開了,人沒見著。
蕭裴讓酒醒了大半,一按著樓梯扶,一『揉』搓發漲的太陽『穴』,緩了緩就樓。
在把一樓找過一遍,叫安保來查問之後,確定了一個消息——陳寅不在別墅裡。
蕭裴讓的酒徹底醒了。
很少女心的大廳氣氛很壓抑。
安保是個華人,時衣衫不整巴上有口紅印,今天生日,女友來看,兩人異好久沒見了,小別勝新婚,一時沒忍住就把人帶到了住處……
這也不全怪動情失職,雇主要看著的人一直沒出來過,就以為不會有任何危險變故。
“蕭先生,您給那個人打電話了嗎,可以先……”
“機沒帶。”蕭裴讓打斷保安的話,叫上對方在小洋樓四周尋找,不忘提醒看到人不要一驚一乍的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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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夏夜濕悶,蕭裴讓跑遠了沿著馬路找了很多遍,打了個電話請人幫忙,握著機煩躁的往家回。
“去哪了……”
蕭裴讓匪夷所思,第六感倏向傳遞了一絲不對勁,立刻加快腳步。
家門口停著輛車,有一個黑影立在路燈。
是個年輕人。
個很高,頭低著,指在機屏幕上滑動的速度有點不正常,棒球帽扣在頭上,面部被口罩遮住。
一身黑,氣場不可小覷。
不是溫降不來過敏不退引發了多個病癥嗎,怎麼醒了,還來了這裡。蕭裴讓停了來,在不知是不是該慶幸陳寅走了?
路燈的方泊嶼按掉機︰“讓出來。”
蕭裴讓說︰“不在我這。”
隔著燥熱的氣流和讓人心煩的夜風,方泊嶼跟蕭裴讓四目相視,三五步上台階,粗魯的一把推開掩著的大門。
蕭裴讓一時愣住,等回過來,人已經家了,低罵︰“sh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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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經過同意就闖別人家,”蕭裴讓看著全找過了,一無所獲的年輕人,聽聞是個不可多得的青年俊,沒家裡的企業,出來單幹了,這年來已經在生物行業建立了屬於自己的領,成就望都很大,關鍵是二十出頭。為長輩,很不客氣的沉聲道,“方家的家訓是這麼教的?”
方泊嶼的帽簷很低,看不太清眉眼,開口就隱忍的乾咳︰“室在哪?”
蕭裴讓說︰“沒有室。”
就在氛圍劍拔弩張之際,外面傳來車的引擎聲。
蕭裴讓還沒反應過來,面前的年輕人就已經闊步走到了陽台。
不是陳寅回來了。
是凱西,收到哥來這裡的消息便趕了過來,車就大聲質問︰“你派人監視我?”
不然怎麼知道陳寅在蕭樂樂家。
凱西沒得到哥的答案,甩關上車門,思維轉得很快。
似乎哥沒有監視的理由跟動機。那就剩一種可能,哥一醒就動用上的所有資源途徑找陳寅。
其包括放在母親身邊的人。
然後順著藤扯到了,再是蕭樂樂?
凱西跑小洋樓,這天一點反常都沒有,想不通自己哪裡暴『露』了。沖大廳,聽哥問,“陳寅在哪?”
然後是蕭裴讓漸冷的聲音,“我不是說了嗎,走了。你來之前,我就在找,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在外頭找人的安保叫回來當面證。”
凱西聽到這,脫口而出︰“那樣,還能出得了門?”
大廳浮動的塵埃瞬凝固。
蕭裴讓的視線從這對同母異父的兄弟身上走一圈,落在大的那裡︰“你找做什麼,繼續傷害?”
方泊嶼一語不發。
凱西看了眼哥,就算有口罩擋著,也能看出氣『色』很差。國內的那位老太太急得都主動打給母親了。
“監控查了嗎?”說。
蕭裴讓的眼楮一睜,回來發陳寅不知去向,一通慌找,把這個給忘了。
再看方泊嶼,好像也沒想起來這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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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今晚六點以後的監控就出在了方泊嶼三人面前。
畫面裡的陳寅是直接從大門裡出來的,跌撞著走了一段就開始嘔吐,嘴唇張張合合的說著什麼誰也聽不清的話。
走不了了就爬行。
畫面停在一處死角。陳寅消失在那裡。
凱西拉動度條,爬是爬不了多遠的,要離開能坐車。把注意力放在那個時段路過的車輛上,一輛輛掃過,又回去檢查。
方泊嶼低啞的開口︰“一個農工,有這個能耐玩消失?”
“少點職業上的優越感。”蕭裴讓不認同道,“農工文化水平低,不代表腦就笨。”
凱西察覺到哥周身的氣息變化,立刻搶在前面說︰“蕭叔叔,陳寅那個情況,腦可能靈光嗎?再說了,沒出過門吧,那怎麼知道附近的監控死角?”
