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輕雲朝其他人點了點頭,就去更衣室了。
安孝和湊到了吳雨聲他們面前說:“雖然說談副隊輸了,而且輸得還特別快,但總覺得他很厲害。”
“廢話,吊打我們幾個是足夠了……如果他不打算碰瓷休假的話。”吳雨聲說。
“碰瓷休假?”
“你們幾個新來的,我來給你們解釋一下什麽叫做‘碰瓷休假’啊。”常恆作為受害人,非常大方地給新隊友們分享經驗,聲情並茂地描繪起當日談墨是怎樣一個過肩摔被自己摔進醫院,開啟了睡覺打遊戲混吃等死的美妙人生,特別是還長了好幾斤膘。
洛輕雲進了更衣室,關上門他還是能聽見常恆義憤填膺的控訴,心想他也得小心點了,畢竟談墨有那麽豐富的“碰瓷前科”,還好今天眾人都看到了自己墊住了談墨的後腦杓,不然談墨兩眼一翻裝失憶或者白癡之類,這個副隊長就真沒了。
他坐在椅子上,彎腰把戰術靴換回運動鞋,脖子上的銘牌又晃了出來,金屬的折射有一種黑暗中微光閃現的感覺,還有淺到幾乎看不出來的痕跡,那是談墨的牙印了。
洛輕雲一把抓緊了銘牌,他其實不喜歡血腥也不喜歡來自他人的體溫和味道,所以每次任務回來哪怕通過了消毒走廊,他還是會在浴室裡待很久很久。
但這一次,他竟然想都沒有想過去衝洗自己的銘牌。
當他換好衣服走出去的時候,就看到談墨揣著口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站在灰塔大廳的門外。
日光就落在他的身上,讓人忽然之間想到了許多關於他的意象。
比如神乎其技的那兩發子彈,比如演習裡同歸於盡時那一抹笑,比如他戴在食指上的野花。
談墨轉過頭來,看到了洛輕雲,朝他勾了勾手指。洛輕雲輕笑了一下。
又比如有的東西很美但又很脆弱。
脆弱,卻又很頑強。
“請我去哪裡?”洛輕雲問。
“去了不就知道了?”
兩人雖然並肩而行,談墨卻刻意和洛輕雲拉開距離,他還沒忘記黃麗麗傳給他的雙人婚紗視頻,以至於每一個從他旁邊路過,看著他們倆並肩而行就莫名微笑的女軍官們,談墨就覺得她們一定是看過那段視頻了。
談墨帶著洛輕雲進了一家奶茶店,在靠窗的高椅坐下,抬手說:“麻煩一杯招牌奶茶,三倍糖。然後再來一杯熱水。”
以前就有人說過,談墨坐在這種高腳椅上,折疊著腿腳跟踩在椅子下方的樣子顯得腿很長,但是當洛輕雲隨意地在談墨對面坐下,談墨充分了解到了什麽叫“腿長到令人發指”。
洛輕雲的膝蓋伸直足夠碰到談墨,簡直不科學。只是每次快要靠上來的時候,洛輕雲又會停下來,這感覺對於談墨來說是一種折磨,就像是晚上睡覺聽到樓上天花板鞋子砸地的聲音,響了第一聲,第二聲總是不來。
談墨領了奶茶,把白開水摁在洛輕雲的面前,順帶自己把腿一岔,撞了過去。
行了,舒爽了。
“這就是你說的請我喝一杯?”洛輕雲笑了笑,眉梢輕微一揚。
談墨真不明白為什麽這家夥一個細小的表情都有著那麽多的意味,像是調侃,又像是戲謔,帶著一絲包容,又有點像是生氣了。
“是啊。老人家就是要多喝熱水。”談墨用力吸了一口奶茶,用眼神告訴洛輕雲“我隻說了請你喝一杯,又沒說請你喝什麽。”
“好吧,我就當是談副隊請我看你喝奶茶吧。”洛輕雲說。
談墨咳嗽了一下,還是別忘了自己的正題。
“洛隊畢竟是跟著趙教授的研究生嘛,聽說你早年經常保護趙教授出去科考,還聽說你是‘融合者’裡面少有的……”談墨忽然不確定自己的問題裡有沒有洛輕雲的忌諱了。
既然洛輕雲是母體感染,很有可能他從小就沒有母親。
談墨也是被收養的,既然大家都沒有親生母親陪伴長大,何苦互相傷害。
“我確實是母體感染的‘融合者’,和高炙、李哲楓還有周敘白這樣在出任務的過程中被感染的融合者不同,我已經被感染很長時間了,至今還沒有‘越界’確實算是奇跡。”洛輕雲看向談墨。
他的目光平和,沒有自嘲也沒有任何對自己命運的悲憫,更多的是在陳述事實的客觀。
“那麽……你是像其他孩子那樣一天一天長大的嗎?有沒有經歷過什麽……類似於一天就從嬰兒變成十四五歲少年的階段?”
在蟲蘚幻境裡那個能夠操縱克萊因之瓶的少年就是一夜長大的。
“我確實是一天一天長大的。從我第一眼看到這個世界,就待在灰塔的中心城研究基地,直到我六、七歲的時候被梁幼潔收養。”洛輕雲說。
談墨愣了一下,他不傻,當然明白洛輕雲所謂“待在灰塔的中心城研究基地”是什麽意思。
他的幼年不會和小孩子們在一起玩遊戲分點心,他的童年也不會有上課睡覺、逃課打遊戲的任性,他就像一件標本、一個樣品被研究,被取樣,甚至於做各種實驗。
在這一瞬間,談墨似乎能夠理解洛輕雲摧毀一整個開普勒生態區、殺死胎果裡所有隊友時的冷血與癲狂,他對人類這個物種沒有同理心,因為他從小的認知裡,自己和人類就是不同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