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墨抬起眼,望向頭頂的一片黑暗,這是人類的未知之地,是另一個世界。
黑暗之中,零星的星光亮起,那不是蟲蘚吸食營養時候的熒綠色,而是泛著冷光的冰藍色。
輕輕靈靈地墜落,不疾不徐搖曳而下,讓人想起星空下的雪花,一片一片相互交織,就像大腦的突觸相互碰撞,傳遞著電光火石又隱秘的信息。
當它們覆蓋在了談墨的身上,卻沒有像網一樣收攏,而是自然地垂落,仿佛它們真的只是一片輕柔的毫無威脅性的薄紗。
當談墨的目光被染成冰藍色的那一瞬,時間與空間並行交錯,談墨被無形的力量拽進了另一段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空間裡。
急促的腳步聲響徹空洞悠長的通道,通道的後方是不斷蔓延的蟲蘚,而蟲蘚的盡頭是毫無光亮透出的黑暗,甚至能隱隱聽見嘶嘶的像是蛇在吐露信子的聲音。
“您要去哪兒啊?”
少年的聲音遙遙響起,帶著涉世未深的天真,以及讓人汗毛直立的殘忍。
黑暗之中,忽然躥出幾道影子,張牙舞爪,竟然是“泰坦”!
這些泰坦神態猙獰,四肢力量極大,每一步躥行都在金屬牆面上留下深深的痕跡。它們的身上有的還掛著殘破的研究員白褂,有的是迷彩衣,口舌流淌著黃稠的液體,瘋狂追逐著一個穿著迷彩服的男人。
四五隻泰坦飛撲向他,看得談墨心驚膽寒,如果在野外躲避空間夠大,也許還有苟延殘喘的機會,但這是在狹窄的通道裡,這個男人會被泰坦撕扯到四分五裂的!
誰知道男人單手撐地,腰腹力量爆發,腳跟砸在第一頭泰坦的頭上,直接把它砸到下巴落地顱骨稀爛。
接著他拔出了腿上的戰術刀,一個轉身刀刃穩穩扎進了第二頭泰坦的眼睛裡,他左手壓在右手的手背上,肩部驟然發力,戰術刀從泰坦的眼窩劈開了它的腦袋。
男人咬牙一踹,第二頭泰坦的屍體飛了出去,正好撞在後面撲過來的泰坦上。
“草……”
男人向後踉蹌了兩步,低聲咒罵,卻沒想到那隻泰坦被劈開的腦殼裡竟然有幾條綠色的“小蛇”竄了出來,如同散開的綠色煙花,速度驚人,避無可避!
談墨憑借自己高超的動態視力辨認出那幾條綠色的“小蛇”竟然是阿卡那加魔鬼藤!
完蛋!談墨的心都涼了半截。
男人卻驟然向後仰去,甚至不需要撐地,完全靠腿部和腰腹力量支撐,寒光一閃,魔鬼藤被齊齊攔腰削斷。而這個男人卻瞬間恢復了平衡,轉身繼續向奔去。
談墨的心臟劇烈跳動著,他不知道這是發生在何時何地的事情,但有一點他肯定,這個男人絕對不是普通的人類。
他的力量、速度和反應能力讓談墨想到了夢境裡那個滅掉一整個生態區的洛輕雲。
而他身體的協調能力和超常韌性也和在礦井中對付因迪拉的洛輕雲如出一轍。
所以這個男人也被高級別的開普勒生物感染了嗎?
到底讓他落荒而逃的是什麽?
當蟲蘚形成潮水吞沒了這個男人行之路,談墨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他的年紀應該三十出頭,五官輪廓硬朗卻並不粗獷,堅毅的鼻骨和富有力度感的下頜線透出一種歷經風雨打磨卻屹立不悔的氣質。
當他回眸看向通道黑暗時,談墨才發現他的眼睛輪廓很精致,甚至可以用“漂亮”來形容。
無比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但是談墨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這個人。男人的臂章已經破了,看不到名字,但是六芒星外加兩條橫杠的標志說明這個男人不僅僅是隊長,而且還是監察員?
這怎麽可能?
沒有監察員能當隊長,因為監察員的職責就是殺了隊長!
這個男人是誰?
隔離區就在眼,但是男人被蟲蘚給困住了,他開了好幾槍,氣凝彈炸開,將蟲蘚凝固剝落,但很快又有更多的蟲蘚湧來,覆蓋在他的身上。
談墨的心臟都被捏住了,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個男人沒可能活著了。他身上的所有有機物都會被吸食,最後變成齏粉。
少年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為什麽不用你的力量呢?它們都是你的臣民,你的仆人,體諒一下它們的心情——它們渴望著被你駕馭,渴望和你的思想相連,不要拒絕,請讓我們進入你的世界。”
那聲音悠長而虔誠,讓人想起了教堂裡的頌歌。
高遠,卻又有一種超脫生命之上的漠然。
附著在男人身上的厚蘚越滾越大,就像一個巨大的球,男人拖著沉重的身軀想要觸碰隔離區的門,但卻被一層又一層的蟲蘚壓迫著,最後倒在了隔離區。
談墨眼睜睜地看著,不知道為什麽他明白這個男人在想什麽。
他明明有著不遜於洛輕雲的殺傷力,卻至今不肯使用開普勒生物的能力,難道是擔心“越界”?
而那個未曾露面的少年,不管他是誰,他操控著這些蟲蘚,逼迫著這個男人使用越來越多的能力。
身為旁觀者的談墨很想告訴這個男人——必須要活著,活下來才能考慮越界或者不越界這個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蟲蘚發出痛苦的嘶鳴,一聲又一聲連接在一起,形成一種震蕩的聲波,聽得人頭皮發麻。蟲蘚忽然開始向外釋放某種淡藍色的氣體,由內至外失去了熒綠色的光芒,枯萎了像是灰塵一樣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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