蕭裴讓沉默了。
上周陳寅問過,怎麼不讓別人查到自己的搜索記錄,當時想的是陳寅缺少安全感,就給安裝了個軟件。
在知道,陳寅早有準備,就沒想過要在這長住。
“盡管我還不是完全了解的所有經歷,但僅僅是我已知的那,大多數人包括我都堅持不來,從這一點來看,的行為就已經不能用常理來判斷了,”蕭裴讓情溫柔,“身上有很少見的品質。”
方泊嶼冷笑︰“人在你這,一聲招呼不打就走,你連一點信任都沒得到。”
“不是不信我,是怕因為自己連累我跟我女兒。”蕭裴讓扶額搖搖頭,“怕你。”
末了一字一頓,“更不想見你。”
那一霎那,凱西清晰感受到了哥的多種情緒,澎湃又洶湧,驚濤駭浪般卷走周圍的空氣,深呼吸︰“這裡不是國內,陳寅語言不通,沒法生存。”
一兩秒後自言自語︰“陳寅好像補過英語課,還是挺厲害的老教授教的。”
大廳一片死寂。
凱西謹慎的瞥了眼哥︰“是吧?陳寅簡單的交流沒問題?”
方泊嶼沒『露』出半點聲響。
蕭裴讓的心裡有了個模糊的猜測,放縱自己時的狀態,幼稚的跟小輩嘲諷了句︰“那你找不到了。”
凱西緊繃經,隨時迎接失控的場面,然而等來的是去洗的腳步聲。
哥竟然沒大發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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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裴讓接了個電話,老友說沒消息,失望的道了謝,回大廳看見凱西也剛打完。
“你聯系人找陳寅了?”
凱西一副不以為意的樣︰“走就走了,有什麼好找的。”
“我不可能每次都能及時拉住局面,你還是別刺激我哥了。”涼涼的警告,“否則後果自負。”
蕭裴讓撥弄女兒貼在柱上的剪紙,療程遠遠還沒結束,陳寅去了別的方,能有那個條件繼續治療嗎?如果不治了,那怕是……
洗的門突然打開,方泊嶼沒濕,口罩還戴著,不知道在裡面做什麼,朝著蕭裴讓走去︰“我在西橋的一處房產有人去過,是你指使的。”
篤定的口吻。
方泊嶼帽簷投出冰冷的目光︰“拿走了什麼?”
蕭裴讓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嗎。”方泊嶼漫不經心的笑了一,毫無預兆的撥了個號碼,開免提。
蕭裴讓聽見了什麼,前一刻的從容穩定頓時破裂。
蕭家是比方家還要悠遠的門,蕭裴讓是蕭家族長在國外出差艷遇的後續,雖然是個私生,卻也是認祖歸宗的蕭姓,蕭家血脈,方泊嶼竟然一點都不顧忌,不放在眼裡。
這麼明目張膽的綁架了女兒。
蕭裴讓怒不可遏的從沙發上站起來,眼前的年輕人沒有狂妄沖動,有平靜冷血。
這比歇斯底裡破口大罵的瘋還可怕,沒人能揣測出的想法,不清楚一步會做什麼。
機那頭傳出蕭樂樂的驚恐喊聲,“爸爸救我——”
“啊——我要回家——”
“放我回家……嗚嗚……爸爸救救我……”
蕭裴讓閉眼︰“是個牛皮袋。”
“爸爸!”女兒發出令人心驚膽顫的哭喊。
蕭裴讓的額角跳動,次握成拳頭︰“說是一個小姑娘給的。”
機響了,是前妻的來電,蕭裴讓不得不到外面接通,句話安撫驚慌失措內疚不已的前妻,把電話掛了回來,方泊嶼卻沒掛。
女兒還在哭著喊“爸爸”。
蕭裴讓用雙搓搓臉︰“我沒在房裡看到,應該是帶走了。”
方泊嶼轉身往外走。
蕭裴讓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說︰“陳寅有很嚴重的廣角恐懼癥,癥狀又不全相似,的情況很復雜,需要漫長的時甚至是一生來治愈,真的再也經不起一點……”
話聲頓住。
陳寅的所有病痛都是這人一造成的,不會不知道。
蕭裴讓扭頭告訴也要走的凱西︰“勸勸你哥,和陳寅不是一路人,陳寅已經在努力回自己的路上了。你哥再追著不放,要麼是陳寅死,要麼是自己成為圈裡的笑話。”
凱西扯扯t恤後領,讓冷氣飄不知何時滲出冷汗的後背︰“別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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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洋樓外,月『色』皎潔。
方泊嶼走到車前,一路都很平穩的腳步明顯晃了︰“水。”
一旁的保鏢立即遞上保溫杯。
方泊嶼拉口罩『露』出憔悴病態的面容,拿出一板空了大半的『藥』,快速摳粒放入口,就著一口溫水吞咽去,喉結滾動著,衣領的皮膚都是駭人的紅點,彌漫著濃重的『藥』味。
吃『藥』的這麼一小會功夫,方泊嶼排除並確定了目標,打了個電話,命令︰“找到王俏,盯住她。”
掛掉後,方泊嶼給自己注『射』了一針,仰頭深深喘了會,把掛在巴上的口罩拉上去,背浮出一根根青筋。
明明家世顯赫,年輕有為光鮮亮麗,卻給人一種是亡命之徒的感覺,已經窮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