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墨愣了兩秒,好端端地……說什麽“對不起”?談墨忽然意識到可能有人跟洛輕雲說了五年前的事了。
草,到底是誰嘴上沒有把門的?
這樣一來自己想暗搓搓的報仇出氣都不行了,因為洛輕雲肯定有所防備啊!
談墨仔細地看著洛輕雲此刻溫良的表情,就跟要向他求婚一樣,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洛隊……難為你了,真的難為你了……竟然跟我說‘對不起’?”
“如果你不喜歡‘對不起’,我還可以換成‘我很抱歉’、‘我很後悔’之類的說法。”
談墨搖了搖手說:“不……不……我想的是雖然你現在對我說‘對不起’,或者‘我很抱歉’,但你並沒有真的覺得對不起我。”
“哦?”洛輕雲側了側臉。
這家夥的臉長得真是得天獨厚,就是電影裡那種喪盡天良了還是會有人堅定不移跟隨和信任的臉。
談墨有點明白小姑娘嚷嚷著什麽“你的五官決定我的三觀”是什麽意思了。
“因為五年前你的決定是基於當時的情況作出的客觀判斷。我那一槍雖然到位了,但卻遲了一秒,讓隊裡很多人覺得我不夠靠譜,我就算留下了也無法立足。”
洛輕雲的表情裡有一抹了然的,繼續看著談墨說:“但如果你當著所有人的面告訴我,你被愛德拉之花刺中了腿,大家會反過來敬佩你的。”
“大家會敬佩我,但你仍然不會認同我。命令就是命令,只有做到和沒做到的區別。這是你接受的教育,對吧?”
“嗯。”洛輕雲點了點頭,“這是一線外勤所有前輩們對我的言傳身教。”
“我的子彈到位了,但晚了一秒,對吧。一旦留下了我,就破了規矩。以後還有人沒按時到位,都可以找借口了。”
談墨表面上不在意,從來不在其他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左腿飽受愛德拉之花毒素的困擾,但不代表他真的不介意洛輕雲對inspector這個位置的看法。因為……他也曾經年少單純地崇拜過洛輕雲,期待著能被他信任,能被他托付後背,所以他忍受了一切的疼痛。
但是當那天在黑色皇后的機艙裡,洛輕雲主動給他點煙的時候,他已經釋懷了。
剛才洛輕雲一本正經地跟他說“對不起”的時候,他忽然覺得五年前的自己好好笑了。
“所以你的道歉只是為了和我緩和關系,不怎麽真誠。”談墨喊著糖說。
“你怎麽看出我的道歉不真誠的?”洛輕雲問。
談墨向後靠著床頭,目光裡有一種懶洋洋的意味:“因為你對著周圍的人總是一副溫和有禮的樣子,就連笑容都跟用尺子量好了一樣,就為了讓看到的人心底愉悅,保持良好關系,這樣他們就會相信你、竭盡全力配合你。你剛才說對不起的時候,用的就是那種笑容。”
“是嗎。”洛輕雲靠的更近了,他的視線很深,像是要把什麽東西從談墨的靈魂深處狠狠勾出來。
但他像是知道談墨會負隅頑抗,而對峙的結局是他會摧枯拉朽毀掉一切,所以洛輕雲垂下了眼。
那一刻,有點危機感的談墨,安全感回歸。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個怎樣的人。談副隊,你覺得呢?”洛輕雲用很輕的口吻問。
像是充滿疑惑,又像是某種邀請,明明這個人的本質是“生人勿進”。
“你是個把生死看得很通透的人,因為通透所以冷漠。你在腦海裡為身邊每一個人評估價值,然後在任務裡將他們的價值最大化。當然也因為這樣的特質,你的外勤隊伍會有最高的生還率,所以……你是個不錯的隊長。”談墨把糖咬碎了了,發出哢吱哢吱的聲響,“如果您真的想要表達‘對不起’的話,能不能告訴我實話——你真的覺得自己不需要監察員嗎?”
他沒有去看洛輕雲的眼睛,因為每個人都有保留自己想法的權利,如果洛輕雲不打算分享,那麽自己也可以不知道。
“人類的語言,充滿了委婉、選擇性表達以及渲染的藝術,有時候就算我說出實話,也不代表對方相信。”
說到這裡,談墨在心裡談了口氣,果然洛輕雲是不會說的。
“你願意來我的世界嗎?”
洛輕雲朝著談墨伸出自己的右手。
“什……什麽?”
談墨看著洛輕雲的掌心,平穩的心跳躍動了起來。
那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邀請,一旦踏入,也許就再不能回頭。
“我會對你絕對誠實。”洛輕雲說。
談墨的內心深處有什麽在警告著自己,因為一旦接受了這個邀請,就代表著一場越界。他不知道會對自己產生怎樣的影響,甚至於會不會動搖他身為監察員的一切守則,但是他知道……一旦他退卻了,那個世界將永遠關閉。
那個困擾他五年的答案,也將永遠被塵封。
“如果你像上次那樣對我……”談墨一邊伸出手,一邊用警告的目光看向洛輕雲。
洛輕雲的臉上看不到平日裡的微笑,而是冷峻疏離的,仿佛要和這個有溫度的世界一分為二,界限分明。
談墨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就在那一瞬,有某種力量從他的指尖逆向滲透,在他所有的神經裡狂竄,談墨的心臟一緊,那感覺就像靈魂從身體裡抽離!
一陣劇烈的下沉,他試圖抓住什麽,耳邊隱隱傳來洛輕雲輕輕的一句“別怕”。
Top